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一身醒目的行头,很多地方进都甭想进去,何况是让别人听你说话。
虽然一群黑压压的修女间,忽然蹦出个漂亮姑娘来让三人有些错愕,感觉就像乌鸦中混了一只极乐鸟般,但很快地,那个打扮得像个卫道士一般的老金,就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那就是找麻烦。
他撇着嘴,脸板得跟灶台边被烟熏黑的砖头似的,一双眼睛,也上下打量着我们的欧琳小姐:“这位女士,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了吗?”
“是的先生,”欧琳平静地说,“在某种范围内,我还是能做一些决定的。所以您若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跟我说。”
“问题?”老金冷冷道,“我的问题,就是你们这到底是修女会,还是宗教裁判所?您应该搞清楚一点,这里是浮冰港,不是你们所谓的神国;就算是裁判所,也没有任意执法的权力!”
话里虽然没有脏字,但那内容,就跟指着鼻子骂没什么区别了;而且他的声音极冷,但不管是周围的修女,还是涉世未深的孩子,都能听出其中那翻滚的怒气——这,就是老金混迹佣兵圈,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练出的本事。
扮鬼似鬼、扮马似马虽然做不到,但起码能扮鬼的时候说鬼话,扮马的时候……不说话!
“先生何出此言?”欧琳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讶然,她顿了一顿,才斟酌着说,“您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不是想推脱责任,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
“好吧,如您所愿!”老金恨恨地说,“虽然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但当着您,我不介意再说一次……这两个小子,叫做基·欧克和盖帕利马!是我的儿子和侄子!”
说着话,他伸手在旁边,正扮着“马”不说话的两个年轻人身上比了一下;将众人的目光也引了过去。
老包翻了翻白眼,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老家伙,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占老子便宜;难道真的是因为光棍打得太久,想儿子想疯了?……没见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不一样么?
而那边故意篡改了剧本的老金,压根就无视了他的怨念,只自顾自地说:“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我想大家都看到了——一个是上臂的骨头断裂,另一个双腿到现在还没有知觉,即便是经过了怀特主教亲手治疗,也无法再……”说到这里,他那有些哽咽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慷慨激昂,“但我更想说的是,本来他们两个,都是健康的、前程似锦的小伙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全拜你们的一个学生所赐!”
“她伤人之后,曾亲口说过是圣·露琪亚教会学校的学生,名字,就叫做乌吉娜!”老金踏上一步,双目灼灼地逼视着欧琳小姐,“您敢说,你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众人大哗。有不少学生,还好奇地打听这个乌吉娜是什么人,毕竟对她们来说,来了一个新的“老大”是件不小的事。
欧琳更是感觉哭笑不得——本来她还以为能干出这事的,只有校内恶名昭著的维多兰,没想到居然不是。
而对方口中的乌吉娜,她也是有印象的,毕竟人才来了不久。但问题是,一个瞎了眼、好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姑娘,有可能将两个大小伙子打成这样吗?
可是对方接下来所描述的,竟是有模有样——不但身形特征无一错漏,就连小姑娘来时所穿的那套衣服,都给说出来了,又由不得众人不信。
欧琳皱起了修长的眉,试探道:“可以问一下,您的……子侄是什么时候被打的吗?”
“呃……”老金愣了愣,但紧接着,他就用斩钉截铁的口吻道,“就在今天!嗯,今天上午!”
“这就不对了,”插话的,是欧琳旁边的一位修女,而她,正是今天上午负责看门的,“我可以保证,今天一天,并没有任何学生出过学校的大门!”
“您保证?您用什么来保证,难道是众……”老金正要反唇相讥,手臂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了一下。
是包光光。
“父亲……”老包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词,只是在旁人眼里,这份恨意是冲着那凶手去的,“我可以与她当面对质!只要她敢露面,我自有办法让她无法抵赖。”
“当面……对质?”周围的大小处*女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暗暗奇怪,心想这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方法,才敢放这样的话?
方法?法个大西瓜啊!老包的设想中,只要乌吉娜一出来,他是立马抢了人就跑,谁还有空跟你们这些老姑婆对质。
这,就是他的“硬来”计划了。
毕竟硬,不代表傻。既然这学校敢建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自然有某种保护自己的手段,毕竟这还不是法治社会,虽说还不至于到“宗师满地走,高手不如狗”的地步,但谁敢保证像这样的修道院,不会蹦出个类似“晓风师太”的人物出来?
