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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振侠对那张椅子的一切,可以说仍然一无所知,但是他想到的是,不能让黄绢得到那张椅子!他没有力量把黄绢从追求权力的深渊之中拉出来,至少也不能把她更推下去!
就是因为突然之间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才决定,不把南越来找过他的事告诉黄绢。
黄绢现出失望而焦急的神情来,来回踱了几步:“那么,这张椅子上哪儿去了?”
原振侠装成不经意:“谁知道,或许是和那所大宅中的废物垃圾,一起抛掉了!”
黄绢像是被人重重踩了一脚一样,愤怒地叫了起来:“不会,绝不会!南越这个古董商人,应该知道那张椅子的价值!”
原振侠冷笑一下:“不一定,就算知道了,他如果不想做君主,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
黄绢似怒非怒地望着原振侠,忽然道:“我们出去走走?这里充满了古代的神秘,是散步的好地方!”
原振侠低下头:“如果可以远离那些士兵,的确是好。”
黄绢发出一阵动听的笑声,向外走去。原振侠望着她款摆的细腰,飞扬的长发,身不由主地跟在她的后面。
一离开了陵墓,黄绢便登上了一辆吉普车,原振侠坐在她的身边,车子向前疾驶而出。
这时,正是日落时分,残阳如血,天际一大片血红的晚霞。极目望去,黄土平原延绵伸展着,一直和天际的边缘相连。
原振侠在车子一停下之后,立时跳了下来,俯身拾了一把泥土,又让泥土自他的指缝之中滑落下来。
这一大片黄土平原,曾经孕育了人类古代文明,是极度辉煌的人类文明的发源地。
黄绢默默地走过来,靠在他的身边。风吹起了她的长发,拂在原振侠的脸上,原振侠也不躲避。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当天际的晚霞,转成了一种看来凄艳莫名的深紫色时,两人谁也不开口。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黄绢才幽幽地叹了一声:“我以为你很了解我,原来我错了!”
原振侠声音干涩:“对也好,错也好,有什么改变?有什么不同?”
黄绢踢着泥块:“对,不会有什么不同。”
然后,两人又静了下来,眼看着上弦月在天际显现出来。
这时,原振侠的心头一片茫然。他不知道黄绢这时在想什么,但至少可以知道,黄绢也极其享受这种宁静的相聚。
他和黄绢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之极了。黄绢是这样手握大权的一个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身分截然不同,本来是绝无可能出现像如今这样的场面的,可是居然出现了!
是不是最主要的是,他是男人,黄绢是女人?还是黄绢的内心深处,对他还是有着爱意?
当原振侠想到了这一点时,他几乎忍不住,要在黄绢的耳际轻轻地问:“你是不是爱我?”
不过,他当然没有问出口。他不再是初恋的中学生了,他知道,问了之后,不会有任何结果。
黄绢挺了挺身子,向前慢慢地走着,原振侠跟在她的身边。黄绢在走出了不远之后,才低声道:“你不觉得这个古代的陵墓,充满了神秘?”
原振侠点头:“是的,据汉烈米说,找不到任何有关陵墓建造的资料。”
黄绢道:“是啊,这样大规模的工程,绝不是三年五载可以造得起来的,也绝不能秘密进行,何以竟然会没有记载?”
原振侠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当皇帝不想让一件事,在历史上留下记载之际,他有许多方法可以达到目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把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都杀掉!”
他说的是人类历史上卑鄙残酷的一面,是人类文明上的污点。可是黄绢听了,却一点也没有震惊的表示,只是略扬了扬眉:“那的确是最简单的方法!”
原振侠心中苦笑了一下。黄绢当然是明白这种方法的,或者,她曾经使用过这种方法!
他感到无话可说,两个人走出了不很远,又转身走回车子。黄绢自言自语地说:“那块大石中,会有什么东西?”
原振侠仍然不出声,因为那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要弄明白那块大石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工程还真不简单。
要剖开一块大石,可以有很多方法。最原始的自然是使用人力,把石头一下一下锯开来,这种方法早已不用了。
比较先进的是“水刀”,利用高压,将水射向石块,可以使石块碎裂开来。
而更先进的,是使用裂石的化学剂,可以最快、最安全地把大石随心所欲地剖解。
汉烈米采取的就是这个方法,裂石专家带着一应器材,在三天之后赶到。
在这三天时间内,原振侠一直和汉烈米在一起。自从那天晚上,黄绢和他散了一会步之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有来过。
汉烈米自然力邀原振侠留下来,原振侠也确然留了下来。可是他真不敢肯定,自己是对考古工作有了兴趣,是这座神秘的帝王陵墓吸引了他,还是他的心中另有秘密的愿望,希望黄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这三天之中,汉烈米和原振侠交换了不少意见。原振侠对这座陵墓,没有文字记载这一点,提出了他的看法,和汉烈米讨论过。
他道:“中国的秦始皇墓,你是知道的了?”
