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泰山发飙,非同小可。
张翠山这下应变仓促已属不易,更何况,他本身还远远不是殷天正的对手!
方才,殷天正见他谦虚谨慎,说话老不痛快,还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婿不过是一位斯文君子。这时候,见他应对得当,真正动起手来全无半点拖拉,目中不禁闪过一丝欣赏。只是他此番有心试其武功,便也掌势不停,仍旧直直地朝其击去。
张翠山的脸庞,被那掌风刮得生疼。足下纵退,身形易位,双掌却相叠着平平推出,与殷天正的单掌对个正着。三掌相合时,张翠山的身子禁不住微微一晃,如此不进不退,竟也被他就势稳住了重心。
交掌之后,殷天正纹丝不动,只是用力一震,就将张翠山原本伸得笔直的双臂给压得一弯。张翠山临危不乱,顺着那汹涌来势双肩微塌,即把殷天正泰山压顶般的力道从容卸下。同时,相叠在一起的双掌运起一股粘劲,牢牢吸贴住殷天正的掌心,借对方掌力以固己身。
殷天正这回加力,本想震得他气血翻腾,踉跄倒退。确未料到这张翠山竟还有这等本领。口中一声长笑,索性将计就计,潜运内力,与这女婿继续斗起法来。
父亲与丈夫相斗,殷素素本来看得心急,正想出言劝止,却被身后的殷扬所阻:“姑姑,且安心观战,爷爷自有分寸。”
殷素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到殷扬这边。
院中,殷天正以单掌应付张翠上的双掌,沉稳伫然,犹自轻松自如。而在他对面的张翠山面相虽然严肃,亦未有立刻失手。毕竟,武当派的内功心法,最讲究移气卸力,后劲绵长至柔。如果,单论持久竞力,武林中亦是少有功法能及。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但见殷天正的眼光一凝,张翠山的头顶更是冒出丝丝热气。两人在这片刻之间,竟已各出生平苦练的内家真力。
殷扬心知,高手以真力决胜,败的一方多半会大耗元气。但若真以功力论,以达“神而明之”境界的殷天正强过张翠山两筹不止。双方的成败胜负,全由其出力多寡而决。
如今,见这翁婿二人犹似两尊石像般静立当场,连头发和衣角也无丝毫飘拂,殷扬猜到殷天正其实已有承让,倒不太为老张担心。
殷老爷子面色沉着,神威凛凛,斗到此刻仍是半分不变。一双鹰目,更是炯炯有神,精光如电闪动。张翠山却是谨守武当心法中“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要旨,严密守卫。
他想,岳父比自己大了三、四十岁,内力修为上也深了三、四十数。但自己正当壮年,长力充沛,对方年纪衰迈,时刻一久,便会自己衰弱。
岂知,殷天正实是武林中一位不世出的奇人,年纪虽大,精力丝毫不逊于青壮年时。内力如潮汹涌,有如一个浪头又接着一个浪头般连绵不绝,从张翠山叠加的双掌上向他撞击过去。
饶是张翠山的武当心法,擅于以弱克强,奥妙无方。现时,也抵挡的极为吃力。这还是殷天正有意相让,克制内力情况下的结果!
张三丰曾有言道,张翠山乃其七大弟子中间,悟性最高的一个。虽有感慨其失踪之因,但也话出有据。这个所谓的“悟性”,并非单指学习武功时的领悟速度。更在于,对自身已掌握武学的认知与运用。
武当七侠中,宋俞二人年龄最长,功力最强。挨下来,就要属张松溪与张翠山这二张。张翠山足有十年时间孤悬海外,在这十年里面恩师新创的掌法剑法均未习得,还在靠着十余年前的那套倚天屠龙功打拼,可也不能就此说他弱了。
十年的时间,除了打猎以求生计以外,冰火岛上的生活可说是空闲之极。张翠山在此种恍如世外桃源般的悠然生活中,练得最多的就是内功。整整十年的勤修下来,早非当年可比。便是张松溪,也未必能稳压住他一头。
因此,张翠山能够支撑至现在,并且斗志顽强到令殷天正眼神一变,已属相当不易。
要知道,殷天正因为久战不下,此时已运起七成功力,可仍未能将张翠山逼退半步。殷天正看了看张翠山隐隐发涨的脸色,暗想自己若再加力,这张翠山必定要抵受不住。可再想想,真把他逼伤了却也太过,反倒失了本意。
殷天正乃当世豪杰,见张翠山铁定不退,也未有硬逼臣服之念。当即,沉声大喝,单掌猝发绵力,将那已近强弩之末的张翠山轻轻按开。
张翠山身子连晃,拿桩稳住,便似不倒翁般缓得几下。这才鼓起胸膛,深呼浅吸,长长的出了一大口白气。
一番较劲以后,如今已至全身酸软的张翠山,硬挺着举起自己乏软无力的两条手臂,长施一礼道:“岳丈神功卓绝,小婿佩服!”
刚才,殷天正未出全力,还有意相让,给他留下了面子。聪敏如张翠山又怎会察觉不到?因而,他这时候行礼说话,语气较之先前更加多了几分真诚与钦佩。
殷天正哈哈大笑,声若洪钟:“武当派的功夫确实不凡!贤婿的本事也是颇为了得!佳儿佳妇,老夫大是欣慰啊!哈哈哈哈……”
眼瞧张翠山过了泰山这关,殷素素也是大喜连连。一家人当下回到前厅叙话。殷天正见张无忌虎头虎脑的样子,亦是大为欢喜,祖孙相处愉快。殷扬陪聊了一会儿,才单独告辞,往见母亲去也。
至慕容婉儿处,殷扬的二娘、三娘,全部都在。正准备前去殷老爷子那儿,寻见海外归来的殷素素。殷扬一一拜见完了,又遭到二娘相询,问他殷俊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殷扬支吾两句,送完这三位娘亲开路,这才脱得身来,自往后山归去。待他回到自己的小院,红裙长裾的唐诗,已带着琴棋书画四婢,花枝招展的迎了上来。
一时间莺声燕语,在外好勇斗狠的殷扬,宛如一头扎进了红粉堆里,笑眯眯的与五女悠闲谈笑。
入厅,坐下。
趁着那四位俏婢端茶送水的当口,殷扬冲着唐诗促狭一笑,问道:“诗诗可有想我?”
唐诗霞飞双颊,含羞带涩的嗔道:“想公子的人可多了,却不差唐诗一个。”
殷扬听得英眉一挑,毛手毛脚的伸过手去,捏了捏这位宫装美人儿的玉手,笑得很不正经:“多又怎样。公子就想知道诗诗你想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