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抹笑了,“说了,比白天那会说的还难听。”
“跟你说,不让你去。”
“我就是找骂去的。”苏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阁逻凤。
苏抹说的是实话,她就是找骂去的。抛开柏洁的不雅词汇,其实她骂苏抹的话里,是苏抹一直不敢去思索,去面对的事实。柏洁这么劈头盖脸,不加修饰的骂声里,将事实直白地剥离了出来,血淋林地摆在苏抹眼前,让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
从最开始的开始,从和阁逻凤,不,那时候还是尼南,认识的那天起,其实苏抹心里就一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她没有去深究,反而任着事态一步步发展下去。从他带着她追踪诚节救阿爸,到他带着她去雪山治病,到他冷冷的一刀杀掉鬼波,到花马山上那混乱的一夜,再到他装扮成张寻求出现在她面前,最后到那天在大厘城外,她放下紫衫弓的一瞬,她其实一直都不曾去挖掘过自己的内心。再然后,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没有离开南诏的勇气,一次次让阁逻凤用各种方法,留了下来。拜柏洁所赐,现在她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一切的一切,不论她给自己找什么借口,其实都回归到这个最简单,最直白的事实,她喜欢阁逻凤。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听他叫她‘丫头’,喜欢和他做那件事。南诏是她最大的敌人,但是在他身边,却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世人都是这么想的,她也没必要再自欺欺人。
阁逻凤看着面前笑眯眯的苏抹,那句‘我就是找骂去的’,那么轻轻松松就从她嘴边溜了出来。自从苏抹看见王昱无意中交给她的制书那一刻起,阁逻凤就再没见她笑过。以前那个不谙世事,整天笑得如阳光的苏抹,一下子消失了。阁逻凤知道为什么,但是却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让他满心纠结。这么久了,今天终于又看见了苏抹久违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却没有让他轻松半分。她笑得那么好看,阁逻凤心里暗暗想。但是这个笑里面却有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想了许久,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终于,他明白过来,是苏抹笑的时候,再没有从前那样从眼底漾出的光彩;是苏抹的笑容里那种如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夜深人静,阁逻凤坐在桌边,心不在焉读着手中那卷书。旁边的屋中,苏抹正在沐浴,哗哗的水声不时传来。放下手中还翻在第一页的书,阁逻凤仰头看着屋顶,绞尽脑汁地想,苏抹的变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阁逻凤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苏抹裹着大布巾走进房间。她最近总是裹着布巾子,阁逻凤好笑地想着。下一刻,苏抹已经走到他身边,一抬腿,跨坐在了他的腿上,伸手解开了布巾,紧紧贴住了他。光滑的肌肤还带着沐浴时留下的潮气,如墨的长发湿湿地贴在后背,一串水珠顺着她的脊背直滑到腿上,又顺着大腿的外侧慢慢滚落到她的足尖,就像一个温柔的指尖从上到下划过她的曲线。
阁逻凤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半拍,紧紧抱着自己的这个柔软的身躯对他并不陌生,但是这么主动,却是苏抹头一次。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轻轻扳过苏抹埋在他颈窝里的头,还未等看清她的表情,两片软软的唇就贴上了他的。
苏抹轻轻呢喃着,“抱着我。”
“怎么了?”
“抱紧我。”
“丫头,怎么了?”
苏抹仍旧不言不语,只是将头埋在他的颈边,顺着他的脸颊,耳边,脖颈一路轻啄。一只小手滑进了微微敞开的衣襟,在他的胸前轻抚,拉扯开他的衣襟,她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在他左肩刚刚愈合的伤口上。阁逻凤直觉知道有什么不对,但是此刻已经不重要了,“丫头想要我了,嗯?”说完,抱起怀里的苏抹,放在了地上的狼皮上。
苏抹雪白的身体陷在厚厚的皮毛里,黑黑的头发在脑后如扇子般铺开,红润的唇半张着,眼睛似是被一层轻雾笼罩着。
当阁逻凤温热的身体贴上来的时候,苏抹伸出双腿,紧紧环在他精瘦的腰上,将他的重量拉向自己。他的重量让她深深陷进了身下柔软的皮毛,他的重量似乎让她身上每个关节都舒展开来。坚实的胸膛,健壮的臂膀蹭着她胸前的敏感,一股难以言喻似颤抖似灼烧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等不及他耐心的周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迎合上去。当他进入的那一瞬间,苏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放佛她的全世界都被他填满。将头脑中所有的思绪都赶了出去,第一次,如此全心地感受他的爱抚;第一次,摈弃了不安和羞耻,放任自己享受他的火热;第一次,任由自己在他的身下辗转轻吟。每一声轻吟仿佛都来自肺腑的深处,每一次轻喘放佛都释放着压抑在胸中的重负。
“丫头再这么叫,全城的人就都听见了。”
“你在意吗?”
