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就在今天,本来失聪的茹法居然接自己的话,这怎不让一直心怀愧疚的包光光又惊又喜?“你……你能听见了?”或许是惊喜来得太过强烈,以至于老包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茹法没吱声,只是微笑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那粉白色的下唇,于是包光光明白了,她还是听不见,只不过学会了读唇语。
其实对习惯了“在沉默中杀戮,在沉默中死去”的卓尔来说,手语,暗语之类不需要发出声音的交流方式,早就有了完整的体系;“读唇”,更是每个卓尔所必须掌握的功课之一。
但千万不要忘了,再这之前人家读的可是“地底通用语”抑或“高等黑暗语”,和老包现在所用的“大陆通用语”截然不同。就好像没穿之前,老包也经常靠口型和同学在课堂上背着老师说悄悄话,但要是同学改口说英文,他还能看得懂么?
茹法牛就牛在这里了。
不过与欣慰相比,更多的还是难受吧!“会好起来的……”包光光有些黯然地宽慰道,“何况神仙姐姐的人不错,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给你开一扇窗;你看那眼神不好的,耳朵总是格外的灵,反之也是一样。这就叫东方不亮西方亮,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却越说越错,不知道还以为他故意出言讽刺呢。好在接触久了,茹法也知道老包的脾性,因此也没往心里去,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越说声音越小,终不可闻。
不是老包发觉了话中的不妥,而是这一番说辞,给了他一个近乎荒谬的启迪。
那就是——划墙的这个人,也许是真的为了寻找什么东西,只不过,他找错了地方而已!
毕竟这条路上的石室都差不多,光线又暗,人走错了房间很正常,也很符合逻辑;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包光光想要查墙里有什么,根本不必像茹法那样麻烦,只需要将感知加强一点,能穿透墙壁就行。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东西”并不在别的石室中,而是就在那堵墙的对面,墙角用碎石塞起的一个破洞中。
那是一本……日记?
是的;虽然和印象中,那种有漂亮封皮的不同,但这一卷由各式各样的纸摞起来,里面甚至还夹了一张羊皮的东西,的确是一本日记……唔,或许量词应该用“卷”?
理由便是开篇的第一页(也就是纸卷最里面的那一张)上就写着“x月x日……小赞布又送来了十几个脏鬼,并且说,这是六月前最后的一批了。我不明白上峰为什么要让我们‘钢七队’来执行这样的任务守这些该死的烂赌鬼、骗子、纵火犯;但我估计我们的前途,就跟这该死的地道一样昏暗。”
虽然没什么具体内容,但这寥寥数语,已经证明了老包的猜想——这里曾经是军营……也是监狱。而写这份东西的人,肯定也不是什幺小兵,毕竟以大陆的教育程度来说,能写囫囵文章的人,已经是人才了。
再后面,便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抱怨和不满,可以想象写这篇东西的人,当时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思。
像这种闺怨一般的呻吟,自然引不起老包的兴趣,可就在他要将纸卷随手扔掉时,几行字,却突兀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我就说不能让这帮‘死倒’闲着,怎么样,开始耍心眼了吧?可恨维基利还让那两个混蛋休息;他怎么就不明白,这帮混蛋是在借机偷懒呢?……唉,没办法,维基利是队里的老人,头儿拿他都没办法,何况是我说话。万一他越过我和头儿把事情给捅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维基利这混蛋真的干了!……好在头儿手眼通天,将事情压了下来;只是派了两个人过来那个药剂师虽然不熟,但还算好说话,唯独那个‘洛山达’的牧师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子又不是洛山达的信徒,欠他的么?”
“……看诊的结果,说是那两个‘死倒’都患上了瘟疫,还是很罕见很罕见的那种。为防止他们两个祸害别人,上午的时候——嗯,应该是上午吧,这该死的地道!小赞布终于是将人抬走了。可那个该死的洛山达的狗腿子,居然以‘怀疑受到传染’为由,不让我们离开到底!这个混蛋,他难道不知道老子已经整整半年没休过假了?……就该让他和他的主子一起在地底下住半年试试,看到时候他们再怎么‘光耀世人’!”
