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姬如燕轻巧的身影徘徊在似水疑的琉璃瓦上,俯下身子,单膝着地,一片长方小瓦随之揭开。
奴姬低眸深深凝视,清亮的眸里不容一丝闪烁,生怕眨眼之间,便会错过了屋檐下倾卧在床上的女子,瞬间变化的表情。就是格格的呼吸样子,她也要捕捉精确地回报给她的主子听。
大婚将即,该是喜笑颜开的,但为何她今夜的脸上,却带着几分浓烈的忧伤呢?只那么一眼就会让看的人蓦然陷入了她深深的殇里,回神间,顿觉心抽离时,不小心留下惊心触目的浅浅伤痕。
原以为大婚会她释放暮光般温暧的笑容,然,并没有欣喜笑了,也没有激动哭了,一种无法洞悉缘由的忧戚,如同厚重大雾把她自己笼罩得无洞无逢,而那弥漫于空气中的忧伤气息,连那一份淡然的气质也击毁得粉碎。
此刻的她,彷佛不是她了……
片刻的沉思,奴姬的眉心已纠出一深勾,眼仍是没有移开一毫。
眼下的她的又闭了闭眸子,颤颤的长睫,也似是为她的不安而隐隐作动!然下一瞬里,这微动又成颤动,颤动很快又变成了强烈的震动,震动?奴姬心下却有些奇怪起来!
就在这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口鲜红的血,就这样地喷洒而出!
衣服上、玉手上、被子上、地上,无处不是她的斑斑的血迹!无法再作多余的思考,奴姬直接跳了下去,侧一纵身,从窗户里跃了进去,她迅速地扶住可苑,抱在怀里,泪盈眼中:“格格,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苑虚弱无力地伸着手,仅有的力量紧紧握住奴姬的手臂:“太好了,有你我就不担心了。”
“格格,奴姬马上为你带个太医来。”说着,身子就离开了床。
“不!”可苑用尽全力地拉住奴姬,苍白嘴里却说着极是坚强的话:“奴姬,不要去……如果你想要帮我,就在暗里等着……等着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出来。”
时间很短,毒性却蔓延得很快,这一走一拉间,可苑的唇已变得紫黑。
奴姬心底一寒,哀求道:“格格,您中毒了,这是不能拖的啊!我绝对不能让你出事的。”
“我不会有事的!奴姬,你快藏起来,时间来不及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苑依旧坚持不请太医。
“格格!”奴姬痛声一唤!
“奴姬!”苍白的脸色,痛苦的表情里,那坚决的意念仍未减半分,如此的执着意念生生地把奴姬的犹豫逼回心里,忍痛一别脸,快步地窜出了房屋,在窗边隐蒇着。
尔轩今天出宫,说好了一到巳时就会回到建昭宫,果然他没有食言,一到巳时身影就踏进了建昭宫大门。
人在奔跑中,声音已远远地传向北向的房间里。
“苑儿,苑儿,我回来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尔轩门也没敲就推开了门,兴高彩烈地宣布今天的功绩:“苑儿,我今天给你找的饰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推门,眼睛没有直接搜索到可苑的人影,尔轩马上转了方向,走进寝房里。
“苑……”才张开了口,却难以合上了……惊悚从他心狂猛地抽起!
“怎么这样!苑儿……”尔轩飞扑前去,跪在床边,一手抱紧了那婉如夹木飘浮的柔弱身子。
可苑把颤抖的手递了上去,轻抚着那因害怕而掩盖了温柔的脸。
“尔轩,我好难受。”语气虚游,“这种感觉就像三岁时候那一场病一样,好像有好多针刺在我心上,好痛,好闷!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尔轩,难道我真如他们所说的,脚头不好,容易触霉头?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生病了。”
尔轩不住地摇头:“不是的,你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他们都是胡言乱语罢了,苑儿,我马上给你找太医,史愈医术很好,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尔轩,我好难受啊……”
“苑儿,你一定要撑住。”
尔轩甘般不愿地奔了出去,在身上拿出了一片叶子,一吹,叶子发出了尖细的声音,奴姬的身影就来到尔轩的身后。
“马上把史愈太医带来,一定要快。”
奴姬连回答都没有,像风一样的无踪地来,无影去。
可苑的生命岌岌可危,奴姬的脚步快如疾风,不过一刻的时间,就带着史愈来到建昭宫里。
史愈见床上的女子就是当日的人间仙女,惊讶之时,也不忘着手救人!把脉、观色后,史愈速手从药霜里拿出一片人参,让可苑含在口里。
看着史愈一阵施忙后,尔轩焦急地追问情况:“史愈,苑儿她怎么样了?”