汉烈米立时又兴奋了起来:“当然知道!最近的发现说,这个皇帝的陵墓,在地下的面积,竟达到五十六点二五平方公里那么大,真是不可思议!这可以说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座陵墓了!”
原振侠摊了摊手:“要在五十六平方公里的地下,遍建信道、陵室,以及各种用途的坑室,需要多少人力物力?需要多少时间?只怕秦始皇一开始做皇帝,陵墓工程也开始了。可是这样的一个大工程,历史上有关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
汉烈米点头:“是啊,而且当时在中国,文字已经发展得十分充分,可以记录任何事件了!”
原振侠道:“帝王对自己的陵墓,都十分重视,怕被后世的人发掘。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权力,随着生命的消失,不会再存在。所以,对于他们的葬身之所,就一直要严守秘密。”
汉烈米大表赞成:“对!尤其对沙尔贡二世来说,他甚至在死后,还想保持权力,自然会把陵墓建造过程之中,曾经参与的人──”
他讲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和原振侠相对无言。那自然是他们两人,都想到了当时为了保守秘密,一定曾有过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之故。
三天的时间,汉烈米也做了不少工作。他先测得那座石台的高度是两公尺,但还有一公尺,是埋在地底的,那也就是说,石块比预计的还要大得多,重量甚至超过五百吨。
化学剂裂石的专家,本来想要把整个石台起出来,再进行裂石工程的。但是要去找那么巨大的起重机,就是绝大的困难,有了起重机,也无法运进这个陵堂来,所以只好作罢。
专家在大石上,先画出了许多格子,准备照画好的格子,把大石剖开来。
然后,专家又清洗大石,用的也是化学剂。大石的表面,本来呈现一种相当洁白的色泽,才一开始用化学剂去清洗,化学剂一喷了上去,所有在旁看着的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呼声来!
化学剂是很普通的洗石剂,作用是可以把石头表面轻微腐蚀一下,使得石头表面的积尘清除。很多用石块建成的大厦,就是用这种化学剂来喷洗,使之翻新的。
可是这时,石块表面,曾被化学剂喷上去的地方,却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化学剂一和石面接触,立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泛起泡沫来。而且可以看得出,石块的表面,迅速地被蚀了下去!
汉烈米首先大叫道:“停止!停止!”
裂石专家在这样的情形下,显得极度不知所措,立即停止了喷射。大石表面上,已有一大块蚀去将近三公分,现出一个浅浅的坑来。
汉烈米、原振侠一起奔过去看,残剩的化学剂还在冒着泡沫。原振侠出声叫了起来:“天!这座石台,有一层外皮!”
汉烈米的脸色,甚至变成了惨白色,那是由于极度的兴奋而产生的。因为他看到,在石台的“外皮”被化学剂蚀去了之后,显露出来的部分,是一模一样的岩石,已经谁都可以看到,在石上,有巨大的楔形文字刻着。在已显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到三、四个字,每一个文字的大小,足有一平方公尺!
裂石专家的脸色也白得可以──在这之前,他做了不少工作来检查这块大石,也就石头的质地,发表了不少伟论,可是他竟然未曾发觉,整座石台是有着一层“外皮”的。
“外皮”相当薄,只有三公分,而且,十分容易被腐蚀。显然不是岩石,而倒像是一种什么涂料,涂在石台外面,只不过看起来和岩石完全一模一样而已。
这对于一个专家来说,自然是一种羞辱。他的双眼睁得极大,挣扎了半晌,才道:“不可能!不可能!”
汉烈米则已经大叫一声,转过身来,扑向专家,把他紧紧抱了起来。
裂石专家大吃一惊,急急为自己的地位争辩:“古代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把我……骗了过去!”
汉烈米的脸色,已转成异样的红色,他用尽了气力在叫嚷:“不但把你骗了过去,把我也骗了!可是你做得好,你做得好,你做得太好了!”
他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又冲过去抱原振侠,然后又叫嚷:“继续用那种化学剂,把石头的表皮全都弄走,我看秘密就快显露了!”
裂石专家吁了一口气,连忙又继续喷化学剂。半小时之后,发现事情和想象的略有不同──石台只是在向上的一面有一层“外皮”,其余的四面并没有这层“外皮”,向下的一面,由于埋在地下,自然不得而知。
“外皮”在外形上看来,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连裂石专家也无法分辨出来。整个平台的向上一面,都刻着巨大的楔形文字。
由于刻在石台上的文字是如此巨大,因此,站得近是无法阅读的。汉烈米和几个考古学家,一起奔上了石阶,站在入口处,居高临下,向下看来,才能看得清楚。原振侠不会读楔形文字,所以他没有跟上去,只是抬头向上望去。
汉烈米和考古学家们,一定一下子就看懂了那些文字,因为他们人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瞪着眼,张大口,一副惊诧莫名的神情。
所有在陵堂中的人,都抬起头向上看着,一时之间,静得出奇。
原振侠首先打破沉寂:“上面刻了些什么?”
