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许疏楼所说, 为了让游人遍览风景,那游船飞得不快,又偶尔会在凡界停泊, 两人一路疾飞, 没花太久便追上了游船。
两人飞身上船,引来众人侧目。
白柔霜挑眉:“说起来,如果有人不付灵石,就像我们这样登船, 守船的修士要怎么办?”
“不知道,”许疏楼笑看已经恢复了活力的师妹,“你可以把名帖和手链藏起来试一试, 不过我就不陪你了。”
“还是不要了,”白柔霜到底没有制造冲突的爱好, 笑着摇摇头,又看向甲板上聚起的人群,“咦, 他们在玩什么?”
她们凑近一看, 原来是船方在这里支起了一些摊子,供人玩耍。
二人在其中一个小摊前驻足,很快便看明白玩法, 大水箱中有一只玉雕的游鱼,修士可以用灵力控制它在水箱中游走,避过礁石和其他大鱼的撕咬, 抵达终点, 便能获得奖励。抵达得越快, 奖励越好。
这对灵力控制的考验达到了非常细致的程度, 眼看又一个修士遗憾下场, 围观众人发出失望的声音。
许疏楼望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奖品:“想要哪一只?我给你赢下来。”
白柔霜想了想:“我想自己来。”
许疏楼笑了笑,做个请的手势。
白柔霜上前,付了一枚灵石,伸出两指点向水箱,看着游鱼颤颤巍巍地浮了起来,又哆哆嗦嗦地出发。
“姑娘快点啊!”有围观者起哄。
许疏楼轻声拦阻:“别催她。”
刚开始大家嫌白柔霜动作太慢,略有些不耐烦,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姑娘玩儿得实在太认真了,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在她险险躲过一条突然撕咬过来的大鱼时,竟然齐齐为她松了口气。
在她终于用灵力控制着那游鱼穿过终点的珊瑚洞时,围观者居然鼓起掌来。
白柔霜吓了一跳,她刚刚全神贯注,居然没察觉其他人也这样为自己紧张。
“太不容易了,”看摊子的侍童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来来来,姑娘这一排奖品由你挑。”
白柔霜挑了一只一眼看中的,递给师姐:“算是谢礼。”
这是一只扇坠,透明灯笼形状,里面布满繁星点点,挂在扇子上,摇起折扇时便会逸散出漂亮的星芒,还附加了一点增强攻击的效力。
许疏楼拿在手里欣赏:“很漂亮啊。”
“说来奇怪,我现在特别膨胀,感觉我什么都能做到,”白柔霜笑道,“等等……师姐你别拿剑啊,其中不包括能打败你啊!”
许疏楼无奈地看她一眼:“我就是系个剑坠。”
“哦,”白柔霜讪讪一笑,“我现在特别想和同级别的人打一场,看一看我的实力真正到了什么地步。”
许疏楼表示自己立刻就能帮师妹实现这个愿望:“想找架打还不简单?”
片刻后,白柔霜茫然看着师姐引过来的人群:“这是要来群殴我的,还是要和我打车轮战的?”
事实证明,师姐倒还没有不靠谱到这种地步:“我告诉他们赢了你的人会有数百灵石奉上,一对一。”
一位同样用剑的修士主动站出来,两人互相见过礼,便在众人围观下开始过招。
许疏楼还记得当初在试法会围观师妹与人动手,她打斗的姿态轻盈曼妙,直叫人想起一句“袅娜腰肢温更柔”。如今却没那么些多余的动作了,大概是少了炫耀的心思,一切剑招都以制敌为第一要务。
这名修士最终落败,白柔霜却有些意犹未尽,一连挑战三人,才擦了擦汗,看向许疏楼:“师姐,给你省钱了。”
其他没得到上场机会的修士挺不满,许疏楼连忙安抚:“想挑战的明日再继续。”
白柔霜一脸求表扬的姿态凑过来:“如何?”
“你的剑更坚定了,”许疏楼看着她,并不吝惜自己的称赞,“我记得第一次和你对练时,我一抬剑,你就要闪,哪怕我只是佯攻。现在你已经敢以攻代守,迎着剑锋正面对敌了。”
“是吗?”白柔霜微怔,“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此时游船经过大海,飞得很低,让人可以近距离看清水中鲛鲨群,甲板上的人群都围到了船边。
那些鲛鲨嗅到了人肉的气息,开始围着船绕圈子,有修士御剑飞上水面,故意引鲛鲨来咬,待鲛鲨张开大口冲着他们咬过来,他们就趁机摸上一把鲨头,又飞快溜走。
鲛鲨们被调戏得暴躁不已,尾巴用力一拍水面,竟是想奋力跳上船。
它们自然没能得逞,反倒把船上孩童逗得笑了起来。
有凡人笑着感叹道:“修士的花样可真多。”
这个声音……许疏楼循声看去,看到一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孔。
那年轻人也恰在这一刻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顿时被惊喜所取代:“姑娘,是你?!”
