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更不知道手中的剑该指向谁;虽然还保持着阵型,但人与人之间的空隙,大得连马车都能驶过去;这样的军队,还谈什么战斗力?
若不是外面的黑暗更加恐怖,而此处的火光,或多或少让士兵们觉得安心的话,没准队伍早就一哄而散了!
对于这种情势,席奥德中尉愁得是头大如斗,他知道眼下必须做点什么;可是他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把人手尽量地聚拢起来。以保证怪事发生时,他能有救援的时间。
但仿佛专门跟他作对一般,当队伍转入防御之后,那种灵异事件,却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该死的!”席奥德中尉忍不住怒骂出声——要知道再完美的诡计,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施展,也难免会露出破绽;而他刚刚设好了陷阱,准备等着对方来跳时,对方却先知先觉地偃旗息鼓了;这怎不让人郁闷至极。
内奸?中尉的脑海中,猛地闪过这个令人深恶痛绝地名词;其实从进入这片黑雾,他就一直有种刺芒在背的感觉,仿佛冥冥中有一只眼睛,正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
这种感觉,如今是愈发的强烈了。
见老搭档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扫过那几个长袍盔甲男,皮奈尔赶紧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岔开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可以确定对方有施放大型幻术的能力……”可话刚说到这里,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仅仅是幻术吗?”
说话的,是回来后一直靠坐在墙根的托尼·克虏伯。他长剑指天,眼神迷离地盯着剑刃反射的光彩,用梦呓一般的声音道:“我是说,这一切仅仅是幻术吗?”
“怎么说?”席奥德中尉猛地抬起了头,众人的视线,一时间也全聚集到托尼的脸上,那种焦虑恍若实质。
但托尼仿佛没有半点感觉,仍保持着刚才的语速,自顾自地说:“我来之前看过资料——传言中这里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封印了一个叫弗莱迪的恶魔。恶魔本体的力量太过强大,只能够用魔法阵不断抽取恶魔的力量,将它发散到空中……所以,才有了这遮天蔽日的黑雾。”
这些资料,来之前每个人都看过,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种市井流言,本就虚无缥缈,在座的基本都不会当真就是了。席奥德皱起了眉头:“我说了,这只是奸商愚民的手段!”
“也许,”托尼道,“除魔是假的,封印也是假的……但你们想过没有,那安东尼只是个普通人,又哪来这么大本事;而且他祖辈就住在这里,为什么早不干晚不干,偏偏最近才动手?”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从略显粗糙的墙面、到破旧褪色的家具,再到一张张若有所思的脸,无一遗漏——这间屋子,本是专门辟给他休息的,附近像这种还算完好的房屋很多,此时,却成了他们临时的指挥部,毕竟有些话,是不能让那些底层士兵听见的。
“很简单,一定是有人在帮他!”见没人插言,托尼自己给出了答案,“弗莱迪很可能真有其人——当然他也许不是什么恶魔,只是安东尼的同伙,但请不要忘了传言中他的‘能力’。”
“入梦杀人!”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仿佛一阵刺骨的风,让众人只感觉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你是说……我们正面对的,是个强大的龙脉术士?”席奥德眯起了眼睛,强笑道,“而且我们都在做梦,是吗?……真好笑,近三百人做着同一个梦?”
“这当然不可能。”托尼摇头道,“纵然是九级操魔师,怕也没有同时让这么多人入睡的能力;但……如果只是一个人的梦境呢?或许那一切,其实就是某人的梦境,在现实世界的投影……”
“你怎么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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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了,因为这本就是他瞎编的。
没错,这个托尼·克虏伯,其实是个西贝货;真正的托尼早就被掳走了——尽管那时候,他已经挣脱了库瑞娜的精神控制。但一个五级剑士,对上七级的赫里斯和那老些法师联手,一个照面就被放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但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那赫里斯还有时间,把衣服扒下来套到自己身上,顺便再给那把镶金嵌玉的剑做点处理……
至于远处的那个“托尼”,不过是蜡融妖变化而成,故意拎了把弯刀在那里摆造型,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看见。
很简单的小伎俩——当你看到你的同伴,忽然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而其中一个,对你抱有明显的敌意,你当然会认为另一个才是正品;又哪里会想得到,其实两个都是假的!