汉烈米吞咽口水的声音,连在下面的原振侠,都可以听得到。他没有立时回答,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自石阶上走了下来,那几个考古学家,跟在他的后面,几个人的脚步,都显得十分沉重。
到了石台的附近,汉烈米仍然不出声,双手捧着头。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工程人员,探测人员请先撤退,这里的一切,暂不进行!”
裂石专家道:“我可以立刻开始工作!”
汉烈米看来十分疲倦地挥了挥手道:“暂时停止,请离开这里!”
汉烈米是总指挥,他一再下令要各人离开,各人当然服从。不到十分钟,陵堂中只剩下了五个人──汉烈米、原振侠和三个考古学家。汉烈米又道:“通知黄将军,等她来决定!”
原振侠指着石台的表面:“上面刻着什么?是一种咒语?”
古代的帝王陵墓,常常留有神秘的咒语,惩罚擅自进去的人。埃及有很多金字塔,就有这样的咒语,所以原振侠才会这样问。
汉烈米又吞了一口口水:“我不知道是不是咒语,但至少可以肯定,是一个警告。”
汉烈米这样说的时候,向另外三个考古学家望去,三位学者神情严肃,一起点头。其中一个沉声道:“可以说是严重警告!”
原振侠来到了石台边上,把手按在石台上。汉烈米陡然神情紧张地作了一下手势:“原,最好……离它远一些!别碰……它!”
原振侠吃了一惊,缩回手来:“那警告……说连碰都不能碰吗?”
汉烈米摇头:“不,上面的话,其实很简单。”
他顿了一顿,才把石台上所刻的楔形文字,译读了出来:“当这些文字显露时,不论是任何人,作为已经超过了天神订下的界限。立刻离开,再也别碰天神的宝座,否则将有难以估料的巨大灾祸,这种巨大的灾祸,是任何人任何力量所不能抗拒的。”
汉烈米读得十分缓慢,当他读完了之后,他摊开了双手。原振侠忙问:“天神的宝座?那是什么意思,这石台,是天神的宝座?”
对于原振侠这个问题,汉烈米和三个考古学家,都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汉烈米才道:“我也不明白,这块大石……这座石台真是怪异透顶!这一段警告……像是刻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人把石台的表面那一层‘外皮’弄去一样。”
原振侠道:“如果有什么人,要剖解、弄碎这座石台的话,当然会先从上面着手。而那层‘外皮’又十分容易被毁,所以,总可以看到这段警告的。”
汉烈米盯着石台:“看到的人,就一定会被这段警告吓倒的吗?”
那三个考古学家,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如果像我那样,根本看不懂楔形文字,自然不会理会!”
汉烈米的右手无目的地挥动着,显得他的思绪十分紊乱,他陡然道:“不论如何,一定要把这块大石剖开来看看!”
汉烈米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之后,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而在第二天,黄绢赶到之后,汉烈米在讨论会上,仍然坚决地这样主张。
黄绢的神情很犹豫,她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考虑了一会,才道:“我不是专家,这座石台的怪异现象,我也无从解释,我只是从想象的角度,表示我自己的意见!”
汉烈米喃喃地道:“的确要依靠想象!”
原振侠续道:“既然在这里,有我们不能理解的事,而且,已经有明明白白的警告,如果我们继续下去,会有巨大的灾祸,那可能是不可测的巨灾。所以,我主张还是放弃行动算了!”
汉烈米陡然叫了起来:“这,太没有科学研究精神了!”
原振侠摇着头说:“博士,科学研究精神,绝不等于轻举妄动!”
汉烈米仍然坚持:“我不相信把一块大石弄开来看看,会造成什么恶果。”
原振侠叹了一声:“博士,我不是要和你争辩,在这块大石之中,有我们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在,它不是一块普通的大石,是──”
那座石台不是一块普通的大石,这是可以肯定的了,然而它是什么呢?原振侠却又说不出来。
所以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在他身边的黄绢,突然接上了口:“它是天神的宝座,石台上明白地刻着,它是天神的宝座!”
汉烈米闷哼了一声:“没有人再比从事考古工作的人,更明白古代文字的含义。古代文字的表达能力不强,又惯作夸张的用语。天神的宝座,可以作多方面的解释,最好的解释是,这座石台,是用来作为某一种神的宝座的,就像许多希腊、埃及的庙宇,被称为天神的宫殿一样。”
汉烈米的解释,在学术上,当然是成立的,而且也是最易被人接受的解释。除此之外,“天神”还能作什么别的解释呢?