“呵呵,我不在意,我喜欢听。”
……
“丫头,喜欢吗?”
“喜欢。”
苏抹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感觉全部的身与心都被他带进了漩涡。当他带着她爬到巅峰的时候,极度的欢悦,感动,带着隐隐的伤感和负罪,席卷了苏抹的全身,两行泪水不自禁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阁逻凤……”
“嗯?”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第二日一早,苏抹随着阁逻凤重新回到诏主的宅院,去见阁逻凤的姑姑。这一次,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下人和奴隶在出出进进的忙碌。
苏抹很是好奇,这个传说中的姑姑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总觉得,按皮逻阁和他那几个孩子的长相,姑姑至少应该是半个美人。但是见到姑姑的一刹那,苏抹惊呆了,有片刻,她怀疑他们是不是进错了屋子。
眼前坐着的妇人,一身皱皱巴巴好似多日没洗过的靛蓝衣衫,花白的头发稀稀拉拉乱蓬蓬地披散着,满面皱纹,双颊深陷,一双浑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猛然看去有六七十岁的模样。有人进屋来,她动也不动,只是不易察觉地挺直了脊背,仍然偏着头眼睛看向窗外。
“姑姑好。”阁逻凤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老妇人仍旧那副不屑一顾不理不睬的样子,盯着窗外,把身前的阁逻凤和苏抹当作透明的空气。
“咳,姑姑好。”
满室的寂静,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阁逻凤仍旧弯着身子,保持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半晌,老妇人终于转过了身,上上下下打量阁逻凤。
“你在跟我说话吗?”
“姑姑,早上好。”
“姑姑?谁是你的姑姑?你认错人了吧。”
“姑姑,我……”
“哪里跑来的野种,随便乱认亲戚,我们家可没这号侄子。”
“……”
“找你姑姑呀,你可知道你姑姑姓甚名谁,我帮你找找?噢,对了,我忘记了,你不知道你姑姑是谁。一个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的野种,上哪找姑姑去,哈哈哈……”
阁逻凤无奈地抿了抿嘴唇,没有搭理老妇人,仍旧恭敬地说,“阁逻凤此次是奉父……云南王之命,来给夫人问好的。”
苏抹差点‘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她很是佩服阁逻凤的机敏,他知道如果他说了‘父王‘,老太婆接下来肯定又是接着野种这个话题绕圈子,所以他临时改了口。
“呵,云南王,我活到这么大,从来不知道,我们云南还有个王。皮逻阁这回可得意了吧,心满意足了吧,这回他不用再丧心病狂地打了这个又打那个了吧。”
“云南王一直惦记着夫人,特意让我来看看,夫人近况如何。”
“皮逻阁家的人都死光了吗,怎么让一个外人来传话?也是,我是什么人呀,被人扔进狼窝这么多年,谁来问过我。现在派一个贱女人生的野种来看我,呸!”
“看见夫人精神矍铄,一切安好,就放心了。阁逻凤本担心野共川路途遥远,夫人带着这么一大家人,身体吃不消。”
“野共川,谁告诉你我要去野共川了,我自己家住的好好的,我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去。”
“咩罗皮诏主已然带着部下在野共川安顿下来,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再回邓川城了,阁逻凤只怕日久天长咩罗皮诏主思念自己的阿妈。况且,天气马上就冷了,柏洁夫人的身子也越来越重,现在若是不动身,再往后恐怕就不方便上路了。”
“皮逻阁他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
“战事初平,很多善后事情等着处理,云南王的确是想亲自过来看望,但是实在抽不出时间,还望夫人见谅。”
“放屁!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处理善后,他就是被那个狐狸精迷花了眼,半步都离不开她。一个还没出嫁就被男人上了,生出个野种的贱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皮逻阁还得意呢,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老子当,他不知道,这外面还指不定还有多少个野种呢,哪个都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他都认来,我看他有多少家产能分得过来!”
阁逻凤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破口大骂的老太婆,老太婆骂骂他自己,他也就忍了,但是现在又骂到了遗南的头上,阁逻凤有些火起,但是他想了想,欲言又止,出了口气,没有作声。谁知他越是这样,老太婆越是生气。
“你回去告诉皮逻阁,除非他亲手把那个万人睡的狐狸精杀了,再自己来请我,否则我一步也不会踏出邓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