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丽人体态轻盈,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比起于是和白素来毫不逊色,正是我在这时候最不想见到的人──黄蝉!
一时之间对于这种冤家路窄的情况,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我和白素的化装,我很有信心,黄蝉就算再能干醒目,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认出我们的真面目。
可是问题是在于谮是知道我们的身份,她有没有急智来替我们掩饰?就算能够,她的“演技”是不是够好,好到可以瞒过黄蝉的程度?
要知道,我们作为降头师的助手,身份本来就根尴尬,黄蝉又是机灵之极,踩到尾巴头会动的人物,只要稍为有一点引起她的怀疑,她就很快会知道我们是甚么人了。
而给她知道了在她面前的人是卫斯理和白素,会有甚么样的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所以在那刹间,我几乎是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甚么、说些甚么才好。
后来白素笑我那时候的样子,如果给星探看到,一定会请我去演出僵尸电影。
当时白素的情形如何,说来惭愧,我竟然没有注意,不是不想注意,而是没有多余的能力了。
两个军官一出来,就非常机警地打量周围环境,然后分开两边站,黄蝉才走出来。
看来两个军官是黄蝉的警卫员。
黄蝉才一出电梯,挤在沙发上的那七八个警卫,立刻像身上装了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向黄蝉立正敬礼。
我早就知道黄蝉地位很高,所以对这种情形,并不感到奇怪。这一个空档,倒使我缓过气来,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警告于是,万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可是我还来不及向于是说任何话,黄蝉已经首先看到了于是,她扬起手,问道:“老人家怎么样了?”
她一面说,一面就向于是走了过来,同时也在打量我和白素,神情略有犹豫,显然她不能在第一时间确定我们的身份。
于是向黄蝉迎了过去,在这时候,我才能向白素望了一眼,我的眼光之中,包含了很多话,总括来说,是在问她:我们应该怎么办?
白素回望了我一眼,在她的眼神之中,我接收了她的回答,她告诉我:镇定些,不会有甚么事情发生。
这时候黄蝉和于是已经开始寒喧,看来黄蝉是特地来探视赛观音的,于是正在向她解释:“她老人家申请要降头师来替她治病,组织居然也批准,对她的照顾,真是没有话说,你还经常来看她。”
黄蝉笑道:“探望老人家是应该的,无论怎样,老人家……应该来听听她还有甚么话要说的。”
或许是我太敏感,可是我一听黄蝉这样讲,就感到黄蝉像是知道赛观音有重大的秘密没有交代,所以前来探听一样。
于是答应了一下,在黄蝉又向我们望来时,她很自然地道:“这两位是降头师的助手。”
这时候是很重要的紧张时刻,反应稍有差错,就会引起黄蝉的怀疑。我自己不知道如何才好,就只好看白素怎么做,我跟着,就不会有错了。wωw奇Qìsuu书còm网
只见白素神情木然,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甚至于连于是和黄蝉在说些甚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我也就装成了傻瓜一样,而且眼定定地望着黄蝉,绝不回避她的眼光。
黄蝉听了于是的介绍,向我利白素点了点头,白素双手合十,向黄蝉行礼,我也跟着学样。
这时候我已经肯定刚才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白素一定已经向于是说过,不能说出我们的身份,所以于是才会应对自如。
想到了这一点,我放下心来:想到了新的问题:赛观音已经要说到主题,黄蝉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赛观音所要说的秘密,早已声明只能对我和白素以及于是说,是万万不能让组织知道的。
我虽然对这个所谓秘密的内容还毫无头绪,可是也知道一定关系重大,连于放将军都不能知道,当然也不能给黄蝉知道。
我想到了这个问题,却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赛观音必然会懂得如何处理。
黄蝉没有再理会我们,向于是道:“去看看老人家。”
说着,她就向病房走去,那两个军官一前一后跟着黄蝉,于是也一起向病房走去。
我再次望向白素,白素向我摇了摇头,她的意思很容易明白:我们不必跟着去,赛观音只要看不到我们,就自然不会把她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我向白素点了点头,刚准备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听到了一下可怕之极的呼叫声。由于那呼叫声实在太可怕,听了让人心中发寒,一时之间也难以弄清楚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不单是我,身边的白素也怔了一怔,黄蝉陡然停步,所有的警卫都非常紧张。
紧接着那一下呼叫声,又是一下怪叫,这一下我倒听出来了,叫声是从赛观音病房那端传来,而且显然是葫芦生所发出来的。葫芦生是高级降头师,不应该会这样大惊小怪,我立刻想到
,一定是赛观音出了甚么事!