所以,一时之间,各人都静了下来。汉烈米继续道:“当然,是不是继续进行下去,等黄将军决定!”
黄绢神情犹豫,她保持了片刻沉默之后,忽然转了话题:“我早已说过,这个陵墓,可以研究的地方极多。那石台有一层表皮,又怎知其它石块的表面没有?如果有的话,可能有更多的文字刻在石块上,可以给我们有所适从,所以──”
汉烈米有点不耐烦:“将军,你的意思是,暂时不去剖解那座石台?”
黄绢点头:“是的,等我们知道得再多一些,再来动手。”
汉烈米顶了一句:“如果没有新发现了呢?”
黄绢扬眉:“博士,在石台表面的文字未曾发现之前,你也曾说不会有新发现了!”
汉烈米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他才道:“好,我们去研究陵墓每一块石头的表面,看看是不是可以剥下表皮,但如果真的没有发现了,那又怎样?”
黄绢没有直接答复,只是道:“到时,我自然会决定该怎么做!”
这次讨论,可以说在并不融洽的气氛之下结束。等参与讨论的其它考古学家离开之后,黄绢留下了汉烈米和原振侠,她道:“我有一种感觉,或者,只是我的想象。我觉得,这座石台,和那张不知下落的椅子,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汉烈米道:“当然!”
他一面说,一面指着石台上的那个圆孔:“椅子的唯一椅脚,就是插在那座石台上的。”
黄绢绕着石台,缓缓转了一圈:“椅子是天神所赐,石台是天神的宝座,两者都和天神有关。”
汉烈米挥了一下手:“古代文字中的天神──”
黄绢的声音有点严厉:“别低估了古代文字的形容能力,天神就是天神,来自天上的神!”
汉烈米和原振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他们不明白何以黄绢如此激动,如此固执。可是,随即,他们就明白了──黄绢自始至终,都相信那张椅子的神奇能力,可以令得卡尔斯将军的权力,随心所欲地扩张。
原振侠忍不住闷哼一声:“祝你成功!”
黄绢指着石台:“天神已经展示过神迹,沙尔贡二世在世时的权力,就是证明!”
汉烈米和原振侠同时叹了一口气,汉烈米摊了摊手:“好,你是老板,随便你怎么说。”
黄绢指着陵堂的四周围:“博士,有很多秘密等你去发掘,这个陵堂之中蕴藏的秘密,我相信是无穷无尽的!”
汉烈米喃喃地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黄绢又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侠勉强笑了一下:“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我想我还是回去做我本份工作的好。”
黄绢想了一想:“有南越的消息,请你和我联络一下。我想那张椅子,至少他是知道下落的!”
原振侠不置可否,含糊答应了一下。黄绢掠了掠长发,原振侠实在无法设想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又道:“你要离开,我可以派飞机送你。”
原振侠点头:“请你安排,我想立刻就走。”
汉烈米过来,紧握原振侠的手:“虽然最后我们意见不同,但是我实在很高兴认识你。我想请你,如果终于要剖开这块大石时,你能够在场!”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好的,我……尽可能赶来!”
他和汉烈米还有一些话要说,可是碍着黄绢在一旁,说了又不方便,所以就住了口。黄绢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我叫他们立即去安排,安排好了,会有人来通知你,再见了!”
她向原振侠伸出手来,原振侠和她握着手,两人都有点不想放开手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放开了手,黄绢向石级走去,原振侠陪在她的身边。当他们两人一起走上石级之际,原振侠沉声问:“你是不是在承受着什么压力,逼你非找到那张椅子不可?”
黄绢倏地扬眉:“你对我现在的地位估计太低了,他,只不过是站出来的一个傀儡,我才是幕后的主人!”
原振侠感到了一股寒意──黄绢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卡尔斯将军而言。他实在有点不了解,何以黄绢的野心可以这样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黄绢的神情,却像是对刚才那种答复,还不感到满意,她又补充着:“近年来,我致力于组织世界各地的反政府力量,你不能想象取得了多大的成绩。我要把势力一直扩张开来,不是局限在落后的阿拉伯世界!所以,我需要那张椅子!”
原振侠实在已不想再说什么了,这是他这次和黄绢在一起,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当他向黄绢望去,看到黄绢美丽的脸庞上所现出来的那种神情,十足是一个贫家少女,想要一件漂亮的衣服来装饰自己一样。他不禁想到,人的贪念,无分大小,实际上是一样的。对于没有的东西,总是想要,要了还想要,不会有满足的一天!
