江淘儿话语一顿。明亮的天色让她把紫色罗帐看得更加清楚,却也同时让她心口一凉。“我……我真的是在“殷家庄”,我不是在作梦,昨晚的事情全是真的……”
“你嘀嘀咕咕在讲些什么呀?”第三道嗓音再起,语句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江淘儿稳了稳心绪后,侧首,再问着床边站着的三名姑娘。“请问你们三位是谁?”
“我才想问你是什么东西哩!你怎么会睡在爷儿的床铺上?我在殷家工作了六年,从十四岁工作到二十岁,每天做事勤快,从不曾被夏管家斥责过,也把少爷服侍得妥妥当当的,但却不曾躺过爷儿的床!”玫瑰又气、又急、又哀怨地说着。
“何必废话这么多?你就直接问她怎么会睡在爷儿的床上就行!”杜鹃愤愤不平地迸话。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拥有如此殊荣?一定要逼问出个答案来!“快说!你快给我回话!你怎么会躺在爷儿的床铺上?”
江淘儿望着插腰指控的母夜叉,她们……也是丫鬟?“我叫江淘儿,至于为什么会睡在爷儿的床上?其实我……我也不知道耶!”诚实答道。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时,她就躺在这张床铺上了。
“你不知道?!”杏花冷哼,不相信地驳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别假惺惺了!老实招来,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所以才能睡在爷儿的床铺上!”
“妖术?”江淘儿一怔,倒是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她的确像是中了妖术,才会一睁眼就被变来“殷家庄”。“也许是妖术吧,但使用妖术的肯定不是我,而是“殷家庄”的爷儿,是“殷家庄”的爷儿把我变到这张床上来的。”
“我家爷儿把你变到这张床铺上?”玫瑰忍不住放声大笑。“呵呵呵……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呀?太可笑了!你居然指控殷愿少爷主动把你放在他的床铺上,你是什么东西啊?”突然,她笑声卡住,问:“你该不会是青楼女子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青楼女子,我不是!”江淘儿惊吓地直挥手。
“哼,看你也不像!”她容貌灵秀,气韵却是呆呆的,白嫩嫩的粉颊呈现小女儿般的娇羞,平心而论并不似青楼女子。“可你也不像是千金小姐,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是什么来历?我只是个丫鬂。”她承认自个儿的身分,但没亮出“单家堡”的名号来。在事情尚未弄清楚前,还是别把“单家堡”给弄进这团混乱里比较好。
“你是丫鬟?”三人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倒是相信了她的说辞。“没错,你很像丫鬟,但却是一个大胆的丫鬟!竟然敢说爷儿主动把你放在他的床上,这种龌龊言论,足以让你被浸一百次猪笼!”
“啥?浸猪笼?”江淘儿呆掉。
杏花向前一步,一把抓起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怒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爬上少爷的床,却是很清楚你没有身分盖着少爷的锦被!你给我下床!”食指指到她的鼻尖上。
江淘儿紧张又害怕地回道:“睡在这里并非我所愿,你们何必这么生气?况且是殷愿挟持我来到“殷家庄”的,是他硬逼我睡他的床,错不在我,你们不可以浸我猪笼!”
“殷愿少爷挟持你到“殷家庄”,还硬逼你睡他的床?”此话让三人气冲牛斗,颤抖的双手好想掐死她。“你是哪根葱?不,你就只是个丫鬟罢了,即便相貌美丽……不,你不美丽,只是可以看,不过傻里傻气的气质,谁会喜欢?你以为扮可怜就会让我们相信你是被殷愿少爷挟持来的吗?呿!挟持?亏你敢胡说八道!你的浑话只可以骗骗狗儿,骗不倒我们三个聪明人的!”
“别废话了,你给我下床,别霸占住爷的床!”杜鹃再次喝斥。
“你们……好凶喔!“殷家庄”的奴婢都这么凶悍吗?”相较之下,“单家堡”的奴仆们善良多了。
玫瑰绿了脸。“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我们凶悍?像你这种来路不明,且满口胡言的丫鬟,怎么可能是被殷愿少爷给挟持来的?我们不会相信你的诓骗之辞!”
“不只你们不相信,连我自个儿都不明白他为什么特别挑选我来挟持?”这正是她的疑惑之处。同时被买进“单家堡”的还有花帖与薛又星两位姊姊,为何偏偏挟持她?让她拿支扫帚拿到了“殷家庄”来?“该不会是殷愿少爷特别喜欢我吧?”她大胆猜测道。
“啥?你说什么?殷愿少爷特别喜欢你?!”晕了,三名女婢面面相觑,差点没昏倒。
“应该吧?否则他怎么会特别挑我进“殷家庄”呢?”她愈想愈觉得有此可能性。
“你——不要脸!”举起手,就要朝她的脸颊打下去!
