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鬼子 第七章

《鬼子》第七章

作者:倪匡 字数:12444 书籍:鬼子

  界面风格:[咖啡花][星光闪][粉之恋][颓废闷][蓝调型]

  第七章

  南越带着原振侠向内走,一直走到了他的书斋之中,他才着亮了灯。

  原振侠打量著书斋中的布置,所有的布置都是明朝或明朝以前的古物,所以置身其间,使人有极强烈的时光倒流之感。

  南越指着一幅挂着的绣幔:“灵椅,就在这幅绣幔的后面。”

  原振侠不由自主,心跳加剧。一直到这时为止,他对那张灵椅的来龙去脉,已经再清楚也没有了,可是,灵椅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却还是说不上来。

  当然,如果他肯接受灵椅是天神自天庭上带下来,赐给人间君主的东西,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可是,这种说法,原振侠认为是神话,是传说,不是事实。所以,他实在无法确知灵椅究竟是什么!

  那么怪异的,在人类历史之中曾起过神秘作用的东西,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多少令得他有点紧张。

  他来到了绣幔之前,吸了一口气,伸手撩起了那幅绣幔来。

  绣幔一撩开,他就看到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可是他却只看到,那小空间的地上,有一个小圆孔,并没有看到什么灵椅!

  原振侠陡然一怔,而就在那一刹间,他的后脑之上,突然挨了一下重击!

  那一下重击,令得他眼前一阵发黑,双手没有目的地向前抓了一下,恰好抓住了那幅明朝的绣幔。在那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中,他还能急速地想着──自己要昏过去了,那是由于后脑突然受了袭击,袭击自己的,自然是南越!

  原振侠甚至还滑稽地想到:南越用来袭击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是唐伯虎用过的铜纸镇,还是祝枝山用过的那一方端砚?

  他当然不会得到答案,事实上,他连转过头来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当他的双手,才抓住了那幅绣幔之际,身子一晃,便已倒了下去。

  当他倒下去之际,连把那幅绣幔扯裂了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就昏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南越的手中,还拿着一只铜香炉──原振侠料错了,南越用来重重打了他后脑一下的,不是铜纸镇,也不是砚台,而是一只宣化铜香炉,那是世上有名的明朝古董!

  原振侠的身手十分灵敏,而且警觉也一直很高,要在背后偷袭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南越的偷袭,实在太出于意料之外了!

  不论原振侠怎么想,都想不到南越会卑鄙到在背后偷袭,而且一下子就打中了他后脑的要害──他全然不曾提防!

  再加上,当南越动手的时候,他正撩开了绣幔,一心想要看看那张灵椅,而又什么也未曾看到,正在极度愕然之际,自然更不提防!

  当原振侠倒地之后,南越的手中,还拿着那只宣化香炉。他的脸色苍白,身子也在不住发着抖,这样子对付另一个人,南越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勇气做到这一点的!

  他喘着气,跨过了原振侠倒在地上的身子,匆匆忙忙,抛开了手中的香炉,踏过了本来是他最心爱的那幅绣幔,跨进了那个空间。

  在这里,有一点是必须注意的──原振侠没有看到那张灵椅,在原振侠眼中看出来,什么都没有。但是,当绣幔一撩开之际,南越就看到那张灵椅在。

  南越不但看到那张灵椅在,而且还清清楚楚,听到灵椅在讲话:“快把他打昏过去,不然,就会被他弄到海底去了!”

  南越虽然有背信的想法,可是把原振侠打昏过去,在听到那句话之前,他连想都未曾想到过。但在一听到了那句话之后,他一下子就拿起了香炉,重重敲在原振侠的后脑之上!

  当他跨进了那个空间之后,他双手抓住了那张椅子,将之举了起来──椅子不是很重,南越足可以把它举起来。然后,他转身,又跨过了倒在地上的原振侠,一直举着那椅子,出了书斋。

  原振侠的健康状况十分好,虽然重击令得他昏了过去,但是在二十分钟之后,他就开始醒了过来。

  当重击突然而来之际,他连疼痛的感觉也没有。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了后脑被击处传来了一阵剧痛,再接着,他就睁开了眼来。

  当他睁开眼,伸手按住了后脑被击处,手心上有碰到浓稠鲜血感觉之际,他已经完全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令得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声音,一跃而起,叫道:“南越,你给我滚出来!”

  他一面叫,一面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原振侠当然是有理由愤怒的,他把一切经过全都告诉了南越,南越却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他!

  但是原振侠立时知道,自己在这时发怒,是没有用的,因为南越显然已经不在了!

  原振侠喘着气,先撕破了衣服,把后脑的伤处扎了起来。当他反手在绑扎着布条之际,他一直盯视着那个小空间在看着──没有椅子,里面是空的。

  这时,里面当然没有椅子,因为椅子已经被南越拿走了。可是,当南越还没有把椅子拿走的时候,为什么原振侠也看不到那张椅子呢?为什么,黄绢派出来的那么干练的特工人员,他们在暗中对这所巨宅的每一处进行搜索,也没有发现那椅子呢?