一个贫家少女,渴望得到一件漂亮的衣服,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一有了这件衣服,就会满足。但等她得到了之后,她又会想要更多!
黄绢现在,还有什么是没有的呢?任何人看起来,她都应该满足了,可是只有她自己感到不满足!
这时,他们两人已快走到石级的尽头了,原振侠叹了一声:“那椅子的一切,不一定是真实的!”
黄绢笑了一下:“就算是不真实的,我去弄了来,又有什么损失?”
原振侠也笑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黄绢继续向前走去,当她走出出口之时,她回过头来,又望了原振侠一下,才翩然走了出去。
原振侠在石级上伫立了很久,上面士兵行敬礼的声音,隐隐传来。当他转过身来时,看到汉烈米也走了上来,原振侠和他一起在石级上坐了下来,俯视着整个宏伟之极的陵堂。
石台上刻着的巨大的字迹,从这个角度看来十分清楚,奇异的楔形文字,造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形象。
汉烈米紧闭上眼睛一会,才睁开眼来,他的神态看来极其疲倦:“医生,我感到在这里的一切,已经逸出了考古学的范围了!”
原振侠缓缓点着头:“我早就有这样的感觉。博士,你看这块大石,一整块那么巨大的石头,现代的采石技术,可以做得到么?”
汉烈米双眉蹙得极紧:“更何况,这块大石的中心部分,还有着生命的韵律!”
原振侠想了一会,才道:“古代文字中的天神,虽然十分虚幻,但是也不能排除真有天神存在的可能。很多人类的古代文明,只有用曾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到过地球,才能解释。”
汉烈米“嗯”地一声:“有此一说,那些外星人,就是古代人心目中的天神──”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指着那石台:“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台,是外星人留下来的?你如果真要作这样的假设,倒还有一点可支持你的说法。广场四周的那四个巨大的石墩,曾受过高达数千度高温的灼烧,照你的想法,就有可能是一艘巨大的外星太空船,利用这里起飞和降落,灼烧是宇宙飞船的喷射燃料所造成的!”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以为这样说只是开玩笑,那你就错了,我真的这样想。”
汉烈米望了原振侠半晌,才道:“那么,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我还是从考古学的角度去处理,你从幻想的角度去尽量设想。”
原振侠和汉烈米大力握着手:“这块大石,暂时还是相信上面的警告比较好。”
汉烈米有点调皮地眨着眼:“甚至在它上面钻一个小洞,达到它的中心部分也不可以?”
原振侠的心中陡然一动──对于这个石台,他当然不是没有好奇心,石头中间,究竟有着什么?钻一个小孔去探测,应该也是办法。
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博士,当我们一无所知的时候,还是相信警告的好。”
汉烈米喃喃地道:“可是在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知道得多一些呢?”
这个问题,原振侠也无法回答。
原振侠的心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设想。他注视着石台表面的那个圆形的小孔,他的想法是:如果得到了那张椅子,把那张椅子放进那小孔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所以他只是沉默着。汉烈米又道:“砌成陵堂的大石块上,真还有可能蕴藏着秘密?”
他说到这里,陡然站了起来,向石级下直冲了下去。在地上,取起一个铁锤来,奔向一边,用手中的铁锤,向着石块用力敲着,敲得石屑四飞。不一会,就敲出了一个小小的凹痕来。
原振侠一面阻止着他,一面也向下奔了下去。
汉烈米这时,情绪可能激动之极。原振侠还没有奔到地上,他已经转过身来,奔向那石台,在奔过去之际,他高举着手中的铁锤。
原振侠大叫:“住手!”
可是汉烈米的动作极快,原振侠才一叫出口,他手中的铁锤,已经向着石台的一角,重重挥击了下去。
那铁锤有相当长的柄,锤头部分不是很大,但是却是专门设计来给考古学者或地质学家用来敲击岩石之用的。
而且,任何再巨大的石块,只要是呈立方形的话,石角部分,总是极容易因为敲击而碎裂的。
这时,情形也没有例外,铁锤一敲上去,“啪”地一下响,石台的一角,便被敲裂了下来。
那被敲下的一角石头,不会比一只拳头更大,被敲得飞了开去,落地之后,还滚动出了相当远。
汉烈米在敲下了那个石角之后,整个人立时僵立着不动,原振侠也怔住了。
在那一刹间,汉烈米心中在想什么,原振侠不知道,他自己则感到了极度的震惊──石上所刻的警告,甚至不让任何人再接近,否则就会有巨大的灾祸,可是这时,汉烈米却敲下了它的一角来!
