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对他的感激,当真是无以复加,我只是望着他,以我的眼色,表示感谢。
纳尔逊先生用力一顿,将我抱了起来,我忙道:“我可以走。”他却不睬我,那壮汉走过来,两个人一齐将我抬进了船舱之中,为我除下了所有的湿衣服,又以一条毛毯,裹住了我的身子,不住地擦着,直到我全身,都感到暖烘烘为止。
我到那时,才握住了纳尔逊先生的手。
纳尔逊只是淡淡地一笑:“你在海中,飘流了多久?”
我道:“大约有十二个小时了。”
纳尔逊先生“唉”地一声,道:“那一声爆炸——”我摇了摇头:“我们中计了,那两位朋友——唉!”我也不由自主地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站在纳尔逊先生后面的那个壮汉,这时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我向他看去,只见他面肉痛苦地扭曲着,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容,和那两人中,那年轻的一个,看来十分相似。
纳尔逊先生在拍着他的肩头,道:“铃木,你失去了一位弟弟,但是国际警察部队,却失去了两名干探,你应该相信,我的心情,比你更难过!”
那壮汉呜咽道:“我知道,可怜的弟弟,他还……还只是一个孩子!”
我难过地道:“铃木先生,你的弟弟已不是孩子了,他机智、勇敢,不愧是国际警察部队中的英雄!”铃木止住了哭声,面上现出了一丝骄傲的神色来。我将事情的经过,向他们两人,说了一遍。
纳尔逊先生道:“我接到了海上发生爆炸的报告——那是一架夜航客机发现的,而且,我等着铃木和春田两人的汇报,又等不到,我知道出了事情,便赶了来。”我苦笑了一下,道:“每次历险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能以脱难,都是由于自己的努力,但这次——”
纳尔逊先生不等我讲完,便抓住了我的手:“我们别再想这件事了,好么?”
我顿了一顿,道:“好。”
纳尔逊先生又笑了起来,道:“那只硬金属箱子,这次,我已经放在一个稳妥到不能再稳妥的地方了,而且,有二十四名久经训练的警方人员,奉到命令,每一分钟,他们的视线,都不可以离开那只箱子。等方天和我们一起的时候,我们才将它打开来。”
我在算算日子,某国大使大概这时,和热锅上的蚂蚁,相差无几了。虽然他上司给地的期限还没有到,但在东京失去了我的踪迹,相信也也够急的了。
纳尔逊提起了那家工厂,我便想到了那家工厂总工程师木村信之死,我忙道:“木村信工程师的死亡,是为了甚么原因?”
纳尔逊先生浓眉一蹙:“我已要求医官再详细检查了。”
我忙问道:“医官初步的报告结果是甚么?”
纳尔逊先生摊开了手:“经过了据说是极详细的检查之后,医官说木村信甚么都好,完全是一个健康的人,绝无致死之理!”
我呆了半晌,想起了那天晚上,方天和木村信见面之际,以土星上的语言交谈的情形,知道其中,必然有着极大的隐秘。
但如今,我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纳尔逊先生望着我:“卫斯理,我觉得我们为了方天,还要去冒生命危险,但是他却要对我保守他的秘密,这实在是十分不公平的事。”
我叹了一口气:“那你要原谅他,他的确说不出来的苦衷,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那他要遭受到极大的痛苦!”
我们一直以英语交谈着的。但是纳尔逊在听到了我的这句话之后,忽然以他并不十分纯正的中国国语道:“其实也没有甚么了不起,他不过是来自地球以外的星球而已!”
我本来是裹着毛绒,躺在一张躺椅上的,可是我一听得这句话,连人带毛毯,一齐跳了起来,道:“你——你——”
纳尔逊伸手一按,重又将我按倒在那张躺椅之上,继续以中国国语向我交谈。
纳尔逊道:“你大可以不必吃惊,这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并不是你不守诺言,向我泄漏了他的秘密。”
我只呆呆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纳尔逊耸了耸肩,道:“卫,这其实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无边无际的太空之中,像地球这样的星体,以亿数计,自然别个星球上,也会有着高级生物。地球人拚命在作太空探索,其它星球上的‘人类’,当然也一样,有人从别的星球来,这件事,想通了之后,实在是不值得奇怪的!”
我仍是呆呆地望着他。
纳尔逊先生得意地笑了一笑,道:“我向一个人种学权威请教过,他告诉我,在太阳系的行星上,除非没有高级生物,如果有的话,其演变过程,其外形一定是和地球上的高级生物大同小异,因为大阳的辐射能操纵着生命,没有太阳,便没有生命,同一个太阳,便出现同一的生命!”
