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吉山庄, 商务会所。
这间会所和外面的其他会所其实没有多少不同,其内装修和设施提供的主要是休闲娱乐功能,但因为山庄将顶层划为了内部办公区域, 整层环境都比较偏企业, 所以才被庄宴选作了一场“公司戏”的拍摄场景。
此时顶层办公区已经经过改装布置,所有出演“同事”的演员都已经到位,而宋野城这场戏的妆发也很简单,所以到场没多久就已经正式开拍。
这是一场方至在公司的戏,主要情节是他被领导叫去办公室谈话——
由于集团下属新公司的成立,领导希望方至和其他两名员工能够接受调任、去新公司帮助发展,而因为新公司远在千里之外, 为了方便他们常回家看看或家属常去探望,调任后他们将能享有比以往更多的休假和薪资。
如果单单只有这些条件,其实方至并不会被打动, 毕竟他是一个家庭观念非常重的人, 少年时的寄养经历也让他比一般人更加珍惜与家人相伴的机会。
然而,领导紧接着却提出了另一个相当诱人的福利——如果他们已有子女并达到学龄, 集团会提供新公司所在地的一所教学质量非常顶尖、全国闻名且难以挤进的私立学校名额。
这对为人父母的人来说,吸引力无疑要比加薪之类大得多。
于是, 方至犹豫了。
但他也没有当场答复, 而是告诉领导自己需要考虑几天,然后便退出了办公室。
这一场戏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之后又拍了两场后续剧情中能够用到的公司戏,全部完成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行,那就先这样。”
庄宴将拍好的片段回看了几遍, 确认没有问题后终于拍了板。
话音刚落, 旁边的副导演凑上前来对他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庄宴闻言立刻起身招呼宋野城他们:“走走走,我们下去吧,齐老到了。”
齐先韵半小时前就已经抵达了山庄,但当时楼上的拍摄还在进行,副导演便先让人将他领去了二楼雅座喝茶。
两分钟后。
电梯在二楼停下,庄宴领着宋野城和江阙走了出去,而豆子则因为要回别墅为晚上的外景戏给宋野城准备些用得上的东西,所以直接跟电梯下了一楼。
由于整个山庄都被剧组包下,会所里除了寥寥几个服务员外基本没什么外人,庄宴几人刚进二楼大厅,就一眼看见了远处靠窗雅座上正在喝茶的齐先韵和另外两人。
坐在齐先韵对面的中年男子是跟了他多年的助理,庄宴和宋野城都曾跟他打过照面,所以还算眼熟,而与齐先韵并排坐在他身边的却是个约莫十八九岁、年轻漂亮的姑娘,远远看见她时,庄宴和宋野城都稍稍疑惑了一下。
待到近前,庄宴终于率先将她认了出来:“哟!听雨也来了?”
齐听雨——齐先韵的孙女,因为父母工作繁忙,从小被齐先韵带大,以前寒暑假总跟着齐先韵跑片场,跟不少导演和演员都混了个脸熟,这两年逐渐长大才去得少了些。
“庄伯伯,野城哥,”齐听雨起身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声招呼,而后目光转向江阙,有些不确定地称呼道,“白老师?”
“原来是你啊?”宋野城语气中满是恍然和好笑,“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齐听雨含蓄地翻了个白眼,宋野城啧道:“白我干什么?我这是夸你呢,女大十八变懂不懂?”
他刚才的确是差点没认出来,因为他上一次看见这丫头已经是好几年前,印象中的她还是个初中刚毕业、整天校服加齐耳短发的小女孩儿,如今却已出落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换了黑长直的发型,还学会了化妆打扮,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个陌生人。
“我可谢谢你吧,”齐听雨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齐先韵和宋野城的母亲秋明月相熟,因此齐听雨小时候经常会跟着爷爷去宋家做客。
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现在的女生样儿,活脱脱就是个动如疯兔的假小子,明明跟宋野城差着十来岁,还非要总去招惹他,最后通常都是以被宋野城损得炸毛跳脚并上演“小短腿被抵着脑门张牙舞爪却打不到人”的名场面告终。
自打秋明月出国以后,两家的来往便少了许多,宋野城上一次见她还是因为和齐先韵合作一部戏时她去片场探班——那时的她其实已经有了点小女初长成的苗头,起码不再像个假小子,然而彼时宋野城在片场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哟,终于长得有我大腿高了?”