“中毒了。”神色略有严色。
“什么?!”尔轩踉跄地退了一步,表情惊骇,“史愈!她的是不是……”
尔轩的话还没全说完,史愈黯然地点了一头。
“可恶!”尔轩一手敲在床边地墙上,重重发出一声沉闷砰响……
“你可有这解药?”
“可以调制!”
“多久?”
“三天内。”
“必须加紧!”
尔轩吩咐了史愈,再看眼前的苑儿,那痛得大汗淋漓,煞白如纸的脸,依旧挂着一抹让人看一眼心就会纠紧的淡淡笑容。
锥痛如此,还要强装笑颜,以解他的忧心么?可她不知道,这样的笑容,只会带给他更多悲伤,尔轩拧紧拳头,温柔道:“苑儿,你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转身,把史愈喊了出去。
“奴姬,快出来。”
话音未落,奴姬已至。
“格格,奴姬在。”轻柔的声音里夹着微微颤抖,那是低调的哭声。
“奴姬,快把我扶起来,我要跟在他们身后,偷听他们说什么,我需要你帮我隐藏身体。”
奴姬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偷听他们的对话,连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了?但她情愿对自己残忍,也决意如此,想必这中间,一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事罢!
不多想,背起可苑,奴姬看着他们留下脚印,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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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十六节 暗查真相(二)
夜色更深,当空之月已有几丝暗黑的弧絮飘流着……
半遮半隐的月光散发着银淡淡地月色,如一缕漂泊的幽魂般虚透、轻薄……
尔轩与史愈走出北向的房间后,二人来到尔轩的房间里。可苑与奴姬就在他们刚踏入房里的时候,也来到这房间临近外墙的窗台边,静静隐藏。
可苑无比专注的观看屋里一动一静,待烛光一亮,尔轩面目一现,紧扣的五指里也难以扎掩那紧张的心情。
尔轩站在烛台旁边,背着史愈,表情极度冰冷:“史愈,你还记得当初投靠本王的时候说过的话,立过的誓言么!”
“微臣当然记得,但王爷,您可千万不要误会了,王妃娘娘所中之毒虽然是微臣家族制发的,但这毒绝对不是微臣下的啊!”
尔轩霍地一转身,凝眉深视:“不是你下的?但史家的人也只有你一人尚留在宫里为官,若不是你所为,还有谁会有那个本事研制出这样的药啊!”
当年,皇后娘娘生怕此事还会多生事端,就把太医院史院主彻职查办,再私下赏了一笔金银财宝,让他退隐归田。所以后来进宫的除史愈之外,朝中再无史家的人了。
史愈大喊冤枉:“王爷!就算您信不过微臣的人品,也要相信微臣的色品阿!微臣连一只母蚂蚁都不敢伤害,何况是长得如此动人的王妃娘娘?”
史愈这话倒是提醒了他,史愈这般好女色,也确实不会做出与他心愿相违的事啊。
尔轩又背过了身影。
“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下毒的会是谁呢?”尔轩深感迷惑。
“王爷,您是否忘记一个人了。”史愈轻声道。
“谁?”倏地转过头来。
“王爷知道这个毒会联想到史家的人,那王爷也应该会想到另一位关键的人啊。”
尔轩脸色一变:“你是说本王的……”话到一半,又咽回肚子里,“史愈,你好大的胆啊,胡言乱语,小心本人要了你项上人头!”
“微臣不敢!微臣如此贪恋美色,又尚未娶妻,又怎么舍得自惹横祸,招来杀生之罪呢。微臣只是实话实说啊!”
“当年本王是看着史院主把三包毒药交给皇额娘的,然后皇额娘又把那三包交给了本王,所以皇额娘手上根本没有留下毒药,你所说的实话由此见得只是你个人妄断猜测罢了!”
是么?原来你是眼睁睁地这一场罪恶的交易发生着的,而你还不曾反对地参与其中了!所以兰诗说你是亲手毒害她的凶手无疑是真的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才踏上人生的平路上,开始安心去偷享那一丝简单幸福的时候,才让那恶俗不堪的真相召然揭开……
更可恨的是为什么要让一个带着温柔面孔的男子来伤害她……让一个她第一位喜欢上的男子,说爱她的男子来伤害她……
是不是连这一份爱情,在撕开了层层糖纸后,看到的也只不过也只是一颗令人作呕的东西……
才有了温意,残酷的事实犹如一场倾盆大雨,把那仅有一点温暧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格格……”奴姬低哑,双手仓忙地撑过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仿佛一具无心木偶的可苑轻轻、淡淡、冷冷地道:“奴姬......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