“退下!”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命令。
杜鹃一震,连忙收手。
呼,幸好她尚未打下去,否则让少爷当她是母老虎,她岂不是哑巴吃黄连了?
杜鹃连忙回身向主子禀报道:“少爷,您瞧,您床上居然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她是——”
“下去!”殷愿再道。
玫瑰指着床上的江淘儿,道:“我赶她不走,她就一直这么赖在床铺上呢!”
“那又如何?”殷愿眯了眯眼。
“呃?!少爷恕罪!”三人立刻低下头。侍候他多年,太清楚他阴沉难测的性子了。
“下去!”
“是,奴婢告退!奴婢这就告退!”杜鹃、玫瑰、杏花连忙退走,不敢置喙。
人走,门关上。
江淘儿从他一出现就一直端详着他,看了许久许久后,终于启口道:“你又出现了。”至此,她确定自己并非在作梦,她真的在“殷家庄”,而这位“殷家庄”主子殷愿就是怂恿她返回“单家堡”当细作的恶徒!
“我昨夜说过,今早要来听听你的答案,当然会出现。如何,答应当细作了吗?”殷愿站在床畔,直截了当地问她。
江淘儿叹了口气,耐心回道:“你还是不死心,还是想怂恿我做坏事吗?你对天谴就这般毫不在意吗?天谴是很恐怖的……”
殷愿听着她的叨絮,身体不动也不移。
她努力地劝告他。“……所以,恶毒之事我绝不做,也不希望你做。小心事迹败露后,你会被五马分尸!五马分尸的刑罚相当恐怖,比死还恐怖呢,所以你要不要——”
“你真的不怕死?”殷愿终于受不了地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她顿了下,点头,回道:“我怕死。”
“很好。”殷愿的唇角勾起微笑,她总算露出本性来了。
“但比起背负恶名而亡,现在就不明不白地死去还比较好些。”她再加一句。
唇畔的笑意瞬间冻住!
即便睡了一觉,江淘儿依然不怕死,也依然用着三娘教子的口吻在训诫着他!
岂能容她嚣张?
岂能?
江淘儿警戒地凝视他,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好深沉,教人完全无法读透他的思绪。他想做什么?“殷少爷,我拒绝了你,那你还要留住我吗?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单家堡”了?”
“别急……”殷愿阴美的俊容忽然扬起诡谲的笑意。
“你还要做什么?”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嗉,他异样的笑容搔得她……心痒难耐。
“我有份礼物要送你,也许你收到后会愿意改变主意,答应替我当细作。”他从腰后取出绣工精美的袋子来。
“什么礼物?啊!”语落,她头顶上忽然飞落许多纸片,一张张地飘落在床上,还落在她发上、肩上、锦披上。江淘儿拾起一张看着,杏眸顿时圆瞪!“不会吧?这些是……是……”
“银票与钱票。”殷愿微俯身,倾近她。“你若答应返回“单家堡”当细作,这些银票与钱票就都是你的了。”
“用钱勾引我?”江淘儿忽然丢掉手中的银票,好似白花花的钱是啥恶心之物。“你是“殷家庄”的少爷,却老是要弄卑劣招数,真不入流!”
她居然斥责他不入流?!“你不喜欢钱?”
“当然喜欢,可是银子要正大光明地赚,不能使用卑劣的方法取得,否则赚到也是没命花。我虽然笨,但也知道当细作难保一辈子平安,一个不小心就会魂断奈何桥。”她开始弹指,把附在她乌丝上、肩膀上、锦被上的银票与钱票通通弹到地上。“飞远点、飞走,飘远点、快飞走、飞走……别黏在我身上……”
殷愿面泛铁青,这妮子竟然让他束手无策。
忽然,他在床边坐下。
“你要做什么?”她一僵,问道。
“白花花的银票在你面前洒下,你仍然不肯答应,这份傲骨令我折服。”他凝视她。
“是吗?”她甜甜一笑。原来只是要赞美她,幸好!
“性命、自由、银子全都换不到你的协助,想必你是在思量着要索讨更值得的东西吧?”他敛眼,冷道。
甜笑僵住,她无辜地辩驳道:“哪有!”
“有。”
“没有!”
“我知道你的目的。”他语调懒懒,却充满着阴邪气味。
“我有什么目的?啊——”江淘儿惊叫一声,身子旋即被|奇-_-书^_^网|他拉倒,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何事,下一瞬间,她的身子便承接住他的重量。
殷愿就这么叠在她身上,压住她。
“你好重喔!”突来的重量让江淘儿低叫,不断推着他。“你好重,快点起来啦!我会被你压死的,我不想被你压死啊——”
“你赶我起身?”多少名门千金、大家闺秀想尽办法上“殷家庄”说媒,为的就是要与他共结连理,他殷愿还是头一回被嫌弃,而且还是被一个丫鬟给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