而且在包光光看来,这里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如果说浮冰港是整个北地在南方探出的尖角,而这里,就是浮冰港的尖角!如果是火器时代,不在这里架炮台那都没天理了。
所以在这附近,很可能会有为数不少的驻军。
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开战的。一鼓作气冲进去,爽快是爽快了,可万一在军队反应过来之前,没在里面找到正主,你说他是出来还是不出来?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在他倒打一耙的计划之下,对方会自动自觉地将乌吉娜送出来;这时候掳了人就跑,凭老布那变态的速度,即便是骑兵来了,也只有跟在后边吃屁的份!
“不怕你困难似墙,我自有大钉耙柔中带刚……那个哼哼哈兮!”想到这里,包光光又得意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抢戏与师太
见修女面红耳赤地与对方争辩,欧琳这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具体目的,但她已经看出来,对面那几个男人,就是来故意找茬的。
可能他们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乌吉娜这个名字,于是便借题发挥吧。不过,这跟她欧琳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仅此而已。
因此她抱定了主意袖手旁观。
主事者不出声,那修女孤身一人,自然辩不过包光光和老金这两个老油条。看局势渐渐向自己这边偏斜的时候,包光光知道,是给对方最后一击的时候了。于是他伸出右手,拇指中指环扣塞到嘴里,然后……吐了一口悠长的气。
“咳……意外、意外。”包光光尴尬地笑了两声,这才老老实实地撮唇打口哨。
随着哨声响起的,还有女士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因为一条秃了毛的老狗,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圈内;在场十几二十号人,竟没有一个,注意到它是如何钻进来的。
事实上老包也不知道。不过,这并不耽误他用老布来做文章。“证人吗?像那种东西你们随时能找出百八十个,因为凶手本就是你们的人!而人,可是会撒谎的。”
说到这里,他猛地松开拐把,指着脚边病怏怏的老狗道:“但是,动物不会!如果真的按你们所说,凶手这一天都没出过校门的话,那么这只受袭时跟我在一起的狗,当然就不会认得她,是也不是?事实胜于雄辩,只要你们把人喊出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为了让大家心服口服,在这个过程中,我可以暂时回避,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老包提议的方法,其实就跟电视里警局辨认嫌犯差不多——几个长相差不多的人一字排开,然后让目击者上前指认,只不过这次的目击者不是人,而是条狗。
不得不说,这法子至少从表面上看足够公平。因此不少人虽然碍于立场,嘴上不能说什么,但心里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欧琳见状,也只能着人去请乌吉娜出来——毕竟再不澄清,假的也会变成真的。可没成想,去传话的修女不多时,便满脸尴尬地一个人回来了。
“怎么了?人不在吗?”欧琳问。
“不在。”那修女本想跟欧琳咬耳朵的,可惜被对方不识趣地一口喊破,只好解释道,“和她同屋的小家伙说,她被阿卡拉嬷嬷命人带走了……不过,她们几个都能证明‘远山小姐’一天都没出门。”
欧琳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烦恼眼前的事,而是震惊于她的目标,那位老修女终于有所动作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欧琳想不出阿卡拉的失踪,和眼前这几个男人是否有某种联系,不过,这眼下倒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能接触到秘密的机会!
就在她思量如何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时,对面的男人们有反应了。
“不在?哪有那么巧的?”爆发的,是那个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吊胳膊帅哥。此时那一双迷人的蓝眼睛里没有半分情意,只有熊熊的怒火。“我不信!我要自己看!”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仿似情绪已经绷到了极限。说完,他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迈大步径直往报讯修女来时的方向走去。欧琳见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心头不由得一阵狂喜——这对她来说,无异于瞌睡时送上了枕头;但包光光心里面,可就不像她那么美了。
因为“剧情”,本不是这么设计的。
一直崇信“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的他,又怎会出这种没头没脑的招;按他包光光的想法,自然是一步步将对方逼到不得不为的境地;像这样冒失的举动,很容易刺激到对方,导致的后果根本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