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西蒙昏过去的那刻,他还是想不通:这天底下,哪有用“护盾术”撞人的法师?
但在包光光的想法中,这却是天经地义的事:
谁规定了盾牌就一定要用来防御?用来拍人也不错嘛,不然要盾刺这么个玩意干啥?说起来,魔法盾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盾牌而已。更何况“护盾术”本身是一个随身法术,会自动跟着法师本人移动,还省得他费劲去拎呢。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西蒙被撞飞,而“水晶墙”也在连番的撞击下寿终正寝;趁着对方人在空中无从闪避之际,包光光双手飞弹齐发!
他知道,施法到现在,自己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再继续随时会有反噬的危险。可老包还是一连扔了七八个上去。直到脑中一阵空虚感袭来,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射得实在是太爽了!
虽然他此刻头晕脑涨,胃里还反着酸水,但他心里,却快活的直要唱歌。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原来用盾牌拍人,远比用板砖来得痛快,而最后那一连串飞弹,更是让他把最近这段日子以来的无奈、彷徨、憋屈之类情绪一股脑的射了出去!
看来乌鲁是对的:作为一个冰原人,战斗,就是发泄情绪最好的方法,没有之一!
于是包光光舒坦了。
他仰着脸沐浴着阳光,感受着热度在皮肤上一点一点的蔓延;吸入肺中的空气,也带着一种青草般的幽香,淡淡的,却撩人心魄;就连咽下去的口水,划过干涩的喉管时,也变得跟蜜一样甜了。
……
……
老包眯起眼睛,开始回味心里面那微微颤动着余韵,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疤脸秃头的家伙终于有所动作了。
先前与西蒙战斗的时候,这家伙好像被吓住了,缩在后面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念叨什么。包光光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头大汗,看起来比西蒙还累几分,似乎与老包拼斗的并不是西蒙,而是他一样。
可实际上,除了在老包冲过去的时候,他吼了一嗓子外,再没有做任何动作,以至于老包几乎都忘了他的存在。
“你没,没有法力了!”那刀疤秃头声音已经完全走了样,变得又尖又细,颤微微的还带着结巴,“别装了,其实……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我计算得……很清楚,一直在等……这一刻!”
他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用手去摘那把背在后面的宽刃巨刀,但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于是他脸上的汗水就更多了。
这番话让包光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如对方所说的,他此刻真的耗尽了魔力,但老包并不担心,他皱眉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很吵——就像一只苍蝇,围着你“嗡嗡”的乱飞,而你要做的,便是挥挥手将它赶走。
老包叹了口气,朝那边伸出了手,五指乍开。
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摆了个姿势,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但就是这个简单的姿势,却给对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只因为它与老包发大蛇薙时的架势一模一样!
在这一刻,对面的疤脸老兄又想起了那条邪恶到妖魅的大蛇——那种焚尽一切的高热,那种吞噬天地的气势,有如梦魇的巨掌一把将他攥住,让他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只能任由身体中的勇气,被一滴不漏的挤了出去。
于是疤脸老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连胸前曾经被烫伤的部位也开始隐隐作痛;他想挪动步伐,却发现双腿抖个不停,已经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种无可抗拒的恐惧面前,什么荣誉面子的都是狗屁!
包光光自己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姿势,便把对方吓成这副模样,冷不丁被这声杀猪般的惨叫吓了一跳,人也跟着清醒过来。这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毕竟他此刻还站在暗夜的营地里。
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暗夜的人蜂拥而至,将老包围在中央,看那一个个副横眉怒目的样子,不难猜出他们此刻心中的想法。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没有直接扑上来,将包光光撕成碎片;他们只是围在那里挥舞手中的武器,嘴里面不清不楚的喝骂着。
反观被围在当中的老包,此时却一脸恬静,与周围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既然跑不出去,他干脆就抄起手来,挺直了腰杆,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在人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毫无征兆的,一阵黑色的烟雾忽然扬起,在场的众人全愣住了,因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烟雾来自哪里,又是如何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这股黑色的烟雾,仿佛有生命般在空中缓缓伸展,将老包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黑雾吞噬着阳光,遮挡住人们的视线,让老包的身形看起来影影绰绰的,似真似幻,就仿佛无尽噩梦中走出来的恐怖虚影。
众人正惊疑不定间,就听老包那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吧,还有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
但这种软绵绵的,听起来就让人想睡觉的腔调,在众人耳中却完全变了样子;就仿佛从地狱中传来的魔音,细细聆听,甚至能从中分辨出哪些是呼啸而过的阴风,哪些是灵魂发出的哀嚎。
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差,倒不是他包光光的声音有什么特别,而是听这话的人特别。
要知道,此刻围在老包身边的人中,有不少都是经历过那次尘爆的;而没经历过的,也从同伴们加油添醋的描述中,知道了这“巫术”的恐怖,尤其是当那些残肢断臂,以及焦黑的人体运回来时,那种视觉上的震撼,更是让他们对同伴的话深信不疑。
不管他们亲眼看过也好,道听途说也好,总之他们中,没有一个不知道发动这巫术的前兆,就是那漫天飞扬的黑雾。
比黑夜本身更黑的,邪恶的黑雾!