  灵椅,有着神秘的灵异力量,可以使要对它不利的人看不到它!

  当时,原振侠自然不知道,一直要到后来,事态逐步发展,他才明白。

  当时,原振侠肯定南越已经离去,他首先想到的是:南越答应把灵椅毁灭是假的,他早有预谋,把自己打昏过去之后,他就带着那张灵椅躲起来。那张灵椅,根本不在巨宅之中!

  原振侠这时的想法,只想对了一半。

  他重重顿了一下脚,他绝对可以肯定,灵椅在南越手中,对南越来说,会构成极度的凶险。但是这时,在极度的愤怒情绪之下,他却一点不为南越着急,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因为南越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了他,应该有点报应!

  原振侠自然不希望灵椅落到卡尔斯将军手中,可是如果他已经尽了力,事情在他的力量不能控制的情形之下,有了意外,他也无法可施。一想到这一点,原振侠不但愤怒,而且懊丧之极!

  他并没有在那巨宅之中停留。摸着黑,他总算离开了那巨宅,又从黑暗的小路上,回到了车子里。

  当他发动车子之际,他心中又在想:自己的遭遇,是一个最好的教训──别相信任何人!

  他驾着车,并没有回到住所,而是先到了医院,请他的同事,把他后脑的伤处消毒并重新包扎。同事取笑他:“争风吃醋,和人打架了?”

  原振侠只是苦笑,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离开了医院之后,原振侠才驾车回家,车子是租来的,明天一早还得去归还。本来和他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忽然之间扯上身来,会弄得他如此烦恼和狼狈,这多半就是“造化弄人”的写照。

  一张会摇动,会讲话,有着那么神秘悠久历史的椅子……这一切,全令得原振侠有头昏脑胀之感。他在推门进自己住所之时,神思恍惚,连脚步也有点不稳。

  当他进了住所,关上了门之后,不由自主,背靠在门上,喘着气。就在这时,像是身在梦幻中一样,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极其轻柔动听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觉得不舒服?”

  原振侠在听到了那声音之后,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后脑所受的那下打击太沉重了,竟令得他听到了黄绢的声音!

  可是,就在原振侠这样想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那又令得他震动了一下,他并没有亮着电灯,如何会突然有光亮出现的?

  他瞇着眼,向前看去。黄绢修长的身形,在才一映入他眼帘之际,还是相当模糊的,但是立即变得十分清晰。

  一点也不错,是黄绢,站在他的面前,离得他极近。使他不但可以闻到自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淡的幽香,而且气息可闻!

  原振侠把眼睛睁得老大。意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接连而来,从他和南越的对话,图书馆中看到了记载,后脑挨了重击,现在又是黄绢的突然出现。一连串的意外,一个接一个冲了过来,这令得原振侠再次发出了一下呻吟声。

  而黄绢也在这时,失声叫了起来:“你……受了伤!你应该在六小时之前到的,你到哪里去了?一直在跟人打架?伤得怎么样?”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黄绢在责问他,但是他也可以听出,黄绢在语气之中对他的那份关怀。那令得他十分激动,他仍然背靠在门上,张开了双臂,在等着黄绢投进他的怀中。

  黄绢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就靠向原振侠,原振侠立时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长发。两人偎依在一起,一时之间,谁也不想讲话。

  原振侠虽然没有出声,可是心中却在大叫:抛开权位,不要再去追寻什么灵椅,就这样靠在我身边,永远靠着,你会在平静之中得到快乐!

  原振侠没有把心中的话叫出来的原因,是他知道,叫出来,随便他叫得多么撕心裂肺、声嘶力竭,都是没有用的!

  原振侠急速地吸着气,就在这时,靠在他身前的黄绢,头向后略仰,道:“汉烈米博士疯了!”

  原振侠陡然一怔,后脑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一时之间,他还不明白“汉烈米博士疯了”是什么意思,黄绢又已道:“他要见你,看来他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原振侠这时,只感到心头一阵剧痛,他喃喃地道:“是他要见我,不是你要见我?”

  黄绢把他推开了一些,凝视着他,用十分冷淡,但也十分坚决的声调说:“我们实在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不必对我……再有任何幻想?”

  原振侠的心情更苦涩:“可是,你为什么又总是在我面前出现?”

  黄绢半侧过身去,长长的睫毛急速地颤动着,看起来,她的心境也十分矛盾。原振侠伸手,在柔软的长发上轻轻抚摸着。黄绢在开始时,一动也不动,但接着,她就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原振侠的手。

  她也不再避开原振侠的眼光,看起来,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感到自己不能和原振侠再在感情上纠缠下去。正如她刚才所说的,她和原振侠,实际上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之中的!

  她沉着声:“汉烈米企图用强烈的炸药,把整座陵墓全都炸毁,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疯子!”

