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宇看似平静,脸色却比对方更阴鸷。
不用转过脸,他也知道是谁。
“来看看你又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对方也不怒,皮笑肉不笑的坐在他面前。
冷冷的,江承宇坐直身体,强悍的姿态,仿佛白日里身体的那股脆弱,都只是他人眼里的幻觉而已。
只是,他依然不愿意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什么时候你才能摆脱自己的心魔。”vincene继续好整以待的问。
曾经他很恨,恨江承宇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但是现在他同情,同情这个外强中干的男人。
江承宇还是紧抿着唇,眼神很是阴鸷,那个神情分明在不耐写着“滚出去”!
“这几年,你的事业前有虎、后有狼,走得分外辛苦,为什么不干脆放弃?”
vincene微微一笑。
那个女人就是那只老虎,而他,就是后面的那只狼。
其实再多的虎狼都抵不过江承宇自己内心的无心无趣。
他会工作,因为想解脱痛苦,但是他很失败,越趋越下的事业,只因为每每所有的关键时刻,他都在自我惩罚一样置之不理。
对待工作,他就象对待自己的身体一样,视若无睹。
“我们家族会议通过,准备并吞你的公司。”vincene先通知他。
江承宇的公司原本就以贸易为生,一年复一年,在各项政策打压下,他的公司没有前进,反而越来越空泛。
这世界,弱肉强食啊,如果江承宇再不振作起来,那么由他来接手他的事业,是最好的选择。
vincene拒绝承认,执意要江承宇的公司,只是因为报复因为不甘。
江承宇的面色倏地一沉,眸光泛冷。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哪里,只是,他无心去斗。
如今的他,是—只病了的老虎,即使有人要来抢地盘,也激不起他的斗志。
曾经他壮志凌云,但是原来到头才发现,所有的成就,都抵不过能握在掌心的那只手。
“我没什么能帮你,除了这个。”不是不帮,是不想帮。
Vicene将一管黑洞洞冰冷的物品,搁在他的掌心。
江承宇冷眸微眯,看清楚了,那是一把枪。
“我教你一个不再痛苦的方法,那就是——把痛苦的源头给死死掐断!”Vincene英俊的脸发出狠厉之色。
他承认,他还在嫉妒,嫉妒了好几年,嫉妒到很想亲眼看见那两个人自相残杀。
江承宇冷眯着眼,打量着掌心那把黑洞洞的枪支。
“只要唐恩死了,就不会有背叛,他就能永远属于你了。”Vincene残忍的笑。
他要唐恩死!他一定要亲眼见着江承宇杀死唐恩,这样,被拒绝、被厌恶带来的屈辱,才能洗刷。
江承宇依然没有什么情绪。
只有他利用人,而他一向不是能轻易被人利用的男人,Vincene和他玩这种手段、道行还太浅。
Vincene凑近他,缓慢的一字一句说着,“他为了照顾那个女人,卖掉你们的‘回忆’,搬到她的身边。他把那个女人的孩子视为己出,他们每日每夜都在一起生活、纠缠,他真是爱得情深似海啊……”
他真是爱得情深似海啊……
江承宇身体一震,一股偏执、求之不得的火焰,冒上他的心房,焚烧着他。
“他们很幸福,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里煎熬、折磨。”Vincene眼神很冷。
痛苦的人,其实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
这一切,都是唐恩赐予的!
江承宇冷垂着眸。
他会用枪,大院子的龙子们,基本都学过用枪。
“你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在一起了!”Vincene按住他的肩膀,微笑着说,“从你企图‘杀死’他的母亲开始,你们就不可能了。”
他没有!
他请最好的医生,他用最好、最贵的药去医治唐恩的母亲!
江承宇冷冷的拂开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双手。
他什么都清楚,是谁满含嫉恨联合唐母,在背后动手脚,设计让那些专家在那天暂时离开。
他只是,百口莫辨。
总有一天,他会让Vincene付出惨痛的代价!
“杀了他!你就能永远拥有他!”Vincene不断在他耳边怂恿。
杀了唐恩!杀了唐恩!杀了唐恩……他就永远是他的……
讧承宇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来帮你……”Vincene将他的五指合拢,帮他紧紧拽紧那把枪。
承宇!
他从恶梦中惊恐醒来,只觉汗如雨下。
他告诉自己,是梦,是梦。
但是,这个梦为什么会这么清晰与真实?