不是任何力量所能阻止的灾祸,是不是立即就要爆发了?在那一刹间,简直像是连空气都已经凝结了一样,原振侠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僵立着不动的汉烈米,开始转动着他的身子。当他的身子在转动之际,骨头发出“格格”声来。他好不容易转过身,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侠和他互望着,两个人都不出声。
有好几分钟之久,原振侠才从极度的紧张之中,渐渐松弛了下来。当他不再那么紧张之际,他突然感到了极其可笑!
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那么害怕?不但是他,连汉烈米也是。那当然是由于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刻在大石上的警告,以为敲下了石台的一角来,真的会有巨大的灾祸产生之故。
可是,现在看起来,好象还没有什么灾祸产生的现象。想起刚才那种全身僵硬的惊恐,不是太可笑了么?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不过他们的面部肌肉还是很僵硬,笑声也很干涩勉强。
汉烈米道:“看来,我并没有闯祸!”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是啊,没有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甚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说着,又“嘿嘿”干笑了几声。就在这时,有人在入口处大声叫:“原医生,飞往机场的直升机来了,随时可以登机。”
原振侠答应了一声,汉烈米放下手中的铁锤:“工作压力太大,会令人情绪上不平衡。我知道刚才我这样做,一点好处也没有,但还是忍不住!”
他略停了一停,又道:“不过至少我们知道,这石台倒也不是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他一面说着,一面打着哈哈,伸手在石台的表面之上,用力拍打了两下。
看他的情形,在拍打了两下之后,是还准备再拍打下去的。可是突然之间,他的手扬了起来之后,就僵在半空之中了。
同时,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盯着石台的表面,神情惊讶,恐惧到了极点!
原振侠忙也望向石台表面,因为若不是汉烈米发现了什么,他不会现出这样的神情来的。
可是原振侠看出去,却一点也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他忙叫道:“博士,你怎么啦?看到了什么?”
汉烈米扬起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之际,他整个人都给人以一种僵凝的感觉。直到原振侠连声追问,他才陡然震动了一下,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急急地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墙前,双手交叉着,按在墙上,把额头顶在手背上。
他的行动如此怪异,原振侠又大声追问──他可以肯定,在刚才那一刹间,汉烈米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可是汉烈米只是伏在墙上,背部在抽动。原振侠来到了他的身后,伸手想去把他的身子扳过来,汉烈米却已自己转过来:“没有什么,或许,是我自以为闯了祸,心情太紧张,所引起的幻觉。”
原振侠立时道:“你看到了什么?”
汉烈米的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说:“只是一种幻觉罢了!”
原振侠有点恼怒:“什么样的幻觉?”
汉烈米还是不回答,指着上面的出入口:“直升机已经在等你了,快去吧!”
原振侠闷哼一声:“刚才我们还有过协议,一起研究这里的一切的!”
汉烈米道:“是啊,难道我违反了协议?”
原振侠指着石台:“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汉烈米叹了一声:“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固执的人!好,告诉你,刚才我幻觉到,在石台的表面上,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形象,像是云团一样的东西出现,色彩十分鲜明。你没有看到,是不是?我一定是太疲倦,也太紧张了!”
原振侠盯着他,想证明他所说的是不是实话。汉烈米看来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原振侠只好接受了他的说法,那可能是他一时眼花了。
汉烈米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反而有点兴高采烈:“来,我陪你去搭直升机。我想,我也需要休息一下了。”
原振侠和他,一起走出了陵墓。一直到直升机起飞,原振侠还看到汉烈米在广场上,不住向他挥着手。
直升机升空之后,原振侠再度自空中观察那个广场,和广场四角的那四个巨大的石墩。
从空中看下来,这样的建设,说是巨大的、有四只脚的太空船降落和起飞的场所,倒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
当直升机越飞越高之际,那个石板广场也在迅速变小,只剩下了手掌大小的一块。
原振侠闭上了眼睛,一切奇幻的事,不能像是那个石板广场一样消失。他想到了黄绢对“天神”的固执信念,自然也想到,她会不择手段,去把那张椅子弄到手。如果那张椅子在南越手中的话,那么南越的生命,真是危险之极!
在接下来漫长的飞行中,原振侠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原振侠这时,还不知道黄绢已派出过许多特务去进行这件事,但是他知道,黄绢既然掌握着世界性的恐怖活动,当她不择手段的时候,就会极其可怕。
所以,当他回到了他居住的城市,还没出机场,立时就打电话给南越。接听电话的不是南越本人,但是原振侠一说出了名字,电话就由南越来接听。
南越的声音听来很焦切:“原医生,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找你!你到哪里去了?我要见你!”
原振侠道:“我也要见你。”
南越道:“我立刻来看你!”
原振侠立时道:“不,不要在我这里,也不要在你那里,另外找一个地方……你知道有一个图书馆,叫小宝图书馆?”
南越“嗯”了一声:“听说过,是在郊外的?为什么要到那里去见面?”