齐听雨好歹也是从小被捧着赞美长大的,然而每每遇上宋野城总要遭遇暴击,所以在她看来,这家伙简直就是她公主成长日记里首屈一指的大反派,恨不得把眼珠子拽出来朝他翻白眼。
“听雨上大学了吧?”庄宴关心道,“这两天没课?要不我让人给你安排个房间在这住几天?”
齐听雨虽是已经长大,但性格却仍是爽利,闻言忙道:“不用不用,我可不打扰你们拍戏,我一会儿就走,明天还要赶回学校呢。”
“嗐,你别管她。”
齐先韵在旁朝庄宴摆手笑道,“她就是闲的,非要送我过来,说看看剧组环境。依我看呐,她才不是想看环境,指不定想看什么呢。”
齐先韵虽然已经快七十岁,但看上去却丝毫不显老态,且因为年轻时是演喜剧出身,长相和气质都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老干部风格,而是比较偏向幽默风趣型,令人一看就很有亲切感。
庄宴接茬打趣道:“哟,怕不是特意来看她野城哥的吧?”
“那谁知道呢?”齐先韵跟他一唱一和,嗔笑着瞥了齐听雨一眼,而后转向江阙道,“这位就是编剧白老师?”
虽然组里以老师相称是常事,但冷不丁被这么一位老前辈称老师还真有点不适应,江阙忙客气道:“……齐老您好。”
齐先韵点头笑看着江阙,啧啧称奇:“不怪网上都说什么……明明能靠脸偏要靠才华?哈哈哈,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又帅又有才,年轻有为啊!”
江阙被夸得有些哭笑不得,谦虚道:“齐老过奖了。”
“爷爷,您不是说要跟庄伯伯商量今晚那场戏嘛?”齐听雨在旁提醒道,“要不你们先说正事儿,我们去旁边聊聊天儿?”
庄宴过来也正是打算跟齐先韵提前说说晚上的戏,听到这话顺势对宋野城道:“行,正好你们几个小年轻先随便聊聊,我先跟齐老说说晚上的安排,然后你们再过遍戏。”
宋野城点点头,齐听雨也从善如流地起身离了桌,三人一起到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卡座坐了下来。
服务生上前给他们点了茶水,待他转身走远后,宋野城故作嫌弃地看向齐听雨:“你该不会真是来看我的吧?”
齐听雨再次抛弃淑女形象地翻了个惊天大白眼:“你想得美——”
说完,她一扭头看向江阙,川剧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甜美可爱的笑容:“白老师,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闻言,江阙和宋野城都有些意外。
只见齐听雨上半身略微前倾,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几分,小心翼翼压低声音道:“我是想问……你是不是苏城人呐?”
这话一出,对面的江阙和宋野城都倍感诧异,甚至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毕竟江阙从没对外提及过这些,宋野城能凭书里的蛛丝马迹把他家乡的范围缩小到苏浙地区就已经很稀奇了,齐听雨居然能直接精准到城市?
齐听雨的眼珠在他俩脸上扫了个来回,见两人是这反应,心中顿时有了数,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般进一步确认道:“你家是住龙茗景苑吗?”
如果说她前一句还只是令人惊讶的话,现在这句可就有点惊悚了,然而这个答案就连宋野城也不知道,只得跟她一起求证地看向了江阙。
江阙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如实点了头:“你怎么知道?”
