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股红线是代表着航线的话,那么它的“归途”,倒是十分简单的。
它的“归途”并没有甚么折曲,几乎成一直线,自辽远的天际,回到了地球那股红线,标明在那样一幅庞大的星空图之上,而且又有着箭嘴的符号,我说它是航线,那本来是不必加上“如果”两字的。
但是,我却仍然非要加上这两个字不可,因为事实上,根本不可能有一条这样的航线的。要完成这样的航线,以光的速度来进行,也要几万万年。而我们现今知道,用光的速度来行进是不可能的。那么,这股红线怎可能是一条航线?
尤其,这股红线的起点和终点,竟都是地球,这就更令人觉得它的不可能了。
我呆呆地看了半晌,才走近去,我发现那一大幅深蓝色的幕,像是我们习见的萤光屏,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但是我却发现,就在那幕的旁边,有着一系列的控制掣钮,于是我随便按下了其中一个。
像是我们按动了幻灯机的钮掣一样,一下轻微的声响过处,突然,幕上的形象转换了,那是一幅十分巨大的相片,我要后退几步,才看得清楚。
而当我后退了几步之后,我不禁呆住了。
在那奇大无比的“照片”上,我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而站在近处的,则是米伦先生和米伦太太。他们两人的身上,都穿着奇异的衣服,在头上,则套著一个透明的罩子,从那罩子上有管子通向背部。
在那巨大的平原之上,是一个极大的光环,那光环作一种异样的银灰色。
在右下角,有着好几行文字,显然是说明那是甚么地方的,但是我却看不懂那些字。但我不必看懂那些字,我也可以知道,这是土星!
只有土星,才会有那么大的光环!那样说来,米伦夫妇,至少是到过土星上的了!
问题在于他是不是到过土星,从那艘如此庞大的太空船来看,他们两人到过土星,那并不是甚么不可以接受的事实。
而问题是在于:他们两人,是从何处启程,去到土星的。是从地球么?那实在太可笑了。
我的脑中十分混乱,我之所以想到他们会从地球启程的,那并不只是因为那股红线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在地球上。而更因为当我和米伦太太一齐在潜艇上之际,我曾和她谈过话。
米伦太太在谈话之中,曾向我问及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她问我,我们叫那发光的大圆球,是不是叫太阳,然后她又问我那个行星,正是我们的地球,她又说她的确回到地球来了。
从那一番话中来推测,她倒的确是从地球出发的 然而如果她是从地球出发的话,那么,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两者必居其一。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想使我自己比较清醒些,但是我一样混乱不堪,无法整理出一个头绪来。我继续不断地去按那个掣,每当我按一下那个掣之际,画面便变换一样。我看到米伦夫妇,不断地在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星球之上拍著“照片”。
也有的“照片”,是没有人的,只是奇形怪状的星球和星云,看来他们的旅程,的确是如此之遥远,以致有些“照片”,看了之后,令人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心中则产生出一股奇诡之极的感觉。
我不断地按著,“照片”一共有两百来幅之多,到了最后的一幅,却令我发怔。
那幅照片上,有许多许多人,大多数是金发的,有男有女,那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上,则停著一艘银灰色的太空船。
那艘太空船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至少看到它停在古里古怪的星球之上六七十次之多,我知道,那就是米伦夫妇的太空船。
也就是说,我如今就在这艘太空船之中!
在那“照片”上,那艘太空船,停在空地的一个发射台上,那发射台十分大,倒有点像是巨大的祭坛。而那发射台之旁,全挤满了人。
在那些人中,其中有一个正在振臂作演说状,别的人也都像是在听他讲话。那是一个十分壮阔的场面,我想,这大概是那艘太空船起飞之前,留下的照片。
而令我震惊莫名的时是,那“照片”的拍摄时间,已是在黄昏时分了,而在“照片”的右上角,有一个圆形的发光体。
那圆形的发光体,是银白色的,上面有着较深的灰色阴影,乍看去,像是一株树。
一个银白色的圆形发光体,在其中有灰色的阴影,阴影的形状,像是一株树,各位,那是甚么?
那是月亮!是地球的唯一的卫星!
第九部:谁是地球人?
每一个地球上的人,自他出生起,就可以看到这个卫星,这个被称为“月亮”的地球卫星,对任何一个地球人来说,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没有一个人不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它来的!
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我立时肯定,那是月亮,那一定是月亮!
