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李涟漪脸黑沉黑沉,怒气几欲勃发,又顾忌女儿还在一旁,就压着嗓音对旁边正耐心替女儿剥虾仁的某人道,“你明知道我不爱吃大蒜,还给我夹包了大蒜的饺子。” 文婷女士的眼神儿多厉害呀,镇得她还非得硬着头皮把那包了大蒜的饺子吃下去,末了还得控制自己不能流露出被顾某人假模假样的神情表情和大蒜味儿恶心到的表情。
顾方泽听言手上动作不停,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我以为你爱吃。”
“谁说的?”
“你。”
鬼话连篇。
“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说的?”
“昨晚说梦话的时候。”
这一刻顾家的小公主顾皎皎小姐可以用她最爱的泰迪熊发誓,她看到了她美丽优雅的妈妈头顶上正冒着袅袅炊烟。
明显无理取闹,李涟漪深感与这个男人在思想觉悟上存在着严重的代沟,导致她沟通无能。这种人大概打生下来就是个祸害人的主儿,不巧她倒霉,让他给看上了,恰好这厮又原形毕露,吃醋那叫一个厉害——还不叫“吃”,是一缸缸灌的!完了一肚子坏水就全往她身上泼,叫她从此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再瞧瞧从自个儿肚子里蹦出来的亲闺女,打一回来几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爸爸身上,也不知在聊什么,丫头片子咯咯哒哒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压根儿没往她这个妈的方向瞅一眼——小白狼一只。
一种被抛弃冷落的感觉油然而生,讪讪起身,本来想回房去的,但一转念,眼里闪过道光,扭头就往门口走。
不意外的。
“你去哪里?”
头也不回,怏怏然答,“找乐子,求安慰。”
“早点回家。”
不紧不慢的,“超过十点没回家我会报警。”
李涟漪听言默默穿好高跟鞋,而后回头,朝目光沉沉看着她的某人笑了下,唇角勾起轻轻缓缓做了个口型——谁,理,你。
转身就走。步伐摇曳生姿。
她觉得特有成就感,虽然有那么点幼稚,可多解气啊。
当然,得忽略身后隐约传来的一席对话。
“爸爸,报警是什么意思?”
“就是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抓坏人吗?”
“嗯。”
“这么说妈妈是坏人吗?”
“不是。”
“坏人是谁?”
“勾引你妈妈的坏男人。”
“什么是勾引?”
“长大你就懂了。”
“哦,为什么坏男人要勾引妈妈呢?”求知欲极强的娇气包似懂非懂地思索了番,又问道。
“因为你妈妈是狐狸精。”
……踉跄,高跟鞋崴了一下。
怒,竟在宝贝女儿面前说她是狐狸精!
李涟漪在心里毫不淑女地对恶意中伤她的顾某人高高竖起中指。
&61548;*六点多,天还没黑透,远方的天际还隐约能看见几丝橘红色的流云,轻轻柔柔随风飘荡着,很细,像染了金光似断非断的风筝线。
居然没有追出来。
在第N次回头未能看到某人的高大身影后,李涟漪沉沉叹了口气。
有些惆怅有些伤感。
怪不得人人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有的人有了爹就忘了娘,还有的人有了女儿就忘了老婆。
咂巴了下嘴,晚饭吃的酸辣鱼在胃里翻滚。
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回去了,李涟漪站立在离家不远的街道旁琢磨着,去找杜程程吧,那女人正和卫放好着呐,快结婚的人腻歪得很,去了也是被嫌弃的份儿……一辆崭新的银蓝色保时捷跑车无声地滑过,在她身边停下。
“美丽的女士,有空和我一起兜风吗?”