别说是人,当初六耳猕猴扮孙悟空,满天神佛也只当一真一假,就没有一个怀疑俩都是西贝货的。虽然赫里斯不知道这个典故,但这并不耽误他瞄准人内心深处的盲点。
而且之后的说辞,他也想好了,如今听席奥德问起,便好整以暇地说:“暗示性。是的,让我们看看先前遇到的敌人吧:伙伴的幻影、女人、弯刀、衣着暴露、来去无踪……没发现么?几乎每一点特征,都能跟人内心的某种活动挂上边。”
“那为什么,她们的脸孔被包了起来?”众人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出声插言道。
“你说呢?”托尼——应该是赫里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难道你真的在乎,和你上床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吗……依我看,只要是美女就行吧!”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第二阶段
如果按他的说法,这些特征还真能找到与之对应的部分:比如攻击自己的伙伴,代表了你潜意识中对同伴的不信任;衣着暴露的女人自然代表了你的肉欲;弯刀这种狰狞的武器,则代表了你内心嗜血的攻击性……
但知道归知道,恐怕没人会喜欢把自己的内心剖开,血淋淋地拿给别人去看吧。
因此赫里斯说完,屋内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良久,这份沉默才被一串干巴巴的咳嗽给打破——出声的,是秃顶牧师皮奈尔。当然他不是患了什么病症,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总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
毕竟涉及到神秘学和道德等方面的东西,在场的只有他这个牧师,才最有发言权;而且是责无旁贷。
“我认为克虏伯先生说得有道理。”他拍了拍手上那莫须有的灰尘,缓缓道,“就像我们一开始遇到的蜘蛛,还有那烧焦的尸体……别忘了,传说中的恶魔不正是被烧死的么?”
他顿了一顿,仿佛是要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似的,“而且现在想想,我们遇到的岔路,怕也是内心迷茫的一种体现吧……”
听到他这么说,赫里斯心中冷笑,暗道果然没白留你一条性命。
是的,就在他刚刚与托尼掉了包时,皮奈尔就曾为了开解他,而傻呵呵地凑到了赫里斯身前;那时候如果动手,赫里斯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能把这秃了顶的牧师当场剁了——尽管他手中握的是托尼的长剑,而不是惯用的双弯刀。
但是赫里斯知道,人类和卓尔的体制是不同的;在人类中,牧师很少作为一军的主将出现。而且先前的布置,也的确有宗教仪式的味道在内,没有了资深牧师,谁来给这群人提示解惑呢?
赫里斯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冷静地忍了下来,而现在,就到他收获的时候了——只需要用言语稍加引诱,那“异教徒”自会将事情归结到他的专业上去,而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显然比由他赫里斯本人说更为可信。
“原来牧师先生比我看得还远。”赫里斯不失时机地小小奉承了一句,让人感觉,仿佛对方才是这次讨论的主导者;而他本人只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哪里,”听到赞美,皮奈尔条件反射地露出了传教专用的笑容,“这只是我借用了法兰恩的智慧而已;一切荣誉,都归于至高无上的主……”
赫里斯暗叫了一声可惜,心想你要是说这是神的指引,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可即使这样,两人的对话也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毕竟人在绝境时,只要有人给你指一条出路,你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哪管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
“我能理解你们俩所说的东西……”席奥德目光闪烁,“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你还不明白吗?”赫里斯循循善诱道,“蜘蛛、怪物、女人……这些东西之所以存在,完全是因为某个人的内心活动!我们何不反过来想一想,如果这个人……”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于是便如愿以偿地看到一个聪明人,拍着大腿叫道,“是啊!如果‘他’什么都不想,这些怪物岂不就消失了?”
“说得没错!”“那这个人……是谁?”“快说啊!”众人七嘴八舌地插言道,并纷纷把目光,投到了赫里斯略显苍白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这个……或许牧师先生会有办法吧。”赫里斯见好就收,把皮球又踢给了我们的秃顶牧师。事实上赫里斯才不在乎这人是谁,更不在乎这些人类,用什么方法去分辨;他要的只是他们去找。毕竟这个所谓的“关键人物”本来就不存在,所以不论他们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正主。
而在这种大家心弦都绷得紧紧的时候,只要一点点变故,就可能引起军心动荡;何况是一次又一次地冤枉自己人,和被自己人所冤枉,弄到最后,不炸了营才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