“书生……”
“他是?”白柔霜看清他的面孔后,悄然沉默下来。
那人已经挤了过来,行了一礼:“姑娘,无霜城一别,今日终于有缘得见。”
许疏楼微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其实昨日在下就看到姑娘了,当时你飞身接住了一个女孩儿,那一掠当真翩若惊鸿,”书生回以灿烂的笑容,“只是还没等我挤过来,姑娘你就跳船了,我还以为就此错过了呢。”
“你怎么会在这艘船上?我记得它没有经过无霜城附近。”
“在下是从京城出发的。”
“京城?你已经去参加过会试了?”许疏楼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书童,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这船上有一位要去属地赴任的官员,不会就是你吧?”
书生点点头:“待绕过这片海,就到我的属地瑞曲县了。”
这可真是够偏僻的,许疏楼问:“你中了几甲?”
“一甲状元郎。”
“状元郎啊……”许疏楼笑了笑,“恭喜了,怎么没留翰林院?”
书生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与其在翰林院里熬资历,我还是更想外放去做点实事。”
“原来如此,”许疏楼颔首,“不过你会出现在这船上倒是稀奇,你不走官道不住驿站,朝廷是不会给你路费的。”
“我实在好奇这游船,更何况走官道要一月有余,我想早些到任,”书生诚实道,“银子是我自己攒的,放榜前,我在京城麒麟阁外支了个摊子,靠给人写字赚取银两,我会仿苏相的字,还挺受欢迎的。”
“麒麟阁?那里放着本朝名臣画像,难道没人觉得你和……”苏相特别像吗?
许疏楼话说到一半就已然反应过来,苏相爷封侯拜相、入麒麟阁时已过中年,那幅画像上的人长着皱纹、蓄着胡须,过了那么多年,哪里还有人记得他那曾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时?
“姑娘?”
“没什么,”许疏楼笑了笑,“你怎会想起要仿苏相的字?”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书生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他的字迹很好看吧,京里还有不少年轻男女专门让我用这笔字给他们誊写情诗呢。”
许疏楼失笑:“情诗?”
“是啊,”书生也笑了起来,“苏相哪儿会写情诗呢?”
“你怎么这么肯定?说不定他真的会呢?”
“苏相流传下来的诗词著作我悉数研读过,其中并无情诗,何况他不是一世未娶吗?所以我猜他大概是无心男女之情吧。”
许疏楼轻叹:“是这样啊……”
世人只道他一心为民,一生许国,无人知晓他在少年时光里也曾对一位姑娘动过心。
史书自不会去记载新朝的权臣和前朝的公主之间逸闻,那段过往就像是被封存在了一段隐秘的时光里,只有许疏楼一人记得,可如今就连她也不会常常忆起了。
“啊……”
游船已然抛开了鲛鲨群,经过一片鲸群,有鲸鱼喷起高耸的水柱,正喷了船沿立着的人们一脸。
书生擦了擦脸上的水,和许疏楼相视而笑。
那水柱喷过后,竟在海面上留下一道彩虹。
有几条海豚在彩虹下方跳跃,太阳给它们镀上一层金光,乍看去竟仿佛要跃龙门似的。
这幅画面美好得过分。
“真是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鲛鲨和鲸鱼呢,”书生望着海面,“真庆幸登上了这座游船,让我见识到了如斯……玄奇美景。”
“看到这些修界便利,会想去修仙吗?”许疏楼问。
书生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能修仙的凡人可谓是千里挑一,我有没有灵根都不知道呢。何况修仙虽好,可我的志向还是在人间。”
“我明白了。”
游船绕海一圈后,就到了书生该下船之处。
他脸色微红地看向许疏楼:“小生冒昧,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许疏楼,我叫许疏楼。”
书生笑了起来:“许姑娘,天大地大,愿后会有期。”
“愿君早日封侯拜相,一展抱负。”
许疏楼目送他远去,回头却看见师妹在对自己龇牙咧嘴:“做什么?”
“状元郎啊,我在你心魔境里见过的,”白柔霜看起来有些激动,“于千万人中遇到他的转世,多难得啊。”
许疏楼明白师妹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他是凡人。”
“凡人也没什么不行啊,我早就听说了,修真界的厉害女修中,也有几位养了俊朗的凡人在身边伺候呢。”
许疏楼失笑。
白想了想,又有些怅然:“不过师姐确实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过去就是过去,不要再去想了,”许疏楼笑着拉走她,“我刚刚看到船上的侍童们在海上捕捞了超大的螃蟹和海胆,快走吧,今日有口福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