怔了下,抬眼望过去。
还是杜程程小姐说过的一句话,分手的男女还能做朋友?切,不是为了面子装模作样就是闹着玩儿,然后转个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之后的许多年,李涟漪都无法忘怀,那个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身姿优雅地坐在敞篷车内,一手搭在车门的边缘,眼睛微微眯着,眼睛里盛满星光。
从未有过的清澈坦荡。
下一秒她笑了,明眸灿灿,衬得皓齿皎白。
双膝优雅一屈,她嗓音戏谑轻快地,“当然,我的荣幸。”
PS:大家等得有麻油想将某人绑架然后撕票的冲动……对不起啦,由于个人失误,我的合约出了很大问题,不敢发文来着。所以今天才爬上来更。亲个,免费赠送番外咯,下一章是最终章,全部完结,明天发。
番外卷 谁不宠着你,天理难容(9月19日,完结蓝调酒吧。
京城有名的小资集聚地。
李涟漪举起手中的果酒与坐在对面的人碰杯,盛着明橘色与褐色液体的两只高脚杯在摇曳闪烁的灯光下碰撞,和着随性优雅的布鲁斯音乐,荡漾出微妙的情调。
抿了口杯中的酒,李涟漪掩饰不住打心底涌出的喜悦,“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说话间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细细端详着他。
这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见到他。
瘦了,更帅了。
唇角微微一抿,明明是一个微笑,唇角却偏偏出现一个凛冽似刀锋的弧度,显得有某种奇特的却极为吸引人的张力在他周遭撑开,所谓气场强大也不过如此了。
上天眷顾起一个人来真是毫无理由。
他微笑,“昨天回国,今天特意出来买代步的工具,正在试车,没想到会遇见你。”
佯装讶异,“真巧啊。”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神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许莫测,“是很巧。”却没再接下去。
李涟漪仿佛一瞬失了说话的能力,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避开他专注的视线,轻咳了声,打起精神来道,“在美国过得好吗?”
他抬眸看她一眼,继而垂睫,惜字如金,“不错。”
“外国妞儿很迷人吧?”
“没注意过,不知道。”
“……”李涟漪有气无力地瞅着他。
多说几句话会降低他苏大少的格调么?瞧这话儿对的,压根不像久违重逢的故人之间的气场。
又随便扯了几个话题,她终于找出了一个比较具有娱乐精神的。
“你和秦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苏唯一动作一顿,点墨般的眸子愈发的讳莫如深,看着她良久却不置一词。他只是极轻极轻地笑了下,微阖着眼仰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随后,立起身,神色平静地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到家时并不晚,夜色淡雅清新如流动的水墨画。还有淡淡的月光,天空是看不完的墨蓝,别墅区的路灯有几个坏了,没来得及修,于是路过的地方都显得有些暗。李涟漪停下步子回首望去,不远处的大马路仿佛浸染在了那浓浓的水墨中,只留下一处模糊的影子,拉出一道长长的斜斜的暗影,似天空中压得低低的厚重的乌云。
或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瞬,那头隐约传来低沉的引擎发动声,不消半会,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黑幕之中,了无痕迹。
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光阴。
沉郁地吐了口气,她转过头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她想起了下车时,苏唯一坐在驾驶座上没动,只是叫住她,浓重的夜色掩住了他的神情。
但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专注地看着她,那里面仿佛流转着萤亮的波光。
他道,“李涟漪,我没有你想象中的冷血无情。我会忘了你,但起码现在还没有,所以你要幸福给我看,这样才能真正让我死心。”
这次的分别,没有言情小说中浪漫绽放的烟火,没有淅淅沥沥的朦胧小雨,也没有煽情撕心裂肺的情歌,但这一天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如此衷心希望过,那个曾经在她明媚的年少时光里占据所有,几乎索取了她所有的眼泪却依旧风采无人能敌的男人,在今后没有她的日子里,能够快乐与幸福。
*出乎意料的,顾方泽在门口等她。他的脚下已落了不少未熄的烟头。
一见着人又想起了白天这厮的无理刁难,她的小脾气又上来了,欢喜又委屈。欢喜吧,正想着要快点见到他;委屈吧,看看这厮的眼神儿,那么深那么沉,眼底还有几不可见的血丝,看着她就像看着出墙红杏中的翘楚潘金莲。
李涟漪眼睛眨也不眨,气鼓鼓地瞪着他老半天也没办法发出火来,最后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没办法,她就受不了顾先生这种表情,真像某种恐被遗弃的小动物。又心疼又好笑,哪里生得起气?
她抿起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知道紧张我了啊?白天干嘛去了?”
顾方泽眉头慢慢拧了起来,“苏唯一怎么回来了?”
“哟,你看到了?”李涟漪笑嘻嘻地看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顾先生,你得好好抓牢我啊,看到没有,我行情可好着呐。”
顾先生不发一语,抓起她的手默默地往家里走。他的手很大,干燥而温暖,修长的手指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手心中,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热源,手心的温热与十指的交缠,很容易让人想到天长地久。
家里留着灯,是温暖的橘黄。
李涟漪望着顾先生沉默但仍然英俊不可挡的后脑勺轻轻微笑。
顾方泽转过头望了她一眼,仍是没说话,目光却在触及她面上的笑容时悄悄软化,随即又扭过头去。可李涟漪看清楚了他的眼睛,在望向她时,波光潋滟,动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