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停,它就再也没有机会活着落到地面了。因为十几支投矛与飞斧,已经撕破风雨,带着巨大的动能贯入了它的身体!
正文 第十九章 晴
火光渐渐暗淡,而大雨,则带走了一切它所能带走的东西:比如灰烬,比如血迹,再比如,人们的欢笑。
当胜利的人们从兴奋中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大伙都无家可归了。围栏,屋舍,什么都没有剩下;就好像一只大手将小村整个的从地面上抹去。只有包光光的店铺因为是石板搭的,才能够幸免遇难。哦,对了,还有村口那棵高高的冷杉树。
“说相声么?”包光光望着眼前这一高一矮两个幸存者,不由得咧开嘴苦笑道。
族长老头不管事,乌鲁一直哈拉着给村民们打气,至于清理、规划、计算、分派人手这类琐碎的工作,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十岁的长老也是长老啊!
这也算分工合理,毕竟乌鲁更擅长的,是抡斧子和带头抡斧子。
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包光光抬起头,却发现族长老头正背着手,施施然的朝这边走来。
“有事?”他早已被重建的事整得头大如斗,哪还顾得上扮乖巧。
老头咳嗽了两声,道:“我说崽儿呀,你发现没,雨好像比先前要小多了?”
“族长爷爷,”包光光叹了口气,“你就直说吧,还有啥坏消息?”反正他现在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索性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啥呀?”老头摆手道,“这次是好消息——人已经醒啦!”
是的,寇拉拉醒了。
放火烧村的时候,他就被抬到包光光的大床上——如今那已经是全村唯一的床了。
小家伙看来恢复得还不错,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却健旺。包光光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咯吱咯吱”的嚼着肉干,嚼得那叫一个欢畅。
肉干是熏出来的,并没有多少油水,但重新做人的包光光,还是对这种“窝吃窝拉”的行为深恶痛绝。不过人家是伤员,又是被自己连累成这个模样的,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咬牙忍了。
寇拉拉见他进来,乐了,随手将肉干扔到一边,一叠声的大叫“光光!”叫完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把小脸憋得通红。也许是喉咙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包光光总觉得他声音有些发闷。
虽然有些担心,但探望总不好哭丧个脸,于是包光光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问道:“身上还疼不疼了?”
寇拉拉道:“本来是疼的,但看见你,忽然又不疼啦!”
“装啥!伤号就要有伤号的样子。我把窗子打开吧?透透气对你有好处。”
话是这么说,但人要想挪到窗边还真不容易——作为全村目前唯一的房子,仓库自然就成了它的宿命。
侧身躲开左边实验用的瓶瓶罐罐,单腿直立免得踩到脚下那卷兽皮,然后垫步拧腰跳过用绳索捆扎在一起的武器,没想到却被屋顶吊着的熏肉碰了脑袋……一连串的狼狈逗得寇拉拉嘿嘿直乐,最后包光光恼了:“再笑就不教你绝招了!”
“琴月阴么?”寇拉拉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兴奋起来,“俺不乐,你快教俺!”
包光光摇头道:“现在不成,要等身体好了以后再说。”
“光光兄弟……”寇拉拉开始撒赖。
“你喊叔也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
……
这人要有了念想,干什么都会快上许多,养伤也是如此。当天晚上寇拉拉就能下地了。但包光光此刻却无法兑现他的承诺——他正领着人热火朝天的挖沟呢。
再不把水排出去,大伙都要睡烂泥汤里了。
雨虽然小了很多,但毕竟还没有停,细细弱弱的飘到脸上,让人鼻子痒痒。包光光打了两个喷嚏,知道有点感冒,索性连蓑衣也脱了,就那么光着膀子站在雨地里吆喝。
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在村里那帮牲口面前,他那点力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他却是所有人中最累的一个。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在另一世,一个搞建筑的哥们对他说:做设计师难;做设计师跟现场更难;跟现场时再遇到群啥也不懂的工人,那……妈巴子就不是人干的活。
现在他就是这种情况。地上画好的方案没人能看得懂,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了回头就忘;每一条沟事先都要画好线,就这样还需要他时刻盯着,只要一离开保准给挖歪喽。
最搞笑是一个秃眉毛的家伙,他的名字叫贡阿东。
虽然包光光一再强调要的是沟,但那老哥就是习惯把土都堆到身后,等他吭哧吭哧挖出老远,回头看看,嚯——还是一大坑。
……
兽皮平展开当成顶棚,下面用几根木棍支楞着,地面上再随便垫些什么东西;这就是村民们临时的家。
村民们很知足,反正他们原来的房子里也没什么摆设,贼进去都能哭出来。
按兽皮的大小,一张兽皮下睡三到五人,就这么挨个分到最后,兽皮棚子反而多出一顶,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搞错了——这群人连包光光都算在内,对数字都不怎么敏感,你别看他学过会计,打算盘五个指头还不分绺呢。
大家见包光光辛苦,让他享了单间。而这时候,他已经累的连身都懒得翻了。细密的雨声,与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轻轻和着,一时间包光光的心里竟泛起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嘿嘿,原来俺也是战士啊。”他这样对自己说。当然你永远别指望他能有冲锋在前的觉悟。
但这话还得再说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战斗的方式,不是么?
