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说话,就站在那里略带哀怨的看着老包。而包光光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时候已经想通了对方的身份——怪不得一进远山的驻地,小姑娘就没了影子,原来是躲在帘子后面偷听呢……
包光光忍不住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把感知打开;好在他没有把话咬死,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温暖的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在乌吉娜背上,好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包光光突然发现,其实小姑娘长得还蛮不错:额头宽阔,眼神清亮,小鼻子虽然皱着,但还是显得那么俏皮。
尤其是因为生气,脸颊上还挂了一丝红霞,更让她多了几分娇艳欲滴的味道,像个大姑娘了。
“为啥啊?”乌吉娜哀求道,“咱学得可快了,保准不给你丢人。”
包光光无言以对。
——难道要他说,倒霉就倒霉在你学得快上了?
乌吉娜见他无动于衷,越想越觉得委屈,飞起一脚将地上的陶杯踢飞:“不给你喝!”
杯子撞在木杆上,又是一阵乱响。帘子后的木灵开“哎哟”一声冲了出来,看着在地上乱滚的杯子,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
木灵开苦着脸,嘴里碎碎的念着。不知是哪句话给说重了,乌吉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理目瞪口呆的二人,转头就往外跑,包光光怕出事一把给拽住了,却发现对方人小可力气不小,自己百十来斤的份量坐地上竟让她拖着走,只好站起来将人抱住。
“放开!”娇小的身体在他怀里不断挣扎,“你都不稀罕咱了,还抱着咱作啥?”
包光光哪里肯放,正准备出言安抚呢,谁知道右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胸肋间又挨了一下。
他趴下了。
看着乌吉娜哭着远去的背影,包光光心里一阵郁闷:木灵开不说是学巫术的么?怎么这小丫头片子拳脚还这么重?
其实他不知道,巫医和文明世界那些魔法师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身为巫医,首先你得是一个战士。
……
……
木灵开苦笑将杯子重新注满了水,端到包光光面前:“对不住啊!这丫头的性子就是太好强。”
包光光摇头道,“也不是不稀罕她,只是咱那点玩意,实在是拿不出手……”
“你不愿收也没啥。”木灵开正色道,“但兄弟你要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说着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包光光面前。“就好比这纸上画的。从它到手的那天起,咱就一直就没弄明白,你是咋让烟按上面的样子走的?”
“烟?”包光光含了口水还没咽下就愣在那了,心说自己也没画过烟道的图纸啊!于是他接过来这么一瞧……
“噗——”
那口水是一点都没糟践,全喷木灵开脸上了。
这哪是什么烟道图啊!分明是他前几年画的一副抢手棋!
当年他画好之后,就被一缺心眼的村民给拿去盘炕了。当然那炕肯定是热不起来,只好拆掉了重盘了一次。后来那张图就不见了。没想到却落在木灵开手里,还把它当宝贝似的。这要是都能研究出什么鸟来,他木灵开得牲口到什么程度?
“问一下啊,”包光光小心翼翼的说,“你知道这是啥不?”
木灵开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从头发间摘出两朵泡烂了的小花:“听你们滚石的人说,叫‘炕’,就是这个字眼儿……对了,刚才兄弟你那一下,是发动这种巫术的仪式么?”
包光光眨巴眨巴眼:“啊?仪式?……是啊,这叫口吐莲花!”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脱了衣服上
最后包光光答应把那张图重画一张,并教会远山怎么盘炕,全当是抵了他打人的债吧。(
木灵开似乎并不满意,又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屋里也安静的吓人,只有老包还时不时发出呼噜噜的喝水声。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一阵喧闹,包光光猛地意识到战斗已经分出胜负了,急忙站起来向木灵开告辞,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那群欢呼雀跃的人,于是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寇拉拉败了。
铁克沙是被人架回来的,看起来十分凄惨,整个脸都变形了,可当他见到包光光出现,却猛地挺直了身子,将身边架着他的战士推开,然后高高的举起右手,握拳。
“呜奥——”
铁克沙在吼叫。
作为一个胜利者,他有权向任何人炫耀他的力量。
包光光的脸色越来越青——他可不是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就算输了,面上还能笑嘻嘻的朝对方道一句“恭喜”,只见他踏前两步,仰着头盯视着铁克沙的脸。
虽然对方比他要高上许多,但此刻在包光光脸上,分明透着一种俯视的神情,就好像鹰在高高的天空上,看着下面云雀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
“今天是你赢了。”包光光一字一句的说,“但你不要忘了,寇拉拉要比你年轻!总有一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毅然决然的转身就走。
他的步伐很快,他的背挺得很直。
……
……
当他看到寇拉拉的时候,对方正盘着腿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眼神飘忽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个姿势让包光光想起了,那个世界中一句流传很广的成语:以卵击石。只是寇拉拉的裤子还算完好,卵与石头之间,好歹隔了那么一道布帘子。
“咋样?还能走不?”包光光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着,眼睛却上下的打量着对方的伤势。
寇拉拉看起来伤得不重,虽然浑身是土,但脸上只有一处淤青;衣服是异形皮做的,十分坚韧,连个破口都找不到;至于里面伤成什么样子,隔着衣服可就看不出来了。
“俺没事,”寇拉拉说,“只是俺在想啊,你说他为啥那么容易就把俺给抓了呢?”