齐听雨以一副“那就对了”的表情双手一拍:“你是叶莺老师的儿子对吗?”
江阙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旋即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你是……她学生?”
齐听雨连忙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感慨似的皱眉苦笑道:“我就说嘛!我在热搜看到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眼熟,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直到昨晚临睡前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我好像不是见过你本人,我是见过你照片,就是高中那会儿在叶老师家上课的时候。”
“等等?”
江阙还没来得及说话,宋野城却已经费解道:“你以前不是在沪海上学?怎么在苏城还有个老师?你上个补习家教还跨城?”
齐先韵是沪海人,齐听雨也是在沪海长大,虽说沪海跟苏城离得不远,但毕竟也有百来公里,补个课来来回回未免也太麻烦了些。
齐听雨给了他一个“你还真是对我一无所知”的嫌弃眼神,反手指着自己道:“我,现在在燕京音乐学院上大二。大前年,也就是2017年,高二升高三,钢琴艺考集训在苏城,叶莺老师是我妈给我找后门开小灶请的钢琴老师,懂?”
听她这么一解释,宋野城总算彻底明白了当初江北口中的“艺术家”是指什么,紧接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眯眼看向齐听雨,用一种仿佛暴殄天物般的语气道:“就你还学钢琴?”
他脑中不断闪现出当年那个上蹿下跳作天作地的野猴子形象,再一联想野猴子坐在钢琴前蹂.躏琴键的画面,只觉真叫个惨不忍睹。
从齐听雨的表情来看,她大概已经放弃拯救自己在宋野城心目中的形象了,破罐子破摔地晃着脑袋洋洋得意道:“就我还考上燕音了呢,怎么着?你有意见?”
宋野城服气地嗤笑着点点头:“行吧,你厉害。不过你记性是真挺好,大前年的事到现在还记得?”
听到这话,齐听雨居然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片刻后才忍俊不禁地承认道:“其实吧,当年我就是个颜狗,看到照片的时候觉得‘哇这个小哥哥好帅’,就问叶老师他是谁,叶老师说是她儿子,去上大学了不在家。那会儿我还特别惊讶,心想叶老师和江叔叔看上去都那么年轻,儿子居然都已经上大学了?保养得也太好了吧?”
齐听雨并不知道那是江阙的养父母,可宋野城却是知道的,所以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就转头看了眼江阙的反应。
江阙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礼貌又客套地淡淡笑了笑。
宋野城心想:也许那对夫妻未必是保养得好,而是确实很年轻——如果他们是在二十几岁的时候领养几岁的江阙,那么等江阙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其实也才三十多,的确会让人觉得年轻得不可思议。
“对了,”齐听雨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后来18年我考上燕音的时候办谢师宴,正好是暑假嘛,我还特意跟我妈说,让她问问叶老师你放假没,想让叶老师带你一起来,但是后来听说你那时候刚毕业特别忙,没时间,就不了了之了。如果当时你也去了的话,咱们早几年可就该认识了。”
“哎哎哎,别瞎套近乎,”宋野城道,“谁想跟你早几年认识?”
齐听雨刚想回怼两句,正巧这时服务生将他们点的那壶花茶端了上来,她便暂时熄了火,想着等人走了再战。
谁知茶一上桌,宋野城居然十分自然地拎起玻璃壶先给她倒了一杯,令她顿时生出了一丝受宠若惊又吃人嘴短的奇妙感受。
于是,她大度地单方面选择了不跟他计较,清了清嗓子,再次转向了江阙:“白老师,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叶老师的儿子,既然确定了,我还想问你件事儿。”
江阙正两指虚扶着杯壁、令杯沿紧贴宋野城伸来的茶壶口,闻言抬眼道:“什么事?”
