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杀死了大祭司!”首先是一长串的尖叫将所有人震醒;然后用惊恐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这样迷茫的人们,才能自然而然地接受他的解释。
但是,这还不够!接下来他必须挑起大伙对“凶手”的愤怒,因此,除了嘴里叫嚷着“抓住他,吊死他!”这类煽动性的口号外,他还用那双被赋予了“力量”的眼睛,飞快地环视了一圈。
如果你眼神够好的话,就一定会发现这双眼睛的奇异之处——一圈圈若有若无的螺旋线,从眼球直到瞳孔,像两个深深的漩涡。让人一见之下,就感觉连灵魂都要被吸过去似的。
没错!这就是身为祭司的他,被伟大之眼赐予的力量:催眠之眼!
这种力量虽不如赫灵顿的“石化之眼”霸道,也不如阿卡拉的“洞察之眼”那样用途广泛,但是它,胜在无声无息!
只要被它注视的人,心防中有一丝破绽,就会被这双眼睛抓住,继而撕开一道缺口。直到整个心灵都被控制,彻底沦为这双眼睛的奴隶。所以对费拉斯来说,挑动一群本就情绪不稳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然而当他的视线转了一圈,重新落回到祭台边那只设定好的“替罪羊”身上时,却吃惊地发现:原本一直耷拉着脑袋,站在那不言不动的年轻人,竟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而且那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看向这边。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被控制了吗?”费拉斯心头不禁多了些许慌乱,毕竟像这种被摄入幻象之后,还能自行解脱的人少之又少,可对面年轻人,显然是其中一个。
不过没关系,既然能催眠你一次,本人就能催眠你第二次。谁让……你小子不知死活地盯着我眼睛看?费拉斯心里想着,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冷笑。
……
……
十秒钟。
这是在通常情况下,“眼”完全催眠一个人所要花费的时间。而且这种催眠与牧师的“精神控制”不同,它的效果,与双方的实力比没有任何关系,只跟对方的心境有关。
理论上来说,对方心灵上的破绽越大,就越容易中招,即使是宗师都不例外!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心境上的修为不够,也不可能成为宗师吧……想到这里,费拉斯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自己的胆子越来越小了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只看对手的年纪,就知道不可能嘛。
然而十秒钟之后,费拉斯的额头上就见了汗。因为……他找不到对方心灵上的破绽!
不!不止是找不到那么简单,而是根本就没有破绽!这本身,就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要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恐惧、有感情;所以一定会有破绽,只不过某些人,会把这些掩饰得很好罢了。
但对面的年轻人不同——他没有做任何的掩饰。
虽然人就站在祭坛边上,但在费拉斯的感觉中,那家伙好像整个人都是“空”的!没有欲望、没有恐惧,更没有情绪的波动。他只是定定的,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费拉斯。射来的目光,也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一台披了人皮的金属魔像!
“怎,怎么会这样?”费拉斯不知道,为什么百试百灵的“眼”会失效;他更不知道自己看似荒谬的判断,其实已经与事实相当接近。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这下子麻烦大了。
——当一种专门攻击人心的诡异力量,却找不到对方心灵上的破绽时,会发生什么?
没错,会反噬!
殷红的血。像一条红色的小蛇,调皮地从费拉斯鼻管中钻出来。它爬过嘴角,爬过下巴,然后在主人的颤抖中滴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他的身形有如风中烛火般摇摇欲坠。费拉斯知道,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结果。可就在他想要放弃时,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无法移开!
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对方的眼睛——那双诡异的黑眼睛!竟变得好像最深的海底一般。它反过来吸住了自己,就好像吞噬一切光线般,疯狂地吞噬着自己的精神力!
巨大的恐惧,好像一只掠食的蜘蛛般,一把摄住了费拉斯的心。而此时的他,就是蛛网上那只可怜的小虫。
“不……不要……放过我……”费拉斯汗如雨下。虽然明知道求饶不可能打动对方,毕竟刚才的较量,已经让他明白到对方是个心如铁石的人。但除此之外,他已是别无选择。
谁知道,对方竟真的放开了他!当诡异的吸力,随着那双黑色的眼睛移开时,费拉斯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若不是才脱大难之后手足酸软,费拉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没准这时候他都手舞足蹈地跳起来了!
