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好把卷在身上的棉被卸下,谁知床没有被子长,这滚打到一半她就摔落在地。
“闻冬?”严卓听见房间离闷响一声,便在门口轻呼。
“恩恩,我没事。”她呲牙裂嘴的揉了揉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接着拽出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了,“严大哥,我好了。”
“恩”,严卓推开门,见闻冬穿的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头发也绾的东一撮西一撮,虽然很好笑,但是脑海里不知怎么又浮现出她刚才的妩媚的样子。他定了定心神,递给闻冬一张字条,上面笔色匆忙的写着,“闻冬有难”。
见卫闻冬的眉头蹙起,严卓问道,“你可认得字迹?”
闻冬扫了一眼,这字迹她太熟了,自己从小到大都看着他抄书练功,逼着他写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再草再潦落,她也认得冬下面的两点永远贯穿成的一条凌厉直线。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家哥哥。”她叹了一口气,戚白依真的来了,不过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抓回去,而且为什么不直接来救自己,反而是借助严卓之手。
“你哥哥?公孙朔渝?”
闻冬本来正愁眉苦脸的,此刻噗嗤一笑,“我家哥哥我家哥哥,自然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了。并不是所有我叫哥哥的都是我家哥哥的。”
严卓不理她,接着问道,“此人武功很高?”这张字条被团成团,曾穿过窗纸稳稳的落在严卓的身旁,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的凹痕,内功可见一斑。
闻冬想了一想,“应该不弱,反正比我强。”她伸手比划了两下,“我擅长的是外家功夫,拳脚搏杀之类的,他是全能。”说到这儿,她又不高兴的叹了口气,“都怪爹爹,总是逗弄我,让我沉不下心思练功。”闻冬脑袋里此刻都是自己小时候在练功沉气的时候,卫夜翎偷偷凑上来用胡茬蹭她,弄得她脸上又疼又痒;要不就是他总趁着自己凝神的时候丢上来一包麻糖,然后躲在树后面看自己东瞅瞅西望望的贪吃模样。可是每次他一训斥起戚白依就是一脸的严肃,戚白依也始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好像从小到大都带着一块白玉面具,浪费了一副好皮相。碧劫和自己在一旁偷看的时候,就会笑两个人是大小面瘫。她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想大震关了,爹爹经常说江湖险恶江湖险恶,并不是指的功夫高低,而是阴谋阳谋的本事。
“怎么了?”严卓见她发呆,以为是刚才的迷香起了作用。
“没什么”,闻冬嘿嘿一笑,托着腮道,“严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露出真本领啊,什么时候也让我瞧瞧江湖上排名前十的衡山严卓的功夫啊?”
“如若下次遇见今天这样的凶险情况,你不必顾虑我。”严卓垂下眼帘,“武林上本来就不分什么正派邪派,这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他老人家说正派也会作恶事,邪派也会做善事,只要对事不对人就好了。所以下次若是再有倪浩这样的人出来,你不用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挑。”隔了半晌,他又说道,“今日多谢你。”他本来以为卫闻冬心思单薄做事粗犷,却没想到在些细枝末节上她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严大哥不用客气,你今天跟我说明白了,我下次就懒得动手了,今天不过就是舒缓舒缓筋骨,看看中原高手的实力,大概还不及我家哥哥十分之一。”她隐约听见窗外树枝上有轻微颤动的声音,便认为是戚白依在偷听,故意说些好话给他听。
严卓点了点头,“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要是窗户外面有人守着你,我也觉得放心。”
“恩,严大哥也早点睡!”闻冬挥挥手,看着那个英挺的身影走出房门。
直到听到严卓的脚步走远了,她才挪到了窗户边上,轻轻喊了一声,“戚白依,我今天不是故意说你面瘫的,刚才多谢你了!”
“啪”,一个纸团打在了她的脑壳上,卫闻冬恨恨的揉了揉脑袋,心里暗自嘀咕着,“可恶的戚白依,竟然打我脑袋!看我回去不和爹爹告状!”她打开字条,上面熟悉的字体写着,“师傅派我有事,不能随时跟着你,注意安全。今夜的男子行踪诡异,功夫甚高,多加小心,远离为上。香为白色曼陀罗香,遇血则迷,遇香则解,记之。”闻冬纳闷的看着最后的十个字,遇血迷之?再遇则解?戚白依还是一样的不喜欢多说话,连写字条都这么简练,这样谁看得懂啊?!她顺手把字条扔进身旁的暖炉里,一簇火焰猛的腾起,把白色舔食干净……她褪下外衣,正要躺在床上休息,突然一摸腰间,低呼道,“我的石头!”