齐听雨似乎很是困惑:“叶老师是不是换号了?她之前说我上大学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问她,假期也可以继续给我上课,但是后来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本来想着要不放假的时候去你家找她,但我妈说不打招呼就直接上门不太合适,我就没好意思去。”
“哦,”江阙对此没显得有多意外,解释道,“她出国了。”
“出国了?!”齐听雨倒是很震惊,刚捧到嘴边要喝的茶都差点洒出来,“什么时候去的?是去演出还是旅游还是……”
“定居,”江阙道,“18年年底就走了。”
“啊——?”
齐听雨的音调拐了十八个弯,仿佛是为不能再上叶莺的课而倍感惋惜,“是和江叔叔一起的吗?去哪儿定居了?”
江阙似乎被她追问得有点无奈:“加拿大。”
“哦……好吧,”齐听雨遗憾地鼓了鼓嘴,眨巴了几下眼,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所以她以前的号是不用了吗?换新号了?”
江阙点了点头。
齐听雨思忖片刻,又道:“那你方便加我个微信吗?把她推给我,或者把我推给她?”
这要求其实是略显唐突的,因为叶莺既然连出国和换号都没有告知一声,很可能是并不希望出国后还与从前的人脉保持联系,换句话说,这些人对她而言可能并不重要。
宋野城明显感觉到江阙有些迟疑,正想着要不要出言打个圆场,就听相隔几桌的庄宴忽然回头道:“城子?过来跟齐老过遍台词。”
“哦,来了。”
宋野城朝那边应了一声,扭头从旁边的桌上摸过了剧本。
再转过头来时,却见江阙已经拿出了手机,正一边低头解锁一边对齐听雨道:“我直接给你她微信号,你自己搜一下吧。”
*
晚十一点,银岭市郊公路。
空旷的六车道上,四辆型号不一的剧组用车排成一列,整齐地往市区方向驶去。
第三辆SUV内,豆子坐在副驾驶上打着哈欠,宋野城和江阙则在后排分坐两侧。
下午齐先韵和宋野城把剧情和台词捋顺时已经天黑,庄宴请几人在山庄宴会厅简单吃了顿晚饭,八点左右便带着几个组提前赶往了市区。
今晚要拍的是《寻灯》主线的开端,也就是齐先韵扮演的算命先生和方至初遇的片段,拍摄地点是市区的一处人行天桥——这种市区公共交通路段的实景拍摄需要和相关部门提前报备并确定具体时间和拍摄细节,以免引起交通拥堵或其他问题。
因此,剧组在几天前就已经办妥了备案手续,批下来的具体可用时间是今晚12点到凌晨5点,也就是市区人流量和车流量都最低的时间段,这个时间拍摄既有利于影片减少穿帮几率,也比较不容易引起围观影响交通。
只不过,剧组千算万算却还是没能算无遗策——没人料到四月的天居然也能跟娃娃脸似的说变就变,明明前两天天气预报还说近一周都是晴天,却不料昨天后半夜就突然下起了雨。
春雨来势不汹,但却细密绵长,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直到晚间才稍有停歇。
雨虽然停了,但空中乌云仍在,仰头就只能看见夜幕里黑压压的云层,星星月亮那是半点也见不着影子。
庄宴从白天起就有些担心,晚上见雨停了也没能放下心来,毕竟乌云还在,谁也不知它会不会半夜突然又开始下,而他选定的那座人行天桥是露天无顶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提前带组去了市区,并安排演员们十点多从山庄出发、按时到场,决定到时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就掐着雨停的间隙抓紧拍,再不行那就只能改期了。
此时,市郊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在路灯映照下散发着被雨冲刷后的水光,路面也湿漉漉反射着行驶车辆的远光灯。
车内,副驾驶上困得快睁不开眼的豆子已经塞上了耳机,决定用重金属摇滚强行提提神。
宋野城眼见侧窗上再次出现了细如尘埃的雨星,心里轻轻啧了声,心想庄宴的担心果然没错,今晚这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拍成。
想着,他转头看向了身侧,只见江阙静静倚在另一侧窗边,窗上一指宽的小缝涌入丝缕微风,轻轻拨动着他额前的碎发,窗外不断掠过的路灯编织出明暗交迭的光影,将他本就乌黑的眉睫衬托得更为浓密,也将他望向窗外的眸光点缀得更为清亮熠烁。
宋野城盯着这静美如画的侧影看了片刻,心中忽而划过了一丝没来由的熟悉感,就像初见江阙那夜看着破旧木门缓缓拉开、月光染上门中人眉眼时一样,仿佛处于这般晦暗光影中的江阙总会给他一种微妙的似曾相识之感。
这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宋野城并不清楚,想来想去似乎也只能归结为老祖宗口中那玄而又玄的一见如故了。
思及此,他忍不住有些好笑地一哂,对着江阙轻轻吹了声口哨。
江阙扭头望去,只见宋野城手肘支着窗沿,单手托腮,见他看来抬了抬下巴:“问你个问题呗?”
