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低声说道,“天心石,你带着了吗?”
“恩。”
“还有一个人,你要去见见他。”
“谁?”闻冬不解道。
公孙朔渝用下巴点了点远处,说道,“他就在那里。”
闻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偌大的屠杀场上,尸体层层叠叠,她有些犹豫。
公孙朔渝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白色的面纱,小心翼翼地给闻冬戴上,“我就在这里等你。”
闻冬慢慢地往那边走去,一个个的人,慢慢的从她眼前划过,直到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她几乎觉得心跳停止了。
冥鸿,是冥鸿,他怎么会在这里?闻冬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中间腿一软,几乎是匍匐的爬到他的身边的,“冥大哥”眼前的男子面容还是那么好看,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漆黑的双眸未曾暗淡,瀑布一样的黑发凌乱在周围,却舞的很美,当胸的一个大的划痕,被玄色衣服掩饰的完好无缺,如果不仔细看,他就像只是躺在地上,神情冷淡的正在看天上的风景一样,胸口轻浅的起伏着,闻冬的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划过下巴,一滴一滴的落在沾满了血迹的土壤之上,立刻被荒芜的大地吸收的消逝殆尽。
“闻冬”冥鸿慢慢的唤道。
“我在我在。”闻冬点头应道。
冥鸿淡淡笑道,“我是在做梦吗?我以为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
闻冬愣了一下,这是爹爹他们保护自己的方法。
“可是你还活着,活的好好的。”冥鸿继续说道。
活的好好的?自己这样真的算是活的好好的吗?
冥鸿缓缓的抬起手来,想要触摸闻冬的脸庞,却被她一下子躲开了。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他和公孙朔渝不一样,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变成另外一个,被人称为鬼的样子。
冥鸿动作僵住,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闻冬,你一定以为我没有遵守三月之约吧?”
闻冬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冥大哥,是我没来的及赶过去。我我在昆仑山上”她声音哽咽,要说什么?说自己容貌尽毁?
“我知道。”冥鸿柔声道,“是我不对,我当初应该问清楚你要去什么地方,用什么解毒。我不该让你去冒险。”
闻冬摇了摇头,“冥大哥,你不要多说话。”她看得出冥鸿的气息已经微弱,便急忙从怀里掏出天心石,“天心石,只要和着人血服下,就能解你身上的毒了。”她把天心石放在冥鸿身边,掏出匕首,正要把自己的胳膊划开一道口子。冥鸿慢慢的撑起身子,向她招了招手,闻冬摇了摇头,自己的脸太丑,不敢靠近他。
“你不过来,我就不服天心石。”冥鸿淡淡的笑道。
闻冬无奈,咬了咬牙慢慢的凑了过去。
冥鸿把她脸上的白纱缓缓掀起,像是新婚当日,新郎为新娘掀起盖头,周围的鲜血,红盈盈的沾满了喜气,是洞房的红色装饰,月亮是婚烛。不是没有人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周围的人都在静静的看着,凝视着,不出声响,屏气凝神。
闻冬的脸一点一点的展露在冥鸿的面前,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世界都不重要,只有眼前的人。他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条路很难走,很长,但是我想,我不投机取巧,多用些时间,慢慢走,一步一步的走,我总能带着你,走到尽头。”
闻冬的眼泪一直往下流,“冥大哥,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走遍中原,然后我带你回家,带你去大震关,去见我爹爹。”
“会好起来的。”他答道。
宽广的大地上,众生的颜色都凋零了,所有的生命之光,都映衬在了两人的周围。
一如往初,闻冬第一次见到冥鸿的样子。
只见一个玄袍男子,月光流淌之间,他的绾发如同铺满了白色的雪,脖子像白色的细颈瓶一般从领子里延伸出来,睫毛轻闪,附在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上。他眉如刀裁,鼻若险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着她。闻冬有意躲闪,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男子似乎看懂了她的心事,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上,另一只手冲她微屈,示意她过去。卫闻冬愣了一下,想自己相貌丑陋,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男子手中一道白光闪现,闻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便已经斜斜的靠在男子的怀里了。发丝长而混乱,跌落在男子的肩上胸上臂上,闻冬一惊,连忙扭身反抗想要挣脱,却被一双胳膊紧紧的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她抬起头略带担忧的看着男子,男子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副玩味的表情。一只手缓缓的拂上了她的脸庞,那手本来冰凉,像是千万年的玄冰,此刻却带着热血的温度,暖暖的,让人心动。闻冬想从他怀里挣脱,却担心他的伤势,只能作罢。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但眼睛里却始终是闻冬看不清楚看不明白的云翳和迷雾。
温润的唇略略带着血腥的味道,印在了闻冬的唇上,借着是舌头,攻略城池,一如他以往的强势。闻冬的眼泪缓缓的留了下来,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脸,他是真的爱着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在,一直都在。
滑腻的石头,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带着冥鸿的鲜血,一声不吭的被他送进了闻冬的身体。
“冥”闻冬惊道。
冥鸿松开她,淡淡笑道,“你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用鲜血浇灌黑色曼陀罗花,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你记得我曾经吞食过你的鲜血吗?如今,我来给你实现愿望。天心石,添心石,虽然可解万毒,但和着人的鲜血服下也会忘记之前一切的情仇。”
闻冬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自己刚刚吞下的,就是那块天心石。
冥鸿伸手轻抚她的眼帘,声音变的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轻,像是梦中的呓语,又像是情人的甜言,“闻冬,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忘了恨,忘了仇,也忘了我”
“冥大哥,十年之后,我们还会是这样吗?”
