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证?!”
宋野城和凌安震惊道。
唐瑶单手拇指戳进边缘往上一挑, 证件封皮当即被掀了开来,只见内部上方是一枚警徽,而下方赫然是江阙的姓名、警号和他的一寸照!
“我去, ”凌安既震惊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个警察?!”
宋野城的震惊同样不小,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在刹那间理清了某些头绪,连忙低头翻开手中笔记本,极快地扫过了先前没能看懂的那些话,霎时间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他将笔记本递到三人中间:“你们看。”
凌安两人凑上前,只见那纸上行云流水的字迹清清楚楚记录着江阙来到基地之前、不为人知的从警经历:
【2020年3月22日。
今天, 我们又接到了一桩自首。
和之前那些奇怪的自首者一样,他坚称自己是凶手,也能提供相关证据, 但却根本说不清自己的犯罪细节。
我总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为什么近几年突然冒出了这么多未破悬案的自首者, 却又偏偏都说不清犯罪的具体过程?】
【2020年3月24日。
今天的审讯过程中,他意外提及了自己曾经失忆过。在我的追问下, 他极不情愿地供述出了一个据说能够为志愿者抹去局部记忆的实验基地。
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抹去记忆?这种事真的能够做到吗?】
【2020年3月28日。
出于某种直觉,我提审了之前的另外几名自首者, 让我惊讶的是, 他们竟然都承认自己曾作为志愿者参与过那个实验基地的项目,都曾在那里被洗去过犯罪记忆,又在第二年将记忆寻回并前来自首。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基地?为什么会有这种巧合?】
【2020年4月6日。
在我将这一发现汇报给上级领导后,这几天他们亲自提审了数名自首者,最终一致认为这个基地存在重大疑点。
因此, 局里决定针对该基地成立特别调查组, 并任命我隐藏身份渗透基地, 进行暗中调查。】
最后几个字映入眼帘,凌安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所以他是警方派来的卧底?!”
宋野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难怪他会背着基地帮我们——如果我们迫于压力选择了自首,就会变得跟那些‘奇怪的自首者’一样,而警方目前认为这种自首存在重大疑点。”
两人说话的工夫,唐瑶已是将笔记本翻到了下一页,只见那页同样也写着记录,但时间跨度却已有一月之久:
【2020年5月6日。
特别调查组成立后,经过半个月的摸查,我们终于找到了这家基地的应聘渠道。
在经过几层选拔筛选后,我成功以“白夜聆”这个为潜伏而打造的新身份通过应聘考核,接到了基地的入职通知。】
【2020年5月8日。
今天,我终于抵达了这所基地,巧合的是,基地分配给我的职务刚好就是“记忆埋葬”这个项目的实验指导员。
基地并没有详细介绍这个职位的具体职责,只说要对我进行为期两个月的上岗培训,而我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深入调查。】
纸页再次被翻动,紧接着的下一页上,只有上半页写着一段记录:
【2020年6月8日。
所谓的“培训”已经进行了一个月,可奇怪的是,培训的内容根本与实验无关,而更像是一种表演训练——
培训官给了我一张存有录像的储存卡,让我反复观看并模仿录像中那个人的动作、神态、措辞、口吻甚至口头禅,就好像……在试图让我扮演他。
而据我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和我同期入职的另外几名指导员也在经历相似的培训,只是每个人拿到的录像、模仿的目标却又各不相同。
这让我感到非常怪异——录像里的那些都是什么人?这种“培训”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段记录之下,整个下半页都再没有文字,只有一张被透明胶带粘在纸上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MiniSD卡。
“这就是他说的储存卡?”凌安撕开胶带,将卡片抠下来在掌心翻了个面。
这种灵便小巧的储存卡在2G时代多用于手机或相机,近几年却已经不常见,好在他们三个年纪都不算小,对这种卡还算熟悉,此时也都知道江阙所说的录像肯定就在这卡里,只不过——
唐瑶问道:“可是这里也没个手机电脑的,我们要怎么读取?”
宋野城从凌安手里拿过卡来,思忖片刻后,他转身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电视前,探身往后盖看了一圈,随即伸出手去“咔哒”拔下了一个长条形的凸起。
看见那东西像是U盘似的模样,唐瑶立刻反应了过来:“读卡器?”
宋野城点点头,顺手将它从中掰开,只见里面果然是个方形卡槽,大小刚好与那张SD卡完全吻合。
他将SD卡嵌进卡槽,重新合上外壳,插回了USB接口,而此时凌安也已配合着打开了电视,又从旁摸过了遥控器,三人当即后退了两步,齐齐盯紧了电视屏幕。
开机画面结束后,屏幕左上方立刻出现了内存卡的图标,凌安用遥控器选中它点开,便见其内是一个标着“01”的视频文件。
凌安立马按下播放,不消片刻,视频画面跳转了出来——
录像的拍摄视角似乎是安装在墙上的监控探头,而拍摄的场景像是一间办公室,其内摆放着两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和几个文件柜。
甫一看清那办公桌上的摆设,唐瑶立刻脱口而出道:“医院?”
