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雪白的冬熊皮也重新染了,粉嘟嘟的看着扎眼。
不是不想用大红,可他权衡了很久,到底是没敢跟上次一样比出流血的中指,不然那几个倒霉的佣兵,非被狂热的村民们押过来刷墙不可。没办法,染料只好用冰原上随处可见的小花来代替了。
没错,正是那所谓的“冰之玫瑰”。
据说浮冰港那边,现在已经炒到了五个银角子一枝,就这样还供不应求。不但旅行商人们来滚石驻脚是为了它,就连红十字会的兄弟返乡,都会挖上一些带回去,起码连到家的路费都有了,多出的两个钱,还能在亲友面前炫耀一下——看到没?咱这几年的“冒险”生涯,可不是白忙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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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皮帘子被猛地掀开,冲进来两个村民。其中一个把扎好的花球挂在包光光胸前,而另一个,则不由分说的夺去他手中的法杖,包光光登时就怒了:“我的!”
两人也不理他,左右一夹,将老包足不沾地的架了出去。
门口齐刷刷站了两排人。左边是滚石的村民;右边的,自然是红十字会的兄弟,而那些无关的冒险者,却远远地跟在一边看着热闹。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迎新郎!奏乐!”于是滚石的牲口们掏出随身的乐器“呜哩哇啦”的吹将起来。
说是乐器,其实就是些草茎之类的东西卷成的哨子。做工稀奇古怪,自然发出的声音也谈不上整齐;不过在这个时候吹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喜庆的味道。
而对面红十字会的兄弟也不甘示弱,七嘴八舌的吼了起来。尤其是那当过吟游诗人的哥们,似乎就认准了《男儿当自强》这首歌。老包凑过去,几乎是低三下四的跟人家商量:“兄弟,你就换一首吧。这歌实在不怎么应景啊!”
那哥们倒是好说话,只见他拨了几下琴弦,音乐就如流水一般从七弦琴中淌了出来。
“都安静!”包光光放声高呼,“听听!这才叫音乐!”
吟游诗人听了这话颇为感动,音乐也变得悠扬舒缓,直到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开口唱道:“以光之名!光耀吾身。月精灵们,敌人就要突破防线了……以光之名,月精灵倒下了,敌人……就要突破防线了……”
果然不愧是大陆土产,统共就这么一句歌词,翻来覆去的唱。只是这哥们的造诣实在惊人,就这样也能让他给唱出花来。
刚开始,他用的是一种神秘而又幽远的腔调;随着旋律逐渐加快,声音也变得浑厚起来,让人仿佛置身于那破碎的年代——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在身边倒下,那是何等的愤怒与哀伤。
但歌曲到了后面,并没有一味的找那种声泪俱下的感觉,反而换了种相对平和的唱法。但是那淡淡的哼唱背后,已经深深的浸透了绝望、麻木,以及对整个族群未来的茫然。
……
……
直到一曲终了,包光光才回过神来。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那个吟游诗人:“你这是啥歌?”
“月精灵的挽歌。”
“月精灵?”包光光可是有日子没听过这个名词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月精灵不是信仰月神的么?”
对方用一种被雷到的眼神看着老包,赶紧压低了声音解释:“服你了,谁不知道众神是高等精灵消失以后才出现的……”
包光光尴尬的咳了两声道:“也不好,再换一个。”
“豪气,面对万重浪……”
“除了这两首!”包光光咬牙道。
“我也想啊!”那老哥叫起了撞天屈,“可惜我一个平民,哪有什么机会听到啊……都知道大当家你的才华横溢,不如再多写几首给我?”
包光光心说好家伙,这都有催稿的了!“敢情你原来就会一首啊,忽悠我呢?那你当年咋做的吟游诗人?”
那老哥叹了口气,道:“就是混不下去,才改行当冒险者的嘛。”
包光光:“……”
这时候旁边有人拉了包光光一把,转头一看,原来是从刚才起,就一直神龙首尾都不见的贡阿东。
看他的打扮,总给人感觉结婚的是他一样:穿了身粉色的衣裳不说,连脑后的长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在鬓角处,还夹了一朵颤巍巍的小花。再配上那光秃秃的眉毛,以及抢亲时被打青的眼,形象那叫一个……实力派!
这已经是包光光所能想到最不伤人的词儿了。
可贡阿东并没有意识这一切,他把玩着抢来的法杖对包光光说:“赶紧的,人都等着哪……咱这玩意真的很值钱?”