就在他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像搁浅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息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清晰地响了起来:“很有趣……会自动施展幻术的眼睛。可是在‘他’的记忆里,‘轮回眼’应该是法术眼才对……难道是记反了?看来有必要研究一下。”说到这里那声音略微顿了顿,然后才做结论说,“可惜了。”想来,是看到了赫灵顿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种没有丝毫波动的平板语调,任谁也无法听出半点“可惜”的感觉。。
这下费拉斯终于能肯定,他的对手,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一个了。尽管声音还是同一个,但前面那个要么愤怒,要么嚣张,总归是有点人味,而这一个……
谁能告诉他,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选择
是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吧,关键是从刚才的话中,费拉斯听出了一项很要命的条件:“你想要……我的眼睛?”
“是。”与他颤抖的声音不同,对方的回答却丝毫半点犹疑。“我不想杀你。毕竟要不是你的幻术,我也没这么快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还得感谢你。”
“不过,你也借‘我们’的手除去了你的宿敌……不要狡辩,我们都知道你有充分的理由这么干——杀了他,你就是首席,不是吗?两相抵消。所以要想离开的话,你还得再付出一只眼睛。”
话的内容虽说令人毛骨悚然,但那声音,竟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在谈论今天的晚餐一般。或许是觉得理由已经阐述得足够清楚,那个声音最后说:“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选择……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沉默半晌,费拉斯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对方是给出了选择不假,但问题是,费拉斯压根就不信!
在刚才的对抗中,费拉斯就知道了对方的本性,那绝对是心如铁石!像这样一个“东西”,你指望他能知恩图报?屁!他给出这种狗屁选择,不过是为了留下一个虚假的“希望”,让自己心存侥幸而不能全力一搏;又或者……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玩弄自己!
就好像猫玩弄落到它爪下的老鼠,不断给出“生路”,然后再用行动告诉它,此路不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不会食言,费拉斯也绝对不可能接受这种条件——舍弃一只眼睛不算什么,但他害死赫灵顿的事怎么办呢?要知道那赫灵顿,可不仅仅是一个祭司!
所以从一开始,战斗就不可避免。
没有怜悯、没有妥协,双方只能是不死不休!他先前求饶,也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好用眼睛来控制更多的信徒而已。而现在,是时候了!
费拉斯一边狂笑,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嚣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我们这边,可足足有三十个人!”
“你错了,连你在内,也不过才二十八个。”
费拉斯一愣,这才想起来一个事实——本来他们的集会,一般都是有三十个人出席的,只不过现在一个成了石像,另一个,则被他借别人的手点了天灯。
“哈哈……”身后传来的笑声,让刚刚出丑的祭司大人颇为恼火,可就在他想要说点什么找回场子时,对方却先开口了。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却是费拉斯身后的那些信徒们。
“我知道你们中,肯定有没被控制的。对于你们这些人,我想说的是:只要你们不来干扰我,我也不会去管你们。如果有人想要离开,现在就可以走了,不过,要是你们胆敢踏过这条线……”说着话,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在鼻梁上虚虚一推。待发觉上面空无一物时,不由怔怔地开始出神。
但是,没有人敢趁机冲上去,因为那两条狰狞的长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尸体上解下来,正宛若怪蟒一般,在空中翻腾舞动,喷出的黑水,竟以那拄拐的年轻人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径十米的圆!
只闻空气中飘散的气味,就知道这划线黑褐色的液体是什么了——没错,那是刚刚烧死赫灵顿的火油!
“会死!”没有恐吓,没有威胁,甚至没放出任何的气势;仿佛他只是站在局外,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但就是这种平静,却让费拉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果再任由局势这样发展下去,怕是连打都不用打了!于是费拉斯又爆发出一阵长笑,一边笑,一边不屑地说:“想要分化我们吗?可惜你这个家伙,是在白费心机啊!哈哈哈……”
身后的教众们,也仿佛给他打气一般,跟着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对方带来的古怪压力便冲淡了不少,甚至还多了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