“会的,会比现在更好。”
董纹=闻冬(修)
梧明山,葱翠树影掩映之中,有一处原木小屋。小屋之中,隐隐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不行!就得按照我画的这个弄!”
“啧,你这个小子懂什么,你看看你画的这副图,这姑娘额头太大。待我给她稍微缩缩,肯定比现在好看。”一个老头的声音传了出来。
“现在已经很好看了,不用再好看了!”年轻男子反驳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懂得好处呢?你千里迢迢带着这个姑娘来求我,肯定就是看上人家了,我给她再弄的好看点,你不知道多开心呢。”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样子的。”
“哼!我动手你反正也管不着,我弄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老头虽然年纪大,声音苍老,但是却不改一贯顽皮的作风。
年轻男子也不承多让,他也哼了一声,说道,“那我就把你那些风流韵事拿手绝技古怪嗜好传到江湖上去,顺便把你的住处告诉别人,唉,你说这世间的女子大多喜好美貌,到时候不知道你要忙到什么程度啊。”
“你你你,很好,你果然是那老家伙的徒弟,赖皮起来真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头不快道。“要是不用改变,我倒是方便许多,就是恢复个皮肤和毛腺嘛,工钱照旧啊。”
年轻男子笑道,“当然,不敢少。”
“那你还不出去!在这里呆着做什么?看皮开肉绽啊?!”老头呼喝道。
“是是是,那就有劳了。”年轻男子从屋内走出,仰头看了看天,说道,“这下要想个新名字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闻冬这个名字的。”
*
闻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云腾锦绣的暖塌,纷纷扰扰的却又不失流水操琴之情,床头插了枝梅花,曲折的枝干上攀援着零星的红色坚韧花瓣。“我这是哪儿?”
坐在桌前的女子转身看了她一眼,接着脸上便挂满了惊喜,“你醒了?!”接着她又说道,“我这不是在说废话嘛,你都说话了,难道还在睡觉不成?”她急急忙忙的走过来,上下端详了一下闻冬,问道,“你动动身子,累不累?”
闻冬按照她的吩咐做了,点了点头说,“累。”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问道,“你是谁?”
“那是,躺了一个月,不累才怪。”女子抿嘴笑道,她眉目虽不算是天香国色,但却十分耐看,笑起来得时候鼻子略略的犟了起来,形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纹路,“你等着,我先叫人去通知公子。”说完,她便要闪身出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手把桌上的梅花递给闻冬,“你无聊的时候先数数有多少枚花蕊,我一会儿就回来。”
闻冬手里握着她塞来的花瓶,愣在原地,自己问的问题,她好像一个都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外面的走廊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隽秀男子推门冲了进来,他一身水青色的袍子,外面是一件玄色的大麾,上面还沾着外面带进来的落雪,更衬的他面容俊朗,星目剑眉之中风流自现,浑身的潇洒气度让人惊叹。他把大麾一脱,掷于身后的女子手中,看见坐在床榻上的闻冬,立刻扑了上去,“我的媳妇啊,你终于醒了!”
闻冬嘴角抽搐,媳妇?她轻轻推了推男子,问道,“这是哪里?”
男子答道,“这是洛阳的云浅阁。”
“云浅阁?”闻冬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没听说过。“你是谁?”
男子一愣,脸色顿时变的很不好,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问道,“你知道你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