——办公桌靠墙的那边,竖立着两块亮着白光、挂着X光胶片的观片灯,这种极为特殊的仪器轻而易举就表明了这间办公室的属性。
宋野城和凌安未及答话,就在这时,画面右上角的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从外走进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镜头只能拍到那人脖子以下,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但长相却完全看不见。
三人只见他回身关上门,先去右上角的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这才转身走到办公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就在他由站姿变为坐姿,脖子以上被纳入镜头,整张脸终于完全展露的刹那,宋野城登时张大了双眼——
“左鉴清?!”
驰谨安说出其不意是他的座右铭果然不假,这张脸的出现简直让宋野城措手不及——
这段录像当然不可能真是来源于监控,而肯定是节目组提前找左鉴清配合拍摄的。但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左鉴清怎么半点都没跟他提过?
“你认识他?”凌安诧异道。
他没见过左鉴清,可唐瑶却是见过的,甚至前两天还刚一起吃过饭。
此时她的惊讶并不比宋野城少,只不过碍于节目设定,她和宋野城的角色互不相识,自然也没理由会认识对方的朋友,于是只得转过头去,和凌安一起看向了宋野城。
宋野城错愕未消,却还是如实答道:“他……是我发小。”
凌安先是一愣,紧跟着结合江阙那段笔记,猛然间醒悟了过来,双手“啪”地一拍:“难怪我们会觉得指导员似曾相识!白老师模仿的对象是你发小,那其他指导员拿到的录像里肯定也都是我们各自的熟人,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熟悉,是不是?”
宋野城暂时清空了脑中那些与剧情无关的场外信息,认同地点了点头。
正因这种模仿产生的熟悉感,他们才会萌生“这是我去年的指导员”的错觉,再加上那几间仿照他们家卧室设计的宿舍,双管齐下地对他们进行误导,这才让他们对自己“去年来过基地”这件事深信不疑。
想着,宋野城推测道:“所以这段录像存在的意义并不在具体内容,而是在人物身份,这么看来,它里面应该也不会再有更多的信息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录像中左鉴清的所有举动都是工作日常,仿佛只是一个提供模仿范本的工具人,其行为本身却并无太多意义。
三人耐心看了片刻,确定再无其他线索后,也就没了继续紧盯的心思,索性任凭电视自己在那开着,收回目光,再度头凑头地看起了那本笔记——
【2020年6月16日。
今天我去了四楼档案室,果然在近两年的档案里找到了那些自首者的实验记录。记录显示他们都是在第一年洗去记忆,又在第二年拿回记忆并选择了自首。
但是,除了这些人的档案以外,其余档案里的记录都不止两年,有的甚至长达十年之久,且那些案件我都闻所未闻,那些志愿者的名字我也毫无印象。】
【2020年6月20日。
我将那些陌生档案拍照发回了局里,经过局里的核查,今天我得到了反馈——他们并未在数据库中找到任何一桩对应案件,而那些所谓“已经自首”的志愿者别说案底,根本就连名字和身份证号都不存在。
这也就是说,除去我们切实接到自首的那几桩案子以外,档案室里其他的档案全都是伪造的。
那么,基地为什么要伪造这些档案?它们的作用是什么?】
彼时的江阙尚未查明这个疑点,但在如今的宋野城他们看来,这个答案却已经呼之欲出——
那些自首者一定和他们一样,都被基地引导着开启了反悔程序并拿到了“自己的记忆”,而那些伪造档案的意义就在于,为他们提供了“前车之鉴”,让他们以为哪怕重新洗去记忆,最后的结果也都一样,从而迫使他们放弃侥幸、立刻选择自首。
三人心中各自琢磨着,却又都没有出声,随着纸页翻动,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2020年6月26日。
今天下午,金博士找我去他办公室单独谈话,问我在基地适应得如何。
谈话间隙里,他出去接了个电话,而我借机翻找了他的文件柜,意外发现了一本基地主楼建设图纸。
我将它带回了宿舍,仔细研究之下,我发现主楼里似乎藏着两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2020年7月4日。
为期两个月的“培训”在今天宣告了结束,金博士将我和另外两名同期指导员带到了主楼三层实验区,让我们各自挑选一间办公室。
我抱着试探的态度,选择了在地图上显示连接密道的那间,出乎意料的是,金博士毫无阻碍地同意了我的选择,并将钥匙交给了我。
办公室分配好后,他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名志愿者的资料,告诉我们这几名志愿者将在本月中旬抵达基地、参与实验,让我们提前熟悉自己要负责的志愿者信息。】
【2020年7月7日。
原本这两个月以来,所有员工都集中居住在园区西部的宿舍楼里,但为了迎接新志愿者的到来,基地主楼开放了二层作为临时宿舍区,并通知我们明天一早过去集合。】
【2020年7月8日。
金博士带着我们参观了为志愿者准备的新宿舍,并让我们在同层另一侧自选一间房暂住,以便届时近距离照应志愿者。
奇怪的是,那天接收资料和今天前来的指导员都只有三人,可志愿者宿舍却有四间。
金博士解释说,志愿者确实共有四人,只不过有位指导员最近请了病假,要过几天才能复职。
我注意到,多出的那名志愿者的宿舍居然正巧是图纸里有密道的那间,于是出于疑心,我也选择了有密道连通的另一间房,而金博士对我的选择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看到这里,宋野城三人不由同时停下,相互对视了一眼。
从江阙的描述来看,那名多出的志愿者应该就是段镜明了。
可他的待遇为什么跟其他志愿者不一样?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