原振侠道:“见面之后,自然会告诉你。还有,绝不可以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绝对不能!”
由于原振侠的声音,十分严肃,南越也受了感染,连声道:“是!是!”
放下了电话,原振侠慢慢地离开了机场大厦。他预料会有人跟踪他,可是他留意了一下,却并没有什么发现,可能是黄绢相信他不会欺骗她。
原振侠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欺骗了黄绢,如果黄绢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知道黄绢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对她作任何反抗的。当一个女人自己建立了这样的一种信心之后,她的一切行动就会十分自信。而当她明白了这种信心是不可靠之际,自然打击也特别沉重!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事实上,他对于自己为什么要欺骗黄绢,还是十分模糊的。要不是相信真有一张那么灵异的椅子,他根本不必骗人,可是他又真不相信椅子会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他却又这样做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潜意识中对黄绢的不满?是心底深处,不甘心做黄绢的俘虏,想要摆脱感情奴隶的地位?在他紊乱的思绪之中,他整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到达小宝图书馆的时候,南越还没有来。原振侠和职员已经十分熟稔,他吩咐了职员几句,走进了一个藏书室。
图书馆中,如常一样的寂静。原振侠在书籍排列的架子前,慢慢地走着,不时抽出一本书来翻看。
在这一列书架上,全是明、清两代的笔记、、野史一类的书籍。原振侠顺手翻阅的,都是明朝的,和宁王朱宸濠有关的一些。从记载中看来,这位王爷,如果不是野心勃勃想做皇帝的话,倒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幻想家,因为他几乎对任何不可思议的事都深信不疑。
有一则记载,说他相信有可以在天空飞行的“天船”,曾有一个人,对他说“天船”的故事,说了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之中,他不见任何人,甚至是他最宠爱的姬妾,都被他赶出来。
当他听了那个人关于“天船”的叙述之后,他立即接受了真有“天船”这种东西,于是下令建造,派那个人为总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造了一艘美仑美奂,看起来华丽无比的“天船”。
但当然,无法飞得上天,于是那个人就说,“天船”不能飞起来,是因为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这位王爷也相信了,“赠以黄金百斤,嘱其人寻找能令天船升天之法”。结果,“其人一去不复返”。
记载的作者,多半十分道学,在记载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总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例如什么“轻信妖言,焉能不败”,“有更甚者,宁王一律照信无疑”,把朱宸濠写得看来像是最容易受骗的白痴一样。
可是原振侠在看了这种记述之后,倒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这个生活在明朝的王爷,一定是一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人,所以才能在当时的环境之中,相信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是相当难能可贵的情形,也正由于这样,所以也特别多“奇才异能之士”,投入宁王府之中。
像那则有关“天船”的记载,从现在的眼光来看,自然不值什么,普通的飞机,直升机等飞行工具,都是“天船”。
但是在当时,那却是十分新奇大胆的设想。那个向宁王说了三天三夜有关“天船”的人,有可能是骗子,也有可能是一个超越了时代的发明家。
原振侠翻阅了一本又一本,大约半小时之后,职员带着南越走了进来。南越一见到原振侠,就十分激动,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南越由于激动,在握住了原振侠的手之后,张大了口,一时之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原振侠忙低声道:“南先生,你上次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但现在,我至少知道了那张椅子的一些来历。”
南越更激动,把原振侠的手抓得更紧,颤声道:“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南越道:“我一定会告诉你,不过,你先要据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南越一副无助的样子,望定了原振侠。原振侠问:“那张椅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南越呆了一呆,他大约呆了半分钟左右,才给了肯定的答复:“是!”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他,到藏书室的一个角落上,坐了下来。那个角落,是供拣到了自己合意的书的人,坐下来阅读之用的,座位十分舒适。
这时,藏书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很难再在这个大都市之中,找到更静寂的谈话之所了。
当原振侠点燃了一支烟之后,就把那张椅子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他说得十分详细,凡是他知道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没有隐瞒,而且,他还加上自己的意见。
南越用心听着。当原振侠开始叙述之际,他反倒显得十分安静,皱着眉,并没有发出什么问题,只是用心听着。
原振侠足足花了两小时左右,才把所有的细节告诉了南越。南越紧抿着嘴,仰起了头,将头搁在椅背上,瞪着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看样子,他正在沉思,但原振侠也无法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南越仍然一动不动。原振侠用十分诚恳的声音道:“南先生,我把这一切经过全告诉你,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一个强大的势力,正不惜一切代价,想得到那张椅子!”
南越直到这时,才喃喃地道:“我不会放手!”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这个势力,可以轻而易举发动一场战争,颠覆一个国家的现有政权,你是绝对无法与之对抗的!”