  原振侠双手捧着头,呆了一会。他也明白了黄绢所说的那一点,那使他的身心都感到一股异样的疲倦。

  虽然他对汉烈米博士很有好感,他还是道:“那似乎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不是?”

  黄绢有点怒意:“可是,你曾和他如此接近,难道你不想听听,还有什么意外的发展?”

  原振侠作了个无可无不可的手势,他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令得黄绢更加生气,但是她却还是抑制着怒意:“在你走了之后不久──”

  在原振侠走了之后不久,汉烈米显得十分暴躁不安,他把所有人都赶离陵墓,又吩咐警卫严加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去。

  然后,再要负责警戒的军官,替他运五百公斤烈性炸药来。那军官一面答应着,一面自然立刻用最快的方法,通知了黄绢。

  黄绢在接到了报告之后,真正吃了一惊──五百公斤烈性炸药,足以毁坏一切了!她不知道汉烈米要作什么,下令照汉烈米的吩咐,供应他所需的一切,但是如果汉烈米要引爆那五百公斤烈性炸药,就绝不能使他达到目的!

  这个命令是十分容易实行的,要引爆烈性炸药,需要相当繁复的手续,一定要通过雷管来引爆。军官接到了命令之后,就照汉烈米的吩咐,给了他五百公斤烈性炸药和二十支雷管,只不过所有的雷管,都拆除了其中作为起爆药的过氧化铅,使得所有的雷管,根本失去了引爆的作用。

  汉烈米在得到了供应之后,他的行动就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而且立即报告给黄绢知道。

  他把五百公斤炸药,分成了二十份,分布在陵墓的各处,在炸药上插上雷管,再把引爆线联结在一起。

  他的这种行动,任何人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他要把整座陵墓炸毁!

  而他把炸药布置得那么均匀,五百公斤烈性炸药在同时引爆,那不但可以把整个陵墓炸毁,也足以把陵墓上的那个大广场上的石板,全都炸得飞向半空而碎裂,使这里的一切,在一刹那之间化为乌有!

  当黄绢接到这样的报告之际,她实在无法相信──汉烈米是这样狂热的一个考古学家,对任何古物的破坏,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恶行!

  可是如今,他却要亲手彻底毁灭人类在考古学上最大的发现。

  黄绢是兼程赶去的,当她赶到时,迎接她的军官道:“一切装置都弄妥了,可是看博士的样子,似乎不能决定在什么时候下手。”

  黄绢闷哼一声:“他不是不让人接近么,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军官道:“在送炸药和装备进去的时候,我命人暗中布置了多枚电视摄像管在里面,所以可以看到他在做什么事!”

  黄绢跟着军官,进入了一辆卡车的车厢。那车厢中有着相当完善的各种电子设备,有四幅萤光屏,可以从四个不同的角度,看到那陵堂中的情形。

  四幅萤光屏上,都有着汉烈米,汉烈米蹲在引爆装置之前,右手按在一个按钮上。

  萤光屏上看起来,汉烈米在发着抖,双眼直勾勾地向前看着,盯着那块大石。在大石四周,至少有一百公斤的炸药在。

  黄绢一看到这种情形,就不由自主叫了起来:“天,他疯了!要是真的炸了起来,他自己会变得什么也不剩下!”

  军官道:“不但是他,连我们这里,也会波及!”

  黄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他一定是疯了!我不信他真的会──”

  就在这时,她就看到汉烈米陡然站了起来,用力按下了引爆的按钮。虽然黄绢明知道爆炸不会发生,但是在那一刹间,她还是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

  爆炸当然没有发生,汉烈米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一样,站立着不动。

  接着,他冲向一堆炸药,把雷管拔了出来,看了一下,重重摔了开去,转身向外便奔。

  在电视萤光屏上,看到他奔上了石级,他一定是发觉受了骗,正在向外冲来。黄绢连忙跳下了卡车,卡车停的地点,离那个广场不是很远。

  黄绢才一下车,就看到汉烈米已经冲了出来,挥着手,发出极度愤怒的吼叫声:“滚出来,躲起来的人全给我滚出来!”

  黄绢立时大踏步向前走去,冷冷地道:“没有人要躲起来,博士,你为什么要把这里的一切全都毁去?”

  汉烈米一看到黄绢,就向她直冲了过来,样子完全是在疯狂的状态之中。黄绢毫不退缩迎上去,几个军官急忙跟在黄绢的身后,已经把佩鎗拔在手中。

  黄绢和汉烈米在广场的边缘上相遇,汉烈米一伸手,极度失态地抓向黄绢胸前的衣服。黄绢翻手一拍,将他的手拍了开去。

  汉烈米大声责问:“是你!是你破坏了我的行动!”

  黄绢的声音更冷峻:“是我阻止了你的破坏行动!”