江阙疑惑地颔首示意他问,宋野城放下手坐直了身,又往他身边挪近了些,这才略微低头问道:“你当年毕业的时候到底在忙什么?”
这问题在他下午听见齐听雨说“你那时候刚毕业特别忙”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江阙也立刻明白了他这是还惦记着下午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关注的重点居然是这个,略微愣了下才道:“找工作,找房子。毕业不是都要忙这些么?”
这理由完全没毛病,但宋野城却像是有些不满似的盯了他两秒,狐疑道:“就因为忙这些所以没跟组?”
听到这话,江阙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真正的重点是什么——2018年江阙毕业,《双生》也正是在那年开拍,从初夏拍到了深秋,正好是他刚毕业的那几个月。
宋野城其实只是想知道他当时为什么全程没有露面,但江阙给出的理由显然让他觉得有点敷衍。
没等江阙答话,宋野城又追问道:“那可是你第一个剧本,你当时就没想过要去见……见证一下?”
这问法其实已经算是含蓄了,要是脸皮再厚点的话,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当时就不想见见我?”
江阙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幽怨,不由纳罕地跟他对视了几秒,企图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确实不是错觉。
因为这缕幽怨之气甚至都蔓延到了前排,惹得司机都忍不住往后视镜瞥了一眼,正巧撞上了江阙敏感看来的视线,连忙又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地握紧了方向盘。
江阙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终于妥协似的解释道:“想过,但当时怕影响你们拍摄,所以打算杀青宴再去,只是后来临时有事没去成。”
这事庄宴其实是知道的,但他当时本想给宋野城个惊喜,结果惊喜没来,他也就没跟宋野城提,所以此时宋野城听到这回答还当真有点意外。
原来他当时是准备去杀青宴的?
意外之后,他又忽然联想到了什么:“你说的临时有事是指你父母出国?”
下午齐听雨问及叶莺出国的时候,江阙说他们是18年年底出去的,那算算时间应该刚好就是《双生》杀青宴前后。
果然,江阙点头道:“对。”
宋野城既无奈又理解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毕竟这种事正好赶到一块也只能说不凑巧,怪不得任何人。
然而怪不得是怪不得,遗憾总还是会有点的,只见宋野城略微挑起半边眉,感慨又唏嘘地觑向江阙:“要是当时你去了杀青宴,咱们早几年可就该认识了。”
这句式根本就跟齐听雨感慨江阙没能去参加她的谢师宴时一模一样,再一想当时宋野城怼她“谁想跟你早几年认识”时嫌弃的表情,这赤.裸裸的双标简直令人好笑。
然而,江阙却半点也没有要嘲笑的意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丝毫不逊于宋野城的遗憾静静回望着他,呢喃般附和道:“是啊,早就该认识了。”
明暗交错的灯影中,他眸底浮动的某种轻柔又厚重的情绪晕染了开来,悄无声息地将宋野城笼罩,令他心尖微微一颤,久久未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