梦中一切,仿佛历历在目,恍似仍在眼前,而他仍身在其中。
“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不爱我?”承宇的眸,连着无尽的绝望。
他的心肺,开始也跟着疼痛。
明明已经走出去,但是竟然又有了一种快要挣脱不出的感觉。
梦里,承宇对他举枪。
而他,竟然也有一种所有纠缠快要解脱的快感。
他听到枪声,清晰看到子弹射中自己的心脏。
黑暗中,一人坐了起来,伸手环抱住全身冰冷的他。
“做恶梦?”
那个拥抱,暖而热。
“摁,是啊,不过已经没事了。”不想让她担心,他的嗓音勉强坚定,反身拥抱住她。
汗,涔涔,只会渗透滑落在枕间。
一切,都过去了 。
他寻到她的唇,仿佛急急想证实什么一样失控的重吻她,热烫的气息,微凉的唇,仿佛想将她吸进自己的心肺血脉,更是差点咬伤她的唇。这种失控,让他忘了,此时床的最内侧,还有一个小布点。
他的手抚向贲起的那片温盈丰挺。
掌间暖热的感觉,让他真实回到了现实。
她在暗夜里,贴着他的心口,给他热,给他暖,给他安慰,给他自己能给的所有。
渐渐的,他的心跳缓慢平稳下来,他温柔地舔吻着她,一次,又一次,以舌温暖描绘着她的唇。
谢谢,你。
她还在攀紧住他的肩颈,热情、温暖、不遗余力。
在某种热度蓦然快要升温到沸腾时,床内侧熟睡的小男孩翻了一个身,带来的响动,如一桶冷水泼醒急切的需要结合的两个人。
他轻轻推开她,“提醒我,以后我们有孩子时,别让他跟我们一起睡。”气息还在急喘。
他可以纵容让从小没有安全感的小仇仇睡在一旁,但是有自己的孩子,他会让他从小就学着独立。
那种独特的纯棉T恤混合着清爽的肥皂味,离她稍远了,她才渐渐呼吸平稳。
对他的话,她没有回答,但是黑暗里,她的手,情不自禁的微抚在小腹。
“恩恩,恩恩!”外婆在房门外喊他,声音急切。
他急忙下床,打开房门,马上很失礼闯进来的是村口牛大叔的小儿子。
“唐大哥,麻烦你去看看我爸爸好不好?他突然昏倒了,好象中风了!”牛大叔的儿子小桎紧拽他的手不放。
啊?
“打救护车的电话了没有?”他急问。
“打了打了!”对方连忙点头,“但是这里偏远,救护车开进来起码得一两个小时啊!”
“我跟你去看着!”他急忙披上外套。
外婆一直在哭。
村口的牛大叔和外婆是几十年的老朋友。
“丁丁,照顾好我外婆!”他将照顾老人的任务交给她。
她急忙点头。
匆匆的,他随小桎出门。
衣路很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让他这一年只来几次的外乡人,只能一直随着对方的步伐不停走,不停走。
但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
村里发生了这种大事,为什么周围依然静悄悄的?为什么来帮忙的,只有他一人?
他收住脚步,突然想到,十九岁的小桎好赌,常常因为欠下赌债被牛大叔打得满地找牙。
“唐大哥,很快就到了,我们快走啊!”小桎急急去扯他的手。
他不动。
因为,他听到后面有两道脚步声逼近。
其中一道,他很熟悉。
唇冷冷微抿。
“江承宇?”果然,那道脚步,僵窒住。
在心口,他长长叹息。
“我记得,我说过——”他的眸,慢慢转冷,一字一顿重复着三年前最后的那句话 ,“如若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方一震,石化。
他没有转身,仰天,望着那一弯寒月,眸底失温。
恶梦,会成真。
他想起下午,幸好自己曾发过一道信息,给那一直关机状态的手机号码,心,有些许慰籍、微安。
希望,他能赶来,保障叮当的安全。
“唐、唐大哥……”小桎结巴着走向他。
其他不想多说,他只想问,牛大叔到底是否安康?
“唐大哥,对不起!”混合着奇乱迷香的手帕,急急的捂向他的唇。
他来不及推开,一阵瘫软的倦累,已经席卷他。
“人我带来了,你答应给我的钱,不许反悔!”小桎朝着他的身后急吼。
黑暗袭来,他奋力想睁眼,但浑沌的脑袋却再也转不动。
外婆的记性真的很“不好”,前一刻哭哭啼啼,下一刻早忘了为什么脸上会凉凉的。
她有点羡慕这种“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