  刹那之间,汉烈米的神情更是激动之极,他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你阻止不了,阻止不了!我一定要令这里的一切,全都毁灭──”

  当他叫到这里时,他双手扬起,向着黄绢直扑了过来。黄绢向后一退,但没有退开,汉烈米的双手,已然紧紧掐住了黄绢的脖子。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黄绢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汉烈米扭曲了的脸离得她那么近,她感到呼吸紧迫,张大了口想叫,又叫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鎗声响起!

  鎗声一共响了三下,黄绢只感到灼热的鲜血迸溅开来,洒得她一头一脸。同时,也听到了汉烈米撕心裂肺的呼叫声。

  黄绢甚至连视线也被血溅得模糊了。

  一个世界著名的学者,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行凶,这真是太出人意表了!

  当她感到汉烈米的手已经松开了她的颈子之际,她又后退了几步,抹去脸上的血。她看到汉烈米就在她的身前,他一共中了三鎗,两鎗中在他双臂上,一鎗中在他的肩头,中鎗处,鲜血在不断地涌出来。

  可是他还是活着,还举起了中了鎗的手臂来,伸手指着黄绢,发出一种十分可怕的声音,叫着:“对了,你就是这个样子,满头满脸都是血,就是这样子!”

  接着,他急速地喘起气来,但仍然在叫着:“你自己喜欢这样,你那个卡尔斯喜欢这样,不能让别人也这样!”

  黄绢又骂又怒:“你是一个疯子!”

  汉烈米在嘶叫:“我不是疯子,你才是,卡尔斯才是!你们才是疯子!”

  几个军官已经把汉烈米抓了起来,黄绢喘着气:“把他送到医院去!”

  汉烈米在剧烈挣扎,但还是被人推上了车子,疾驶了开去。

  黄绢转身走向一辆车子,她陡然在车子的倒后镜中,看到了自己一脸的血污,样子十分可怕!

  那当然不是她的血,可是一脸的血污,看起来真是怵目惊心。她也想起了汉烈米的那两句话,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一小时之后,黄绢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她进了病房,去看汉烈米。汉烈米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句话:“叫原振侠来见我!”

  黄绢在听了几十遍之后,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病房。她知道,除非自己亲自去走一遭,否则,原振侠是不会来的。

  原振侠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发着颤。汉烈米博士为什么要将沙尔贡二世的陵墓彻底毁去,真正的原因他不知道,可是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到那和自己要把那张灵椅毁去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种超乎人类想象和知识范畴之外的事物,会带来什么结果,全然没有人知道。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根本不让它们再存在下去!

  他勉力镇定心神:“为了汉烈米要见我,你才来的?”

  黄绢掠了掠长发,想了一下才道:“不是,我觉得汉烈米已经洞悉了陵墓中的秘密,可是他绝不会对我讲,他要见你,一定会对你讲!”她顿了一顿:“我要你把他的所知,转述给我!”

  原振侠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一会──沙尔贡二世陵墓的秘密,说穿了,就是如何使帝王君主的权力,可以得到随心所欲扩张的秘密。

  原振侠更可以肯定,汉烈米要毁掉一切,目的是不希望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他陡然之间,感到了一阵冲动,疾声问:“汉烈米在中鎗之后,指着你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懂不懂?”

  黄绢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来,直截地道:“不懂!”

  原振侠冷笑了一下:“我倒可以略作解释,你追求权力,一直追求下去,到最后,难免头破血流,那是你的事!可是就在你追求权力的过程之中,有多少人先要流血?”

  黄绢冷冷地道:“这种话,一点也不新鲜,对我,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原振侠凝视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她已抢先道:“汉烈米一定要向你倾诉他心中的秘密,你去不去?”

  原振侠道:“我去!”

  他答复得那么爽快,倒大大出乎黄绢的意料之外。

  原振侠立时又道:“我去,不是为了听他向我诉说秘密,而是去听听一位好朋友的愿望。要是他有什么愿望不能达到的话,我可以尽力帮助他去达成!”

  黄绢的神情十分难看。原振侠这样讲,两人之间的敌对地位

  可是她立即想到,只要原振侠肯去就好了。就算原振侠不肯向她转述汉烈米的秘密,她也有的是法子,可以在他们交谈之际偷听得到。

  所以,她一挥手:“走吧!”

  原振侠走过去,打开了门,他也心急想见到汉烈米。门一打开,外面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在,这种场面,原振侠早已习惯了。

  黄绢跟着走了出来,一个大汉连忙趋向前,向黄绢低声说了几句。黄绢现出极高兴的神情来,转头道:“他们已找到了那个古董商人,和那张椅子!”

  原振侠震动了一下,他在心中暗骂:南越这个混蛋,他以为自己的警告是虚言恫吓,竟然出手袭击自己,现在,他可以说是自食其果了!

  而那张椅子,终于落到了黄绢的手中!黄绢说“找到了”,自然是轻描淡写,南越一定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恭喜你!”