包光光蹲下来,在寇拉拉身上来回摸索着,确定他骨头没事,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时候听见对方问起,便随口回了一句:“哦,他都抓你哪了?”
“衣服呗。”
“那你把它脱了不就结了?
“这就行了?”寇拉拉怀疑的掳起袖子,在胳膊上使劲搓了几下,带起大卷大卷的污垢,“没感觉有啥区别啊!”
包光光翻着白眼,自己也卷起袖子:“和你的比比看!”
“好像是比俺的滑溜。为啥呢?”
“因为咱勤洗澡!”包光光道,“只要你能五天洗一次澡,不,三天!你就能跟咱一样了!再说你打架总要出汗吧?一出汗身上就更滑,到那个时候,哼哼……”
包光光是卯足了劲忽悠,在他看来这可不是误导,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对身体总归是有好处的。再说了,教育这玩意,还不就得从身边的小事抓起?
“有道理啊!”寇拉拉乐得跟什么似的,“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啥都难不住咱!”
包光光也不脸红,一声“那是”就直接认了。他按着寇拉拉的肩膀站起身来,甩了甩头道:“好了,咱走吧。”
“上哪?”
“回去呗,还是你打算睡这了?”
寇拉拉努力的欠了欠身——没站起来。于是他尴尬的说了句:“再让俺想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
……
虽然人们都围聚在木灵开的小屋外,但场面上,却安静的吓人。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喘息声都被压抑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原因很简单——远山本来就是个十分注重传统的部族。他们的战士可以不畏生死,虽千万人吾往矣;可以不敬神明,朝天撒尿扔斧头;但他们不能不敬畏祖宗。
对他们来说,祖先就是他们的神,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升上天去与祖先团聚。当伟大的先祖之魂问起的时候,他们可以骄傲的说一句:我死了,我终于可以加入你们了!
而巫医,就是部族中唯一可以与祖先沟通的人,任何敢于打扰他仪式的举动——看到了吗?这老些上好的斧头正等着呢。
没错,此刻木灵开正在施法。
他一边用草药敷在铁克沙的伤处,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直到把对方从头到脚涂得跟个小绿人一样,才直起腰来,摇头晃脑抽风似的跳起了舞。嘴里的调子也越来越高,声音还一颤一颤的,高亢入云。
最后他才用“哎嗨哎嗨呀”结束了这段与先祖之魂沟通的“神调”,双眼紧闭跟筛糠子一样抖个不停,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眼神竟变得迷茫起来,一股来自洪荒的气息好像凶兽一般在他身上盘踞,随着他的呼吸缓缓的扩散开来。
“把这个喝了。”木灵开用一种诡异的声调说道,铁克沙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却惊愕的发现,杯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些液体。
于是他虔诚的拜倒在地,这时候木灵开又抖了一阵,缓缓的恢复了正常。
“你瞅着那小子咋样?”木灵开幽幽的问。
“没见咱这个熊样,还有啥可问的?”铁克沙没好气的说——反正祖先已经走了,用不着再对木灵开那么恭敬。
“另一个小子。”
“他?”铁克沙想了想,“没觉着他的巫术有多特别,咋了?”
木灵开叹了口气,道:“没啥特别么?咱们的战士,你最多同时能应付几个?”
“五个吧。要是总在一起的,三个。”
“就算五个,”木灵开道,“可是他和一个不如你的小子,打了咱十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