“洛山达?”一个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包光光知道,这是旁边的茹法在出声问询。
“晨曦之主。”包光光解释道,然而紧接着,他又想起对方只怕对众神殿的体系不太了解,是以又补充了一句,“算是……光明神吧!总之与你们的神仙姐姐是死对头。”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接近的真相
其实不光和罗丝是死对头,应该说,与一切邪恶与混乱的倾向都是死对头。|/|
作为一位纯善阵营的神祇,这位“个性”到独一无二的晨曦之主,甚至比守序的提尔更加嫉恶如仇,行动上也更加激进;因此经常会出现身穿布衣的洛山达牧师,领着一群提尔的圣武士冲锋的场面,也算是众神殿的一景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激进,且又多管闲事的作风,才导致了晨曦之主的信徒,成为众神殿内最大的一支(当然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要说大到什么程度,举个例子大概就可以说明了。
众神殿一共十二位枢机主教中(这些人可是有权力改选教宗的),晨曦之主的信徒就占了两个,并且有传闻说,当代的教宗本人以前也是晨曦之主的信徒,只是后来当了教宗,才不得不转成泛信徒的。
而洛山达的威名,还不仅仅是在众神殿的内部流传,他更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就算是“北地”这种众神殿插手较晚的偏远地区也不例外——老百姓很可能不知道城主的名字,但只要一提起洛山达,还是能换来几声“万岁”的。
像这样重量级的“角色”,老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然而或许是中国人讲究“中庸”的关系吧,对这种“极左”的宗教团体,包光光一贯是不怎么感冒,因此也没向茹法细说,不过事情既然有这些神棍中的革命派掺杂在里头,可就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依然是坏消息,上头最终还是没答应我们的要求。”下一“张”日记中这样写道,“不过,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因为囚犯中已经有人发了高烧,鼻翼也开始溃烂,臭烘烘的。弟兄们都很害怕,头儿也是,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洛山达的狗腿子又回来了。不过这一回,他们倒是喂那群死倒们喝了一些汤药,还说为防弟兄们染上瘟疫,希望我们‘钢七队’的战士们也一并服用……”
“为防?”看到这个字眼,包光光禁不住心头一凛:“难道这个世界,也出现‘疫苗’这种东西了?这倒是稀奇。”
他赶紧翻过一页,继续看下
“……先前我还以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碰那种绿油油,好像鼻涕泡一样令人作呕的药汤,但弟兄们都喝了——或许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抛开吧!我想。”
“……我终于还是没喝。不是因为药汤的卖相,而是我不相信那帮洛山达的狗腿子,更讨厌他们说话的那种腔调——好像普天下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救世主,别人都是迷途的羔羊似的。但实际上,除了蛊惑民众让其捐出仅有的一点点家产之外,他们还能干什么?……”
看到这里,包光光便忍不住想要叹气。接下来的事情他不用看都能猜出几分了——不相信科学啊!在那边还没解放的时候,为这个发生的悲剧还少吗?
然而故事的发展,却有点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似乎配发下来的“疫苗”并不管用,至少它的效果,不是立竿见影那种;而从越来越短的记录中,包光光亦能真切地感受到写这篇日记的人,那种掺杂了嘲讽、恐惧、迷茫、绝望的复杂心态。
“……又有两个弟兄倒下了,而之前已隔离的病人,似乎也没有任何的起色。晚间牧师又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彻夜的祷告,可这又有什么用?……”
“……我认为我们被抛弃了,因为整整一天,都没有新的药剂被送过来。到最后,还是头儿将他的那份偷偷地匀给了我……和那恶心的外观不同,药汤本身,倒有种麦片粥的味道;就像我们的头儿……”
“……四天之内,死了三个;估计那个卷了前夫财产的老女人也快熬不住了。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或许是将药给了我的关系,头儿也病倒了……他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他死。”
日记写到这里,一“张”又结束了。虽然整个事件的结局有些出出老包的意料,但仔细想想,还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疫苗’这种东西,即使在那边也不敢说百分之百有效。
然而接下来,整个事件却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就在下一张羊皮纸上,那人便用一种潦草得让人几乎认不出来的字迹写着:“疯了!他们都疯了!……他们居然杀死了牧师,和上面有人罩着的小赞布!头儿上去大声地制止,可杀红了眼的尼古拉斯,竟用他的长矛刺穿了头儿的身体!要知道这混蛋,以前可是欠了头儿一条命的!他……怎么下得去手?”
“……头儿死了。尸体被他们高高地挑了起来。而他们,就这样举着火把和头儿的尸体到处乱转,见人就杀……没患病的弟兄已经被他们杀光了,还有那些送给养的民夫……但愿他们不会注意到这里……”
“……两天还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