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三的嗓音有些沙哑,却浑厚的很,他站在船头放声唱了起来,水旁偶尔见到洗衣服的女子,见他身型岸然,性情狂放,也不由得吃吃的笑起来,她们既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但对于胡老三的歌声反而有一种格外的感触。
“胡老三!老远就听见你的歌儿了!”空中飘来两个身影,一黑一白,乃是魔教阴阳使。两人快步踏着水面,疾走而来,足下如生莲花一般,水波潋滟。
“圣姑!”黑面使抱拳行礼,“咱们水路就到这儿了,下面得转陆路了。”
闻冬笑道,“怎么?你们还山一重水一程啊?”
白面使嘴快,说道,“可不就是,抢亲当然是要快的,还要选好道路,不然就会被人家追上。”
“抢亲?被人追上?”闻冬不解。
白面使抬头看了看太阳,“不成了,再晚了毒乌鸦就要发脾气!”他袖口一张,敛起白色锦缎。闻冬以前见识过这白缎子,以为他又要缠住自己的手腕一路拖到大震关去。
“圣姑放心,教主有交代,我们哪里敢动粗。”黑面男子从她身后接过白色锦缎,猛地一展,竟然有一人宽。“请圣姑坐上来,我二人带着圣姑一路向西。”
闻冬点头,坐上去稳了稳神,“好了。”
“圣姑坐住了!”两人脚下生尘,一左一右仿佛松了弦的箭,疾速的向前冲去。闻冬就在眼前看见一处处田地,偶尔到了一座山前,明明是直冲着去的,黑面男子一喊左或者右,两人就像事先说好一样猛地平移,几次闻冬都感觉山上的石头要擦到自己的鼻子上了,却皆是虚惊一场。
“黑白脸!放下闻冬!”前方出现了一个消瘦的女子,便是毒乌鸦莫寒。她一扬手,黑白二使猛地停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莫寒面前。
闻冬从白缎上跳下来,这么一番折腾确实是比按照街市道路快上许多,天色未沉便已经快到了大震关。
莫寒拉着闻冬的手,问道,“又是水路。晕不晕?”
“不晕。”闻冬答道,她又问道,“戚白依是不是病的很厉害?”
“啊?”
闻冬摇头,“魔教这般排场,怕是戚白依受的伤……”
莫寒抿嘴一笑,拉着闻冬往岸边走,“是,病的死去活来的,你就是最好的良药,还不快些?!”
闻冬点头,“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尽力。”
这次的水路并不着急,这是西面少有的波涛大河,绵绵延延竟然有几十里。莫寒站在船头一侧,身边一名魔教男子快速划着船桨,却不如胡老三那般凌厉。太阳渐渐的缓了下去,从山的一侧缓缓相照,水面映衬着橙色的光芒,一时之间,所有的人脸上都泛上了一种奇异的光泽。
船渐渐的缓了下来,岸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风姿韵动,衣角翩跹。夜间的风吹的他脸庞发丝纷纷扬起,夕阳从身侧照来,男子眼眸中的光泽变幻莫测,宛若出尘的琉璃,万千流转。
船慢慢的靠岸,黑衣男子走到船边,伸出手,柔声说道,“闻冬,我来接你回家。”
闻冬愣了一下,从未见过如此的戚白依,比起白色的衣裳,黑色确实更适合他。原来也不觉的他是这般纵情纵性,好似白衣一脱,他压抑了多年的气场就奔发了出来,漫在空气中,缠绕着两个人。她愣愣的把手递了上去,被他握住,手掌温润,不紧不慢不轻不重。
“我……”闻冬欲言又止。
“我们先去看看他们。”戚白依仿若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
“莫寒他们……”
闻冬想要回头看,却被戚白依一手拢住脑袋,“不要回头。”
“我就是和他们说声谢谢。”闻冬答道。
戚白依点了点头,是自己反应太过激了,生怕她回头就不见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闻冬问道。
戚白依不知道莫寒等人是把闻冬骗来的,他以为她是在问他手掌上的伤口,淡淡笑了一下,“没事了。”
“那就好。”闻冬看他气色也不像病入膏肓,这才放下心来。
他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平地,指着说道,“便是在这里了。”
闻冬知道这里是埋葬娘亲的地方,当年娘亲死了之后,便是这么埋的,说是江湖中人生怕报复,日夜不宁还不如就平地掩了,所以和别人的坟不同,这里就是干干净净的一处平地,如果不记得不知道,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的。时光荏苒,当所有的人都消逝了之后,没有任何石碑木牌的记载,终将被淡忘。“爹爹他们也在这里吗?”她开口问道。
“恩。”戚白依点头。平地上早就准备好了一坛酒,他倒出一杯递给闻冬。
闻冬接过,看着平地愣了半天,才把酒倒了下去,慢慢说道,“爹爹,娘亲,碧劫,渊彻,我是闻冬。” 她顿了顿,偷偷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戚白依,深吸了一口气,“ 我活的很好。自从上次分开,我这是第一次和你再说话。说些什么呢……“她吸了一口气,像是坚定了决心,”我遇见一个人很好,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们可能会去四处游历江湖,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大震关,来看你们。反正……你们几个一定热闹的很,没有我拉扯着,你们反而纵横。”
戚白依不说话,脸上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闻冬缓缓站起身来,“戚白依,我要回洛阳去。”
“恩,我送你回去。”他淡淡的回道。
闻冬犹豫了一下,“好。”
×
公孙府里空空荡荡,之前大红的锦缎灯笼全部被撤了下来,更显寂寥,几个小厮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扫着地。闻冬愣了一下,拽过一个人来问,“你们少主呢?!”