南越缓缓低下头来,盯着原振侠:“你的意思,是劝我把那张椅子交出来?”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你错了,我的意思恰好相反。我不想……那张椅子落在那个野心集团的手中,虽然我并不相信,那椅子有这种灵异的力量!”
南越干笑了一下,在这时,原振侠发现这个古董商人,实在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道:“你这样说,不是自相矛盾么?既然你不相信那椅子有什么神奇力量,就算给野心集团得了去,又有什么关系?”
原振侠叹了一声:“你可能不了解,这张椅子,有着极其奇特的历史背景,它是如何来的,甚至有着灵异的传说。我不相信,但有人会相信,当一个野心家相信椅子有灵异的力量时,他的野心就会得到一种信心的支持,本来不敢做的,就会放胆去做!”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卡尔斯将军,如今在世界上搅风搅雨,已经接近疯狂状态了。如果他的野心再得到信心的支持,再作胆大妄为的扩张,那世上不知道要添多少灾难!”
南越的声音听来仍然很干涩:“医生,想不到你有这样悲天悯人的思想!”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当然还有私人的原因,他不想黄绢在无底的深渊之中,再进一层!
不过,他没有把这一点讲出来,他又道:“而且,你保有这样的一张椅子,对你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原振侠并不是在虚言恫吓,他知道卡尔斯将军和黄绢的行事作风,所以他说得十分认真。
南越的眉心打着结,望着原振侠,原振侠用力挥了一下手:“所以我的意见,是将这张椅子,秘密地彻底毁去,让它在世界上消失!”
南越又昂起头来(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他特别喜欢昂起头):“把它毁掉?”
原振侠俯身向前:“相信我,留着它,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南越现出十分为难的神情来,口唇掀动着,几次欲言又止。原振侠心中陡然一凛,南越的这种神情,分明是在表示他有许多事隐瞒着!他隐瞒着的是什么事?有关那张椅子的?
南越在犹豫了好一会之后,才道:“原医生,你把一切全都告诉了我,我很感激你。那张椅子……我这样急切想得到有关它的一切资料,是……因为它……越来……越怪了!”
原振侠陡地一呆,什么叫“越来越怪”?一定是本来就怪,现在更怪了,那才能说“越来越怪”。那么,这张椅子原来有甚么怪呢?
许多疑问涌了上来,原振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问才好。
南越沉声道:“我会让你知道一切,首先,是不是要研究一下,那张椅子,何以会在那所巨宅的一个密室之中?”
原振侠立时道:“这慢慢再研究吧,先告诉我,那椅子有甚么怪?”
南越盯着原振侠:“你信不信都好,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会动……会摇……”
原振侠的思绪一片混乱,他打断了南越的话:“等一等,会动会摇,那是什么意思?它是一张摇椅?好象不对吧!”
南越深深吸着气,把那张椅子会摇晃的情形,详细告诉了原振侠:“我用尽了方法,也无法知道它是怎么摇动的。”
南越曾用过种种方法,想弄明白那张椅子是怎么摇动的。他用的方法极多,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提及过。
原振侠听了之后,略想了一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坐在那张椅子上久了,会有摇晃的感觉?”
南越分辩道:“不是感觉,是真的摇动。”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人体的平衡器官,是在耳朵内的半规管。半规管中的液体,如果有一点异变,就会使人有摇动,甚至天旋地转的感觉。”
南越摇着头道:“不是感觉,是那张椅子,真的在摇动,真的!”
原振侠不想再争下去:“好,你说开始的时候,它摇动,现在更怪了,它怎么样?跳舞了?”
他看出南越的神情十分紧张,而且他始终不相信,一张有着一个坚硬椅脚的椅子会摇动,所以他想令得南越轻松一点,才故意这样说的。
可是南越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好笑的样子,他吞了一口口水:“不,它……说话!”
原振侠一听,陡然跳了起来,也顾不得小宝图书馆之中,要遵守静默的规定,大声叫起来:“什么?”
南越的神情本来就紧张,被原振侠这样大声一叫,他也直跳了起来:“你……这样大声干什么?你……声音轻一点好不好?”
原振侠也感到自己失态,可是刚才,他实在没有法子控制自己。他甚至可以接受再荒谬的事,可是一张椅子会说话,只怕再也不会有比这个更不可被接受的事情了!那真是太荒谬了!
在南越的低声哀求下,原振侠总算坐了下来。他叹了一声:“南先生,我们是在讨论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和你的安危有极大的关系,希望你不要开玩笑!”
南越发起急来,举起了手:“我和你开玩笑?”
他在一急之下,甚至讲话也粗俗了起来:“妈的,我要是和你开玩笑,我是乌龟王八蛋,不是人!”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好,那么请你解释,一张椅子会讲话,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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