  黄绢又用阿拉伯语,下了一连串命令,原振侠不是很听得懂,只知道黄绢要她手下把南越带走。

  利用外交特权,黄绢要胡作非为起来,带走一个人,那简直是一件小事了。

  当原振侠登上专机之际,他却没有看到南越,可能南越是在后面的机舱中。因为他看到,在起飞之后,过了很久,黄绢才从后舱走过来,神情十分冷峻。

  黄绢一来,就道:“那卖古董的,什么都对我说了,那张椅子现在属于我了!”

  原振侠闭上眼睛,一声不出。他看不见黄绢的神情,但是黄绢像箭一样的冷笑声,却不断传进他的耳中。

  黄绢一面冷笑,一面道:“你要把灵椅毁去?原来你也知道了那么多,可是一点也不告诉我!”

  原振侠只是缓缓地吸气,在他听来,黄绢的声音越来越是狂妄。虽然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动听,但一时之间,原振侠有一个错觉,竟然分不出黄绢的声音和卡尔斯将军有什么不同来。

  黄绢在说着:“这张灵椅,一定有特殊的能力,你早已知道这一点的。它能令权力永固,能令权力扩张,能令理想实现,能令──”

  原振侠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接了上去:“能令人变成疯子,能令疯子更加疯狂!”

  黄绢又发出了一下冷笑:“你等着瞧吧,卡尔斯将军的理想,可以借着神异的力量而实现!”

  原振侠陡然睁开眼来,黄绢是一副扬扬自得的神情。可是在感觉上,原振侠却感到,从来也未曾面对过一个令他有如此强烈憎恶感的女性过!

  这是黄绢吗?是他所爱的,那么美丽动人的黄绢吗?他一再问自己,可是这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却得不到答案。当然在他面前的是黄绢,可是又不是!

  黄绢也瞪视着原振侠,她在继续着:“这是无可抗拒的!人类的历史,因此会改变,也可以说,人类的历史就是照这个规律发展下去。卡尔斯将军和我,会成为全人类的统治者,全世界的人都等着我们把他们从罪恶之中解救出来,现在,这一点可以达到了!”

  原振侠尽量抑制着一种极度要作呕的感觉,冷冷地道:“将军,作为一个医生,我可以绝对肯定,你的精神状态,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黄绢哈哈大笑了起来:“疯子?历史上所有想征服全人类的伟人,全是疯子吗?”

  原振侠的回答,来得又快又肯定:“是!全是可怜可悲的疯子!”

  黄绢止住了笑,沉着脸望向原振侠。原振侠又冷笑道:“远到亚历山大大帝,近到响应马克思号召的,疯子绝不会成功的!”

  黄绢伸出手来,直指着原振侠:“我会,我和卡尔斯会!历史是人创造的,我就是创造历史的人!”

  原振侠终于忍不住了,一张口,剧烈地呕吐了起来,一直吐到吐出的全是清水为止。

  黄绢在原振侠开始呕吐时就已经离开,进入了后舱。在整个飞行途程中,原振侠没有再见过她。

  飞机一着陆,原振侠就由两个军官陪着,到了医院,见到了汉烈米。

  汉烈米的情形十分差──虽然他中了三鎗,但伤势不能算是太严重,可是他的精神极差,原振侠见了他,几乎认不出他来。除了他深陷下去的双眼,仍然带着那股固执的神采之外,整个人都脱了形!

  他一看到了原振侠,就紧紧握住了原振侠的手,颤声道:“原,那张椅子……那张椅子……”

  原振侠的心中极难过,他道:“那张椅子,已经落在黄将军手中了!”

  汉烈米陡然震动了一下,整个人几乎从病床上弹跳了起来。接着,他的声音更加发颤:“那……千万不能……原,千万不能让他们……把那张椅子,放在那块大石上!”

  原振侠苦笑,抬头看了那个面目冷森的护士一眼。他自然明白,在这里的每一句话,都立刻会传进黄绢的耳中。他沉声道:“别再说了,这里没有秘密!”

  可是汉烈米的情形,作为一个医生,原振侠看得出,他已经处于一种昏迷的狂呓之中。他不断重复那句话之后,又道:“更不能叫卡尔斯和黄绢坐上去!”

  原振侠摇着头:“太迟了,我没有力量可以制止他们。你为什么要毁灭整个陵墓?你一定曾感到什么,是不是?你感到了一些什么?”

  汉烈米的神态,像是平静了一些。隔了好一会,他才道:“原……那真是来自天庭的,原来属于天神的东西。”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你别发呓语了!”

  汉烈米叹了一声:“原,天庭和天神,只不过是一个名词!”他双眼向上翻,又困难地扬起一只手来,指向上:“你明白了?”

  原振侠有点明白,可是他还是缓缓摇着头:“请你作进一步说明。”

  汉烈米又沉默了片刻:“你记得我在击碎那个石台之后的情形?”