天终于哭累了,擦干了眼泪草草收场。沟渠间悉悉索索的流水声也渐渐截止,星星一颗一颗的探出头来,无聊的眨着眼睛。接着,虫儿也开始唱歌了。
于是当人们早晨醒来,头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久违的太阳。
正文 第二十章 新生
包光光揉着酸胀的双腿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却发现老头正出神的望着屋里的大树,一副唏嘘的模样。
没错,就是原先村口那棵。
这件事还是得从头说起。
雨停之后,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就摆在了众人面前:
冬天要来了。
冰原上的秋天很短,夏天一过气温就会骤降,到了九月初,天上就开始飘雪花了。时间紧迫,根本来不及一家一户的修。好在包光光最后想起了“人民公社”
——这是他另一世的老爹跟他说的。
既然一个通铺能睡二十几个知青,那就根本不在乎多睡几个,包光光就是打算盖一间大房子,把所有村民都一勺烩了,到时候几十口子挤做一堆,苍蝇与蚊子齐飞,呼噜共脚臭一色,这样的房子你说……反正他是没打算住。
可惜房子还是贴着他的店铺建了,因为这样建能省一面墙。
垒墙用的碎石,夯实了再抹上泥浆和动物骨骼熬出来的胶,里外各三层。虽然还谈不上可靠,但比起原来的草棚子是结实多了。墙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朝村口延伸,然后被那棵幸存的冷杉树给挡住了。
村里不少人都舍不得砍,最后包光光说了句:“当盆景养吧。”于是就有了“屋包树”这么个奇景。老头乐坏了,总也看不够,一没事就开始对着树发呆。
传说中,老人对草木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悟力,比如看叶片的颜色就知道季节的变化,甚至从中推算出世事的变迁。但包光光实在想不出,对着一棵常绿乔木他能瞧出什么鸟来。
“算了,”他只好安慰自己,“总比流着口水撕树叶强不是?”
转头再看乌鲁——好家伙,坐在那张个大嘴睡得正香呢。包光光心头一阵恼火,亏自己还撅着腚辛辛苦苦的画了一个上午,原来是飞眼给驴看了!
不是他喜欢搞壁画,实在是条件不允许啊同志们——墨水倒是有,但纸张这种东西文明社会里虽然普及,在冰原上却是名副其实的稀罕物。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开始怀念流晶的那本手抄了,“要不找个时间自己造点纸用?别的保证不了,擦个屁股还是能凑合的……当然了,要等解决了大家的进口问题之后。”
“哟,画完啦?”老头回过神来,“瞅瞅,崽儿画了……我说崽儿,你这大树画得不行啊!还有这树枝上是啥?”
包光光心里一阵抓狂:这是树吗?有转圈长的树吗?没看到外面还有个框子呢,就算样子差了点,说成迷宫也靠谱点啊!再说了,咱又不是绘画专精,画成这个样子很正常,也很符合逻辑,最起码还能保密不是?
关键是内涵啊同志们,光样子漂亮有个屁用!那一世自己有个表妹,九岁时就能画《牡丹国色图》了,找她来跟你比划两下看看啊?
“不是树,这是烟道!”包光光没好气的说。
“别睡了!”老头用节杖敲醒乌鲁,“你也一起听听。崽儿,这最边上的又是什么?”
包光光仔细瞅了两眼,回答道:“那是灶膛,上面大的窟窿用来煮饭,下面的用来填柴火。风箱在旁边,有个拉杆……”
没错,这家伙终于开作弊器了。而他捣鼓的第一样高科技,就是炉灶加土炕!
“那这两头的灶膛有啥不一样?”
“我画的不一样吗?没有吧!你看错啦!”包光光见图说不清楚,干脆跳起来用指的。“就是这里,在这里再开一个口子,用来排烟的,要比灶门高。到时候做饭时候,烟就会向上顺着……”
老头突然插言道:“为啥会朝上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