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望她一眼,司徒拓站起身,低声道:“记得吃过晚膳再睡。”
看着他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她微扬着的唇角慢慢地垂了下来。
寂静的夜,孤独的房,让人感觉如此心酸。
原来,情,真的能伤人。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淡淡感伤
清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似乎让人的心情也明朗不起来。
“夫人,该喝药了。”小秀催促道。
程玄璇扫了桌面一眼,苦着脸问:“小秀,有必要喝这么多吗?”她伸出手指数过去,“一,二,三,四碗?都要喝?”
小秀理所当然地点头:“将军说您受了伤,所以除了补身之外,还要调理内伤。”
“他是不是故意整我的?”程玄璇小声地咕哝。该不是昨晚一席谈话之后,他觉得她的话太过分,故而存心捉弄她?
“别以为我听不到你在偷骂我!”房门外,司徒拓大步地走进来。
“将军。”小秀欠了欠身,识趣地退下。
司徒拓在桌旁坐下,端起其中一只碗,凑到程玄璇嘴边:“先喝燕窝粥垫胃,然后再喝药。”
“你怎么这么清闲?”程玄璇接过碗,疑问道,“不用进宫吗?”
“目前我被革职待办,进什么宫?”司徒拓瞥她一眼,状似随意地问,“如果以后我再也不是镇国大将军,无权无势,只能下地耕田,你会怎样?”
“什么我怎样?”程玄璇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指望我帮你耕田种地?我不懂耕地,也没有这个力气。”她顶多会针织女红而已。
“谁要你耕地了?”司徒拓没好气地道。他的意思是,她会不会愿意跟着他过贫苦的日子!
“那你要我做什么?”
“你没听过‘男耕女织’这句话?”
“听过,怎么了?”
“程玄璇!你是不是真的这么蠢?”司徒拓恼火地瞪着她,她非要他把话说那么明白?
“司徒拓!你说话归说话,做什么动不动就要骂人?”程玄璇生气地看着他,他想说什么就直说,干么要她猜来猜去?
“我骂错了吗?我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你还听不懂?”
“不懂!”她索性撇过脸去。
“我是问你,你能不能吃苦!”
“能,这碗药就很苦。”她故意指着药碗。
司徒拓的两道剑眉竖起,恶狠狠地盯着她:“程玄璇,你再给我装傻充愣!”
程玄璇耸了耸肩,语气淡淡地道:“其实我本来就不是贪图宝贵的人。”如果能过平淡安稳的日子,那么粗茶淡饭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两个人情投意合,互相扶持,白首偕老,男耕女织的生活便是一幅美好的景象。
“我相信。”司徒拓的脸色慢慢转为柔和。自从叛国罪之事开始,他就已经清楚感受到她的坚毅性格。在柔弱秀气的外表之下,她有一颗坚强倔强的心。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轻淡地转移了话题。她所想的美好景象,不会出现在她与他之间。或许,他应该问宓儿这些问题,而不是问她。
“随口问问罢了。”他只是想知道,如果将来有一日,他辞官隐退,她会否愿意陪伴他左右。
两人沉默了下来,程玄璇低头默默喝药,直至全部喝完,她才轻轻地开口:“孩子几个月了?”
司徒拓一怔,语气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僵硬:“大约四个月。”
“哦。”程玄璇应了一声,低垂眉眼,不再说话。无形间,似有一根刺,插在她的心尖,一旦被碰触,就会隐隐地痛。她还是不要知道更多了,有时候无知才更幸福。
见她神情黯然,司徒拓的脸色也沉了几分。他低沉着嗓音,认真道:“玄璇,我可以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程玄璇微愣,抬眸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不用答应我什么的。”
“相信我,我司徒拓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他的语气笃定诚恳,一双眼睛深沉似黑夜,又仿若闪着星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眸光中似藏着某种特别的东西,也许就是叫做承诺的东西。
“不要轻易许诺女人任何事。”程玄璇轻轻地笑了笑,语气平淡,“因为女人大多很执着,一旦相信了就会固执到底。”固执的女人真的很多,比如顾嫣然,言洛儿,凤清舞。而她自己,也难保不会变得心有强求。
“我知道你要什么,能够给的,我会尽全力。”他希望让她感到安心,不想看到她眼中隐藏的忧伤,也不想看到她唇边缥缈无着的笑容。说到底,他是怕她想要离开吧?