而当我肯定了这一点之后,我为甚么大是震惊,也就容易理解了!
因为肯定了那是月亮的话,就得进一步肯定,那“照片”是在地球上拍摄的。因为只有在地球之上,才能看到这样形状的月亮,和月亮永远对着地球的那一面。
进一步肯定了那“照片”是在地球上拍摄的之后,那就更能肯定,那艘太空船,是从地球上出发的。
那也就是说,米伦太太和米伦先生夫妇两人,根本不是别的星球上的高级生物,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地球人!
可是,如果他们是地球人的话,为甚么我也是地球人,但是我却从来未曾见过那样的太空船?为甚么我也从未见过像米伦太太那样的金发美人,而我也听不懂米伦太太所说的,和看不懂太空船中的文字?
为甚么?难道我倒反而不是地球人么?
我苦笑着,我的脑中,混乱到了极点,实在不如从哪一方面去想才好。
过了好久,我才想到,那只是一个可能,便是在地球之上,有一个地方,还未为我们所发现,而这个地方的人,科学却已比发现了的所有地方的人要进步得多,是以他们已可以派出太空船,作远距的外太空飞行了!
这样的假设,乍一看来,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了。但如果仔细一想的话,便知那根本不能成立!
因为第一,我们也已有了太空人,太空人在高空的飞行之中,可以作极其精密的观察,太空人在高空之中,已可以看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地球上已不可能有甚么“迷失的大洲”了。
第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米伦太太在又回到了地球之后,为甚么不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去,而要如此忧郁地过著日子呢?
我心中所想的这个“唯一的解释”,显然根本不是解释,我不得不将之放弃!
我后退了一步,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的目光,仍旧定在那幅巨大的“照片”上,我的感觉,如同吞服了迷幻药一样,在我眼前出现的一切,以乎全是不可思议的幻境,而不是事实。
过了好久,我才叹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我总得先离开这里!
我离开这里之后,要将这里的一切,通知墨西哥政府,而墨西哥政府,一定也会知会美国政府,美国方面一定会派出太空专家来这里研究这里的一切的。
我并不是太空飞行专家,我自然无法知道这艘太空船的来龙去脉!
可是,我如何离开这里呢?
我是从那“升降机”中下来的,我自然还得从那里上去,因为我已发现太空船除了那一道门之外,已没有别的通途了。
我坐在椅上,四面看看,我看到了那顶放在另一张椅上的帽子,我一欠身,将那顶帽子取了过来。那是一顶太空飞行员的帽子,帽子的边檐,可以遮住耳朵,而且十分厚,像是里面藏着仪器一样。
那顶帽子十分大,我推测是属于米伦先生的,我当时只是一时好奇,将那顶帽子,向我自己的头上,戴了一戴,我一戴上了那顶帽子,帽薝便自然而然,遮住了我的双目,而也就在那一刹间,我的耳际,突然响起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那像是一个人在呼叫,可是,究竟在叫些甚么,我却听不懂,那呼叫声只是翻来覆去,重复著那几个音节,如果那是一句话,那么,这呼叫声便一直是在重复著这一句话。我整个人在不由自主间,已然站了起来,我双手紧紧地握著拳。那是一句甚么话呢?那声音自何而来呢?我是不是能和发出这声音的人通话呢?
刹那之间,我的心中,充满了问题,我假定那帽子的帽檐之中,藏着类似无线电通讯仪同样性筼的仪器,所以我能听到那呼声。
而这顶帽子,本来是米伦先生的,如果是通讯仪的话,那不会是单方面的,一定是双方面的,换句话说,发出呼号的那个人,应该可以通过仪器,而听到我的声音的。
但是仪器在甚么地方呢?
我坐到了放置米伦先生帽子的那张椅子上,在椅子面前的控制台上寻找著,我按动了好几个掣,其中的一个,使控制台亮起了一幅光幕,但是那光幕上,除了杂乱无章的线条之外,却甚么也没有。
我对著一个有着很多小孔的圆形物体,大声叫着,希望那就是通讯仪器。
但是,我的努力,却一点结果也没有,我的耳际所听到的,仍然是那一句单调的声音,不停地在重复著,我显然未能使对方听到我的声音。
我几乎按动了太空船中所能按动的每一个掣,最后,我用力扳下了一个红色的杠杆,我听到一阵“隆隆”的声响,那“升降机”的门,竟然打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