  原振侠道:“是,我肯定你那时,看到了什么。”

  汉烈米摇着头:“不,我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不过在那一刹间,我感到……感到……唉,我应该怎么说才好?你有没有经历过,在一刹那之间,忽然知道了许多许多事,就像这些事,原来就是你脑中的记忆一样?”

  原振侠想了一想:“我可以理解这种情形……在人类如今的医学来说,还无法解释这种情形。再精细的解剖学,也无法找到人的思想究竟在何处,只不过可以知道思想是由哪些细胞活动而产生。所以,像你经历的这种情形,还是只能靠想象来解释。”

  汉烈米迟疑着,现出十分迷惘的神情来:“我一直在疑惑,那是不是我的幻觉,可是当时的感觉,又是如此强烈和深刻,所以我才决定了要去做……要把一切全毁灭。一直到现在,我还不能肯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象的解释?”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因为那毕竟是相当难以解释的事。

  汉烈米又急促地道:“如果我当时的感觉,全是实在的,那么我失败了一次,还要做第二次,一直到成功为止!”

  他急速地喘起气来,喘了一会,才又道:“真……可怕……我拼了命,也要去做!”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按捺住了好奇心,不去问他当时感觉到了什么。他道:“我的解释是,如果有一种强势的思想电波,侵入了人的脑部,就可以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知道很多事了!”

  汉烈米迷惘地道:“我不是很明白。”

  原振侠作着手势:“人知道事情,是通过了不断对外界的接触而累积起来的。通过阅读和听闻等等的途径,在脑部积聚成记忆,然后,再根据记忆,加上自己的理解,就有创新的意念出来。这情形,就和我们如今把资料输入计算机,使计算机有记忆一样。但是人脑的组织比计算机复杂了不知道多少,计算机只能接受输入的资料,不会有创新的意念。”

  原振侠顿了一顿:“你那种感觉,就好象把许多资料,一下子就输进了计算机之中一样。人和人之间,是无法用这种方法来交换知识的。”

  汉烈米点了点头,仍保持着沉默。原振侠又道:“这种直接由思想和思想之间的交通,是不受时间限制的。我们现在,通过语言文字,使一个人接受基本微积分教育,可能需时一年或更久,但通过思想直接交流的方法,可能只要百分之一秒!”

  汉烈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问:“当时,我在击碎了那块大石的一角之际,我……我怔呆了多久?”

  原振侠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不能肯定,当时,我想起了石台上所刻的警告,以为大祸将临,所以吓呆了。那段时间,不会很长……不会超过三分钟!”

  汉烈米苦笑了一下:“那么久!那真是可以使我感到很多事了!”

  原振侠缓缓地,终于把他早已想问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在那一刹间,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汉烈米闭上眼睛一会,才又睁开眼来:“我一击碎了石台的一角,就感到了一股极度的震撼,彷佛在那一刹间,遭到了电击一样,全身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不,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而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看出去,我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深蓝,一片无穷无尽的深蓝。接着,我就听到了一下暴喝声!

  “那种暴喝声简直如同迅雷一样,令得我心神皆为之震动。那声音在喝着:‘你太大胆了,竟然敢破坏来自天庭的神迹!’

  “那时,我神智还十分清醒。虽然我知道有什么极其奇异的事发生了,可是我发誓,我的神智还是清醒的,我记得我自己立时大声回答:‘什么天庭来的神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原,你当时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原振侠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听到……可能那只是你在想。对方‘听’到了你的声音?”

  汉烈米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原振侠道:“那证明你和对方,是用思想交流的方式在沟通。”

  汉烈米静了片刻:“大约是我一叫喊,立即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响,声音仍是那样令人心神俱震:‘你要是再胡作非为,巨大的灾祸就会降临在你的身上!快去找我的另一部分来!’

  “我实在不知道那声音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就反问:‘什么叫你的另一部分?什么部分?你是什么人?你……你是什么?你就是那块大石,你究竟是什么……我要把你剖开来!’”

  汉烈米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喘息起来,可是他又作了一个手势,不让原振侠发问。

  接着,他又道:“那声音更响亮,简直令得我昏眩,它道:‘你不能知道我是什么,我是来自天庭的,你们对天庭知道多少?我怎么向你解释?我可以令你们中有权势的人随心所欲,我是天神派来的,天神通过我,来统治你们。我的另一部分和我结合,就有无比的力量,就有你们人类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可以使人类听命于一个人,而这个人听命于天神!’”

  汉烈米讲到这里,又急速喘起气来。原振侠只感到了一股寒意,他道:“另一部分……那另一部分,就是那张椅子!”

  汉烈米睁大了眼,望着原振侠。原振侠又道:“在以前,中国的帝王君主,自称天子,说是受命于天,天是通过了他来统治人类。”

  汉烈米发起颤来:“这……只不过是一种假托。难道真的……有一种力量,使得一个人可以统治人类?”