“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所以,不用再讨论了。因为必定没有结果。
一股深重的无奈,弥漫在房中。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
时至晌午,下了一个早上的小雨终于停了,雨后的阳光明媚而美丽。
“玄璇,外面雨停了,要不要出去走走?”午膳过后,东方柔来浮萍苑看程玄璇,提议道。
“好。”程玄璇点头,放下手中的针线,跟着她走出苑门。
“玄璇,你的绣品虽然不多,但件件都是精品。我听四王爷说,已是黎明绣坊的招牌。”东方柔微笑着赞道。
“柔儿,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走到花园,程玄璇止住脚步,轻声问。
“被你猜到了。”东方柔的声音温浅,目光柔和,淡淡看向不远处的凉亭,“其实不是我有话想和你说,是四王爷。”
“他来将军府了?”程玄璇微蹙秀眉,不解地问,“为何要如此迂回地通过你传话?”
“他怕你不愿意见他,所以让我先问问你。”她并不想做这个中间人,但是四王爷的黯然伤神,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实在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他现在在哪儿?”程玄璇环顾四周,不意外地看到凉亭里有一道魄身影。
“玄璇,我不妨碍你们谈话,先回苑了。”东方柔浅浅而笑,旋身离去。她相信,感情之事,上天早有注定。无论是谁,都勉强不来。
程玄璇慢慢地往凉亭走去。亭中,白黎负手而立,挺拔俊逸。今日的他,穿着一袭简单的白布长袍,朴素如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浑然天成却自是高洁无瑕。但是一双漂亮的狭眸,似氲着淡淡的寂寥。
“王爷。”程玄璇轻唤一声,踏上台阶,走入亭内。
“嫂子。”白黎的脸上浮现温雅的浅笑,温和中带着距离。
她不由地一愣。他改变了称呼?
“嫂子,我今天来,是特意把琴送回。”他指向石桌,淡淡笑着,道,“既出之物,我没有收回的习惯。嫂子就勉为其难收下吧。”就好像已付出的感情,无法收回。他送回这把楠木古琴,也许是他内心里的一个小小执念,虽然一切都已没有可能,但他还是希望并非雁过无痕。
“那我就不推拒了,谢谢王爷。”程玄璇轻轻点头,心中却有些苦涩。自从她嫁入将军府,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便是白黎,没想到如今两人却生疏到此地步。
“嫂子,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派人到王府通知我。”白黎面带微笑,矜持且客气。他亲自下水,寻回古琴,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也会做这样执拗痴傻的事。
“好的,谢谢王爷。”再次道谢,她心里的酸涩更浓重了一分。难道再也无法做朋友了吗?
“那么我先告辞了。”他向她颔首致意,准备离开。
“王爷,请留步。”她唤住他,低低地叹口气,举眸望着他,诚意地道,“王爷,上次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你道对歉了,不用太介怀。”白黎淡然回道。
“我们……是否还能做朋友?”她看着他,问。
“当然,一如从前。”白黎唇边的笑意不减,眸光却是一片暗沉。这只是客套话罢了,他骗不了自己,并没有可能再回复到从前,已经回不到原点了。
“我是不是强人所难了?”程玄璇轻轻扬唇,却只能露出苦笑。
“不是,也许只是我自己还不能够想通透。”白黎叹息一声,坦白地道,“我在找一个我应该站的位置,在拿捏一个合适的距离。可能我很快就会找到了。”
“嗯。”程玄璇轻应,只有保持微笑,不知该再说什么。
“玄璇,如果你有事,我仍然定会帮你。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了。‘白黎的语气真挚而幽远,用回了原来的唤法。
看着他,程玄璇不施脂粉的小脸上终于绽开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不应该再多强求什么了,她已经很幸运,有人这般善待她,不为难她,也不索求任何回报。
“嫂子,我回府了,你保重身体。”敛了敛神色,白黎恢复一贯闲适慷懒的神色,走出凉亭。
见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了身影,程玄璇才抽回视线。如果当初她嫁的人,是白黎,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摇了摇头,她自嘲地淡淡笑着。她曾经十分后悔嫁入将军府,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或许,应该说,她已经不后悔了。
“你在想什么?”
凉亭后方的假山,走出一个高大的男。
程玄璇转身看去,不禁沉了面色:“你偷听我和王爷说话?”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如何逼供
“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司徒拓挑起浓眉,她这是什么口气?
“那还真巧。”程玄璇不以为然,他肯定在假山后面听了很久。
“就算我听到你们的谈话,又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