小厮是被她那般呲牙咧嘴的样子给吓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少主原本要娶进门的少奶奶。“少主……少主走了……”
“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就是跟一个老头走了。”小厮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老头?”闻冬皱了皱眉头,转身就往云浅阁跑去。
她看见陆花花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后悔自己来了云浅阁。只见陆花花叉腰怒视着她,那神情明明就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闻冬。“你你你,你还知道回来?!”陆花花恼怒道。
“公孙朔渝呢?”闻冬不理会她的质问。
陆花花一叹气,“不知道,小魔头的性子那么飘忽,这么多年情场得意,都是被人高高的捧着,说不定你这么一闹腾,他想开了去当和尚也说不定。”说到后面,陆花花到像此事已有七八成真了一般,一脸的悲戚。
闻冬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咬了咬下嘴唇,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王玉呢?”
“王玉?”陆花花不解。
“他也跟着走了?”
“这到没有,他好像在下面喂马呢。”陆花花也被她的着急吓到了。
闻冬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转身往楼下跑,“王玉王玉!”
马厩里,那少年正牵着两匹马站在门口,一挑眉头,“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闻冬从他手中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我骑马可是不要命啊!你能领路吗?”她问道。
王玉也翻身上马,“比比看就知道了。”说完,他一声呼喝,率先冲了出去。
“他在百晓门?”闻冬问道。
“恩。”王玉带着闻冬一路冲到了百晓门,门口有三个女子突然冲了出来,“竟然擅自闯入禁地!”
王玉低声对着闻冬说,“往里面冲就是了,不要停!”
闻冬点头,两人用力一夹马腹,骏马吃劲,腾的冲了出去,甩下背后三名女子。
“到了!”未过一会儿,王玉勒马,地上出现了一个石洞,若不是有人指点,便会以为那只不过是山的一部分,毫无引人之处。
两人刚下马,山门顿开,里面冲出了二十多个百晓门弟子,“来者何人?竟敢闯入禁地!”接着二话不说就舞起刀剑,冲了上来。个个使招狠辣利落,堪称高手如云。
闻冬反手转出玄铁重刀,用力格了男子一击,身后又冲上来一个女子,双剑齐舞,险招连连。
“锵”的一声,左侧一人的判官笔被挡了下来,闻冬扭头一眼,不知何时严卓赶来,他冲着闻冬一挑嘴角,“发什么愣!后面来人了!”
闻冬连忙转身去挡后方袭来的刀剑。
“圣姑!怎么打架也不叫我们?!”白缎黑锻冲天而飞,卷起一侧的利刃,是魔教阴阳二使。
“老夫本想金盆洗手,可是帮朋友总不算是坏事吧!”千大海虽然功夫不济,却也不知如何得到消息来了。
“哼!要不是看在你是圣姑的份上,我才不来帮你呢!”黑衣女子飘然而下,一双鞭子舞的虎虎生风。
“莫寒,好久不见你用鞭子了!”虎啸一边笑着,一边使掌逼退众人。
“闻冬。”戚白依站在一旁,黑衣凛冽,手中玄冰利刃轻扬。
“戚白依……这……”闻冬一愣,没想到他也会来,一时愣住,手中的刀也忘了使招。
周围打斗声迭起,圈子的正中却是一片静谧,戚白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嘴角略有弧度的挑起,“快去吧。”
闻冬用力点头,转身和王玉冲进石洞,左转右转的到了一个巨大的玉质石门处,王玉扬了扬下巴,“喏,就在这里面了。”
闻冬推了推玉门,纹丝不动。她握住玄铁重刀,咬牙在上面用力砍了一刀,却一点划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