  原振侠思绪十分紊乱,他道:“可是人类的历史上,不是有着数不完的千千万万人,受一个人统治的例子吗?这个人,何以能成为至高无上,权力集中的君主?实实在在,君主和普通人一样,只不过都是一个人!”

  汉烈米也喃喃道:“权力的宝座,一个人在权力的宝座上,就能够为所欲为,驱使亿万人去服从他!”

  原振侠用力挥了一下手:“权力的宝座……这是文学上的修辞,实际上,就是那张椅子,那张……来自天庭的椅子!”

  汉烈米现出十分怪异的神情来道:“那……也只不过是一种象征吧?人类历史上有许多君主,未必每一个都坐过这张椅子的!”

  原振侠苦笑:“可是,历史上所有的君主之中,有多少个是称心遂意的?别以为做了君主,就一定十分快乐,权力扩张的野心是无限的,我相信所有君主的痛苦,和普通人是一样的,不能满足!”

  汉烈米叹了一声:“那石台……和椅子的结合,就可以使一个君主,得到满足?”

  原振侠继续苦笑:“我不知道,我未曾有过那种感觉,你应该比我清楚!”

  汉烈米挣扎着想起来,但是又颓然倒下去:“是,那声音告诉我,椅子放在石台上,坐了上去,就会由天庭给予无比的力量,使他成为人间权力最高的一个人,一个由天庭派来的统治人类的使者!”

  原振侠想了片刻道:“这,可以阐释为那座石台、那张椅子,是一种组合,这种组合,是可以和太空之中某种力量发生联系的。”

  汉烈米点头,道:“我也是那样想,所谓‘天庭’,当然是指某一处所在而言,而‘天神’,就是居住在这个所在的一种生命。这种生命有超级的力量,只要通过一个人,就可以统治全人类!”

  原振侠双手托着头,呆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汉烈米瞪着他,显然是不明白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有什么好笑的。

  可是原振侠却笑了又笑,直到汉烈米忍不住喝止他,他才道:“真的好笑,我忽然想到,那个人,当他成为人间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之际,他一定自以为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一个人了,是至高无上的君主,统治着全人类。可是实际上,他却只不过是一个工具,某种力量只不过是通过他来统治人类而已。他是工具,是奴隶,比被他统治的人还不如。被他统治的人,还能反抗,而他却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沾沾自喜,心甘情愿,一直做着奴隶,这不是很好笑么?”

  汉烈米听了,先是怔了一怔,但是接着,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在他们的笑声中,病房的门,“砰”地一声,重重打了开来。随着门的打开,黄绢像是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

  汉烈米和原振侠两人都怔了一怔,黄绢满面怒容,指着他们:“一点也不好笑,你的话,一点也不好笑!至高无上的君主──”

  原振侠立时道:“只不过是某种不可测力量的工具!”

  黄绢厉声道:“可是,他还是全人类的统治者!”

  原振侠反应更快:“不,是来自太空的某种力量在统治人类,不是他,他是一个傀儡!”

  黄绢用力挥了一下手:“卡尔斯将军将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

  原振侠耸了耸肩:“外来的力量,总要选择一个傀儡的。是卡尔斯也好,是你也好,张三李四、阿狗阿猫,并无分别。”

  黄绢怒道:“胡说!只有原来已经是有权位的人,坐上了那张椅子,权力才能随心所欲扩大。普通人就算坐上了那椅子,也一样没有用!”

  原振侠听了,又由衷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当然,那种力量很懂得如何去选择它们的工具。已经有了一定权力的人,权力追求的无穷欲望,早已使得他们的心灵受到了腐蚀,在权力追求的过程中,早已丧失了人性,什么样灭绝人性的事全可以做得出来。普通人,还真没有那么容易就成为权力的俘虏!”

  原振侠越说越是激昂,汉烈米的双手移动虽然有困难,可是他还是用力在鼓着掌。

  黄绢的脸色铁青,原振侠凝视着她,叹息地道:“看看你自己,自从卷进了权力的漩涡之中,变成了什么样子!”

  黄绢冷笑一声:“我好得很,不用你来关心!”

  她讲了那句话之后,顿了一顿,又道:“很多谢你们两人的讨论,使我对灵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很对,我同意你们的假设,那石台和那椅子是一个组合,是不知在什么年代,由外层空间某处,被送到地球上来的,是一种有给予权力力量的装置。”

  汉烈米喃喃地道:“或许,有可能正是有了这个装置,人类才知道权力这回事──部落社会因之形成,本来是平等的人之中,分出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从此之后,人类自由自在的生活便结束了!”

  原振侠并不看黄绢,像是在自顾自地说着:“可是人类的本性是追求自由自在的,历史上无数次的反抗,证明了这一点。”

  黄绢用力挥着手:“整个装置被分散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才重组在一起。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椅子一直在南越的那所巨宅之中,可是它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使得对它不利的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原振侠淡然道:“听来虽然神奇,但是它既然有和人思想直接交流的能力,要利用它的某种放射力量,影响一下人的视觉神经,使人视而不见,也就不算是什么怪异的事情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卡尔斯将军已经启程了?什么时候会坐到那张椅子上去?”