另一侧,不知何处的房间,一片青冥色调,满屋的香气明明灭灭,墨袍男子斜靠在四足朵云暖榻之上,明明是夏秋两季为花期的黑色曼陀罗,此刻却簇拥着盛放在他的身旁。他玉一般的脸庞在旋转迷乱的花轮映照之下更显洁白,手中捏着一块顽石做的腰佩,棱角已经因为常年的把玩而略有些圆润了,背面用小篆勾着一个舒畅的昕字。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微笑,“卫闻冬……哼,卫夜翎,你倒是有了个好女儿,只可惜……”
“少爷……”门口进来一个发白老头,他端着一捧食盒,精神豪叟的走到了男子面前,“您还未进过晚饭呢。”他的目光扫过那块顽石,停留在上面的昕字,突然眼神中一阵惊慌,手中的食盒也是颤颤巍巍了起来,“少爷,您找到卫夜翎了?”说完这话,那抹惊慌已然转变成了阵阵杀意。
“没有。”男子抬起手中的腰佩,在眼前轻轻的晃了晃,笑意渐满,“不过就快了。很快,他就是我们的囊中物了。不过在这之前……”他抬起手腕,上面被闻冬咬过的地方还留着印记和血痕。
“是谁伤了少爷?!”老翁蹙眉。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把食盒放下,老翁不好再问,只得怏怏的退出了房间。
男子把自己冰凉的唇伏在闻冬的牙印之上,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自己的血迹,一股甘甜而又鲜腥的味道顺着喉咙淌了下去。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过在这之前,我也要让他的女儿先尝尝我受过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核桃表示黑色曼陀罗有点雷……
男主什么的……叹气
一夜好梦
一夜好梦。
……嗯……
其实没什么一夜好梦,梦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然后卫闻冬就看见一张在树上浅笑的脸,虽然是在笑,但是眼神像是要哭出来了,氤氲着潮湿。卫闻冬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那张脸,可是脚下都是黏答答的沼泽地,她用不上力气,又不敢使劲踩,只能提着一口气往前走。可是这样如坐针毡的走法让她难受的紧,一口气含在胸腔里不敢呼出,小心翼翼的摆脱着脚下的污泥。终于,她走到了树下,抬头看着倒吊在树上的那个人。
他看见她之后,瞳孔剧烈的收缩,就像一只躲在阴影里的猫猛然见到了阳光一样。他伸手唤她,她就像被施了夺魂咒一样慢慢的靠了过去,可是在心里,她是在大喊,一千个一万个不要靠过去。因为她觉得这个人可怕,虽然他的脸长的很好看,身上的气味也好闻,可是那就像是沼泽里的日轮花,狠毒隐藏在娇艳的外表之下。
终于,她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他拉住她,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左手捏住她的喉咙,又缓缓放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短刀,刀子轻轻地划在她娇嫩的脖子上,冰凉,刺痛,接着又是微热,鲜血涌出,滴滴落了下来。他把头附过去,轻轻的舔着她脖子上流下的血。卫闻冬觉得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没有力气抵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魂魄被控制了,他好像就有那样的本领,一个眼神,就可以控制别人的心神。
一阵钝钝的疼痛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是他的牙齿,撕裂了她的脖子,并且从中吸取他赖以生存的养分。他吞咽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带来的却是她莫名的欢愉。她恐惧,可是又被鲜血的气味撩拨的颤抖,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昏昏沉沉的,尘世不理。
他突然一把把她推开,嘴角浮着一缕殷红的血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觉得开心,他开始笑了起来,怒放的,疯狂的,双肩不住的颤抖着,就像是一朵美丽的黑色曼陀罗。
他缓缓地说,“用你的鲜血浇灌我……”
卫闻冬猛的醒了过来,胸口不停的起伏,这是她做的最诡异最可怕的梦了。她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大概是昨天晚上的迷香劲太大了,她习惯性的转了转脖子,结果只听到咔哒一声——她落枕了。
严卓和千大海在楼下吃早饭,热气腾腾的包子豆浆油条和米粥摆了满满的一桌,等待着卫闻冬卫女侠英姿飒爽的大驾光临。结果,当他们看到一个歪着脖子,眼睛下面挂着硕大黑色眼袋,头发梳的乱七八糟,眼睛睡的有些水肿,满脸倒霉样的单薄少年从楼上怏怏下来的时候,千大海噗的一声,把正喝着的豆浆都喷在了正上菜的小二脸上。
小二愤愤的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擦了一把脸,上面的白色豆浆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黄棕色的油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世界如此之大,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说完,冷着脸退到后厨去了。
卫闻冬站在楼梯的最后两阶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撅着嘴斜眼撇着千大海。严卓微微一笑,冲她招了招手,闻冬一边往他身边走,一边愤恨的盯着千大海,千大海则是把头埋在已经喝完了的豆浆碗里,肩头不停的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