“是我的!”包光光纠正道,“可别给弄坏了,还有,千万不要往地上顿!”谁知道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贡阿东反而还要确认一下。“这样?”只见他高高举起了法杖,作势就要往地上砸去。
“祖宗啊!”包光光急忙上手去抓,可他的力气哪能跟人家贡阿东比,结果被连杖带人的拍在地上。——嘭!一阵光线闪过之后,众人便惊愕的发现,从地上爬起来的包光光,竟然又多了三个一模一样的!
没错,这正是法杖中自带的“镜影术”!
其实这完全是老包他自己作孽。
要知道对方本身并没有魔力,就算是把法杖给撅折喽,也不可能触发里面任何一个魔法。但老包关心则乱,为了阻止贡阿东破坏法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结果手上就不知不觉的带了上法力。
好在他魔力的等级还低,不然这一下估计要变成八个了。
只见贡阿东呆呆的对其中一个幻象说:“光光,媳妇可就一个,你到时候要咋分啊?”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滚石特色
椅腿上绑了两根长木杆,就算是轿子了。
对于生猛的村民们来说,乌吉娜这点重量,跟兜里揣了块饼也没什么区别;但为了显得正规,愣是找齐了八个壮汉来抬。
他们说说笑笑,一人伸出一只手搭在木杆上,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拎着。结果那“轿子”让他们抬的是“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那叫一个颠!不夸张的说,绝对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跟号称“几环十几狼”的公交车也有一拼。好在乌吉娜抵抗力强点,要换个人上去,早就吐得连北都找不着了。
包光光忍不住出声道:“前面的注意了!左右两列——立正!前后对齐。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这下轿夫们的步伐可算是齐了。虽然轿子还在随他们手臂的摆动忽上忽下,但好歹也有了规律不是?
“瞎咋呼啥!”贡阿东责备道,“抓稳喽,小心再从马背上掉下来!”
说话的时候,这老哥正腆着肚子跟在包光光身边。原本这活是安排给寇拉拉的,可惜他在刚才的抢亲的战斗中壮烈……负伤;虽然没损到筋骨,但老包还是给他下了药,想让他多睡一会,对伤势的恢复也有好处。
不过贡阿东的话,倒是提醒了老包目前的处境,他赶紧双手环抱,就像贴膏药般猥琐的贴在马脖子上。
这个姿势马自然不会舒服,于是来回的甩着脖子,把个包光光吓得是心惊肉跳,手上也抱得更紧了……
没错,这就是暗夜那帮人拉车的马。由于没想到会用来骑乘,所以马上也没准备马镫,缰绳倒是有,但对自小就生长在冰原的包光光来说,和没有的差别实在不大。
反正有没有他都不会骑。
听到周围时不时传来的笑声,老包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你说是谁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明明举行仪式的大屋就在隔壁,偏偏要骑马坐轿的围着整个村子转上一圈。知道的这是娶亲,不知道还以为他犯了啥错误在游街呢!想到这里,他甚至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那么“哧溜”一声钻将进去。
然后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悄悄的发芽开花……
就在这个时候,寇拉拉的老爹因达达突然从路边跳了出来,拦住了游街队伍,只听他大声叫道:“停!停!别走啦!”
“是啊是啊,再晃晃就到晚上了。咱还是赶紧回大屋吧。”包光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就坡下驴的说。
“说啥呢,”因达达翻着白眼道,“俺是说这玩意给你弄好了,你先戴上啊!”
看着对方手中那粉红粉红的尖顶帽,包光光的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他小心翼翼的从马上探出身子,压低了声音跟因达达商量:“我说,咱不整这形式的不行么?”
“不行!”因达达斩钉截铁的说,“族长说啦,一切都要按最正规的来,可不能丢了咱滚石的面子!”
包光光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是他想出来捉弄对方的手段,如今却落到了自己头上;再加上现在还刚刚好是六月,岂不是正合了那边一句流传甚广的俗语:六月债,还得快?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
……
本来冰原上除了抢亲,也没什么所谓的“仪式”了。抢到手之后,男女双方收拾收拾东西住在一起,等有了孩子自然就是一家,方便得很。
只是上一次,寇拉拉的老爹勾搭上族里面一个叫“阿伊罕”的女战士,老包为了替寇拉拉出气,把另一世结婚的流程给拿了出来:什么定亲下聘、什么骑马坐轿、什么跨火盆铺干果,反正是怎么麻烦就怎么来。要不是老包的见识有限,备不住能把从先秦到现在所有的仪式全过一遍。
——不是穿越者还敢种马?老子折腾不死你!
最离谱的是他将每次参加婚礼,朋友间戏耍新人的那套也用上了,反正他是巫医,只要他说一句“先祖之魂的意志”,那就倚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