  黄绢看了看手表:“快了,大约一小时之后。”

  汉烈米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他几乎是在嘶叫着:“阻止……阻止……他!”

  原振侠长长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能力阻止?那一套装置──石台和一张椅子,照他的设想,是外层空间某种力量通过它来控制人类的装置。

  这种装置,对某些地球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那张椅子,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

  可是,也正如汉烈米刚才所说,人类社会的结构,起了变化,从原始社会变成了部落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形成了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是不是就是由于这套来自外层空间,是某一种外星人想借此控制人类的装置的影响呢?

  而时至今日,这套装置的主人,可以说是极成功的。就算现在,这套装置被毁去,权力的欲望,也已经根深柢固地存在于人类的思想之中了!

  卡尔斯将军就是一个例子──对卡尔斯将军来说,有这套装置,和没有这套装置,有什么分别?他还不是一样,要运用一切一切疯狂的手段,去扩充他的权力欲?

  当权力欲已成了人类思想的一部分时,沙尔贡二世也好,巴查则特大君也好,宁王朱宸濠也好,卡尔斯将军也好,他们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去追求权力的扩张,每一个都认为自己有资格统治全人类!

  想到这里,原振侠不由自主,深深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迟了!”

  汉烈米更焦切:“迟了?那是什么意思?”

  原振侠把刚才所想的,讲了出来,又道:“太迟了,如果是这套装置才到地球来的时候,就把它毁掉,那还来得及。如今已过了几千年,有它和没有它,实在是一样的。那套装置所能给予人类的力量,早已成为某些人的天性之一了!”

  他讲到这里,向黄绢望了过去:“我的分析,或许很令你失望,但那是实在的情形!”

  黄绢“哼”地一声:“那张椅子会摇动,会使人感到它在说话,有着极其灵异的功能!”

  原振侠点头:“自然,它的制造者,在科学上,一定比我们进步了不知道多少,人类再过几万年,也可能比不上它们。不过,我相信它能影响人类的,不过是在人类的思想之中,注入狂热的权力追求欲。你和卡尔斯,早就有了这种欲望,还有什么用?”

  黄绢怒道:“历史上有不少君主,靠着它而烜赫一时!”

  原振侠道:“当然,那时,人类的思想简单。当大多数人思想简单的时候,少数有强烈权力欲的人,自然容易得逞。但现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有像卡尔斯和你这样的人,互相牵制争夺,主观欲望再强,也没有太大作用了!”

  黄绢连声冷笑:“走着瞧吧!”

  她一个转身,向外走去,重重关上了门。

  汉烈米又焦急又惘然地问:“怎么办?”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我相信我的判断不错,那套装置曾对古人起作用,当它已成功地灌输了权力欲给人类之后,现在根本已不起作用了!我们可以……”

  他讲到这里,停了一停,然后,重复了黄绢刚才的一句话:“走着瞧吧!”

  一个月之后,世界上最轰动的消息,是卡尔斯将军发动了他对邻国的战争,可是却失败了。

  卡尔斯将军也企图召开一个多国的会议,讨论合并为一个大国,要成为世界上第三个超级大国,而由他来统治。

  可是这个会议计画一提出来,就未被人接受──那些小国的统治者,正如原振侠的分析,也早就知道了权力是怎么一回事,扩张唯恐不及,怎肯放弃?

  卡尔斯大怒之下,又对那些小国发动攻击,组织颠覆。可是卡尔斯的行动,一一失败,反倒使他更加孤立了。

  从这种情形来看,原振侠的分析是对的。那套来自外层空间的装置,能给予人类的,是权力的野心和欲望。在人类已普遍有了这种野心欲望之际,装置的作用已经等于零。

  可是,如果人类的野心、欲望、侵占、掠夺,要一个人去统治亿万人,这种思想,如果是由这套装置带来的话,那么,外星某种高级生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看有记录的人类史,为了权力的争夺,演出了多少惨剧?

  一直到今天,几乎所有人类大规模悲剧的根源,还是由此而形成的!

  三个月后,原振侠又收到了一盒录像带,放出来一看,画面上是黄绢。

  黄绢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沉思,甚至不怎么变换姿势。原振侠耐心地看着,一直到十分钟之后,黄绢才讲了一句话:“你说对了!”

  汉烈米伤愈了之后,没有再继续沙尔贡二世陵墓的考古工作,只发表了一篇文章,约略地提了一下古代君主追求权力的梦,使他们采取了奇异的葬礼形式。

  而南越在不久以后,也回到了他的那所旧宅,依然做他的“古旧物品买卖”的生意。

  他好几次想和原振侠接触,可是原振侠十分鄙薄他的为人,每一次都严词拒绝,不和他来往。

  (完)

  上一页回目录

  [记住网址 . 三五中文网]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