他们自然想不到这只是普通的炭粉,也没有人敢凑上去一探究竟;他们只是惊慌的挪动着脚步,希望让自己离这要命的黑雾远一些,再远一些。于是骚乱就像被推倒的骨牌一样,在人群中飞速的蔓延,从一边到另一边。
感知穿透黑雾,让包光光将这帮人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大笑的冲动。
他是自家事自家知。此刻他身体中的魔力早已告罄,施法过度的疲劳感正在侵蚀着他的精神,让他头晕目眩;而随着精神的萎靡,他的能力也在消褪,控制炭粉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任何一个佣兵敢凑上来,老包的“势”就会不攻自破,原因很简单,敌人只有一个,你说他炸不炸?如果不炸,那就立时露馅;可如果炸了,他就没了任何的依仗,那第二个人再冲上来怎么办?更不用说这种状态下的他,还能否安然无恙的撑过这次爆炸了。
但讽刺的是,周围三十几号人,就愣没有一个上前的。也许他们也明白,但都等着别人来当这个第一。
于是包光光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欢畅,笑得是那样的恣意,直到一口气接不上来,还弯着腰在那里哼哼。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佣兵?那些普通人谈之色变,视入蛇蝎的战职者(以战斗为生的人)?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凌驾于他们之上了!
……
……
胜负已分;虽然战斗还没真正的开始过。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保持着现在的状态退出营地,他打赌没有人敢阻拦,当然最安全;另一条,则是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先前的目标,寻找驯兽师索菲娅。它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可以将自己的强大,深深的刻在暗夜所有人的心里。
包光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于是人站在原地没动;可他不动,暗夜那帮人也不敢动,结果一群人便大眼瞪小眼的僵在了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正主出现了。出乎包光光意料的是,这个来解决纠纷的人,竟然不是团长高尔特,而是他的妹妹索菲娅!
就像他们说的:穿了鞋子找不着,结果瞎猫倒碰上个死耗子啊!
“你跟我走!”包光光也不废话,这叫做开门见山。
索菲娅似乎有些诧异,纱巾下的红唇微微张开,仿佛沾满了露珠的浆果一般鲜嫩。值得一提的是,她此时的打扮与先前不同:也许是天气见冷的关系,她穿了一套紧身的猎装,高领将胸前的雪白遮挡得严严实实,让包光光颇为遗憾。
不过,这套衣服也自有它的魅力,最起码将索菲娅婀娜的曲线体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小蛮腰盈盈一握,在丰满上围的映衬下更令人触目惊心。
她覆面的纱巾,此刻也换成了白色的,上面还勾着蕾丝。透过纱巾能隐约看到她面庞那姣好的轮廓,只可惜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了老包的感知,让他无法真真切切的一窥全豹。
见对方半天没有答复,包光光忍不住有些焦躁,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你不愿去?”
“怎么会,”红唇绽开了一个微笑,露出细若编贝的皓齿,正好按照贵族礼仪的标准:上面露六颗,下面两颗。
“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说着话,她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纤手,但那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似乎对包光光周遭的黑雾颇为惧怕。
老包当然知道这是给他行吻手礼的机会,但一方面他还不能确定已经安全,另一方面,耽搁了这么久,他也实在没有寒暄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