我苦笑了一下,道:“方天和我们的确是相同的,所不同的,是他的血液的颜色而已。”
纳尔逊先生向我指了一指,道:“还有一点不同,那便是他的脑电波特别强烈。”
我不得不承认纳尔逊先生的本领,在我之上,因为我对方天的身份,虽然起过种种的怀疑,但是我无论怎样怀疑,都受到地球的局限,我绝未想到,他竟是地球以外的人!
而纳尔逊先生却突破了这种局限。
这证明他的推断能力,想像能力都比我强得多。
纳尔逊先生又道:“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来自哪一个星球。”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实在没有再为方天保守秘密的必要了。我道:“他来自土星。”
纳尔逊先生双掌一击,道:“问题迎刃而解了!”
我问道:“甚么问题?”
纳尔逊道:“他为甚么在将要射向土星的火箭上,加上一个单人飞行的太空囊,这个谜已揭开了!”我点头道:“是的,他是一个可怜虫,他虽然来自土星,但是却不是太空怪侠,而只是一个想家想得发疯的可怜虫,我想,我们应该帮助他回家去。”
纳尔逊先生来回踱了几步,道:“自然,但是我们对委托我们调查他来历的国家,如何交代呢?”
我道:“那容易得很,我们教方天说,他在火箭上装置的单人飞行太空囊,是用来发射太空猴的好了,火箭发射时,作最后检查的是他自己,绝没有人知道坐在那太空囊中的究竟是甚么人的。”
纳尔逊道:“这倒是一个办法,但是我们首先要将他从月神会的手中救出来。”
我道:“月神会是不会害他的,月神会要他作一次飞向月球的表演,以巩固信徒对他的信仰!”接着,我便将我所知,月神会创立的经过,奇*|*书^|^网以及方天和另一个土星人迫降地球的经过,向纳尔逊先生详细说了一遍。
纳尔逊静静地听着,只有当我说及木村信和方天见面时的情形时,他才不断地发出问题来。
他问:他们两人讲的,当真是土星上的语言么?
他又问:木村信临死之前,难道连一句遗语也没有么?
因为那是几天之前的事情,我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所以,纳尔逊先生的问题,我都可以作出正确的回答。
纳尔逊先生想了半晌,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们只是肯定“获壳依毒间”这五字,是土星语中对某一件事,或某一种东西的称谓。
但是那究竟是甚么事,或是甚么东西,我们却不得而知。
我们并没有去多想它,因为方天说过,这件事即使由他来解释,地球上的人类也是难以设想,难以了解的,那我们又何必多化脑筋去想它呢?
在我一被救上快艇之后,快艇便向前疾驰着,就在这时候,铃木大郎走了进来,道:“在望远镜中,已经可以看到月神会的总部了,雷达探测器的反应,是九海浬。”
我再度跃了起来,我的衣服没有干,我穿了铃木大郎的水手衣服,将我原来的袋中的东西,再放入袋中,那柄特制的连发枪,仍然可以使用,我将之挟在腰际,和纳尔逊两人,一齐出了舱。
雷达指示器的标志指出,我们离开悬岩,已不过六浬了。
从望远镜中望过去,可以看到那曾经囚禁我的,魔鬼也似的灰色古堡形的建筑——月神会的总部。
那建筑有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光。我相信其中有些窗口之中,是月神会的长老在讨论如何夺回“天外来物”,有些窗子之内,则有人在威逼方天作飞行表演。
但是,是不是有的窗子之中,佐佐木季子也在受着威逼呢?我心中叹了一口气,我和纳尔逊先生将要去涉险的,是一个有着千百条现代喷火恐龙的古堡!成功的希望,实在是不大的!
我抬头向黑沉沉的天空看去,土星在甚么地方呢?土星在我们肉眼所不能见的远方,但我们却要为一个土星上的人去涉险,这自然不是“人类的同情”,只可以称之为“生命的同情”了。
我在呆呆地想着,快艇迅速地向月神会的总部接近。
当雷达探测器的表板上,指着我们离开前面的岩岸,只有两海浬的时候,突然,我们听到了“通通”两声响,接着,两团带着灼热光亮的圆球,已向我们快艇的上空,飞了过来!
那两团光球,到了我们快艇不远的上空之上,便停留不动,而光亮更是白热,照耀得海面之上,如同白昼一样!
那是超级持久的照明弹!
而同时,我们听到了不止一架水上飞机飞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