果然在一下怪叫之后,就听到葫芦生一面哭一面叫:“好姐姐,你怎么就这样去了!”
再接下来,就是葫芦生的号啕大哭。
我不禁呆了半晌,和白素面面相觑──葫芦生这样哭叫,只说明了一件事:赛观音死了!
赛观音本来就已经风烛残年,随时可以断气,可是这时候她突然死亡,我只感到,这简直是在开我们的玩笑!
我们那么辛苦来听她说秘密,我还忍无可忍地听她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好不容易等到她总算要说到正题了,就离开了那么一阵间,她老人家居然就此鹤驾归西,我们所作的努力,也就完全烟消云散,她要告诉我们的究竟是甚么秘密,当然也就永远无法知道了。
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至于极点!
我看到于是和黄蝉奔向病房,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们也急忙向病房走。
到了病房门口,只见赛观音还坐在沙发上,葫芦生却跪在地上,抱住了赛观音的脚,在大声痛哭。
仔细看赛观音,只见她面目如生,只是双眼已经完全没有了神采,她的头向着门口,显然是在等我把于是叫来,不过还没有等到我们,她就离开了人世。
黄蝉在伸手探赛观音的鼻息,然后轻轻抚下了赛观音的眼皮,厌恶地瞪了葫芦生一眼。我和白素连忙走过去,一边一个,架起葫芦生,葫芦生还要挣扎,白素向他道:“人死了,往生极乐,师父不要伤心。”
她这句话是用葫芦生家乡土语所说,我也连忙用同样的语言道:“不要哭,这里是医院。”
这时候医护人员已经赶到,葫芦生止住了哭声,可是还是眼泪不止。
毫无例外,所有医护人员都用不友善的态度对付我们,将我们三个人逼到了病房的角落。
本来在这样情形下,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机,我也想到过这一点,可是立刻自己摇头。我甚至于说不出当时还不肯离开的真正原因──再在这里逗留下去,实在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来的目的是听赛观音说秘密,现在赛观音已经死了,她心中的秘密,也就随着她的死亡而再也不能够为人所知。
既然死人无法再说出任何秘密来,我们再留在这里干甚么?
然而这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趁机离去的意思。
我推测葫芦生不肯离去的原因,是为了他对赛观音的依恋,而且他是真正的降头师,并不存在环境对他来说很危险这个问题。
我和白素为甚么也不肯离开呢?
古怪的是我对于自己为甚么不离开的原因,竟然没有答案,我向白素望去,只见她眉心打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甚么。
这时候病房中相当混乱,直到医护人员把赛观音抬到了病床上,又拉过床单,把她盖住,于是伫立在床前,神情很是复杂──看来她虽然一直都很不喜欢她的母亲,可是这时候还是免不了伤感。
黄蝉正在于是的身边,低声说些甚么,其余人也都安定了下来,在这时候我和白素不约而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在刹那之间明白了自己为甚么不肯离开的原因。
想来白素的想法,也和我一样:我们是不甘心在还没有获知赛观音的秘密的情形下离去!
这实在很无稽──赛观音已经死了,我们再也没有获知秘密的机会了!只要稍为理智一些,就会决定立刻离去,可是我不理智,并不意外,达白素也没有离去之意,就很令人惊讶。
后来和白素说起当时的情形,白素道:“当时我没有想到立刻离去,只是感到没有这个必要而已,我并不觉得黄蝉出现,会对我们有甚么不利,所以不必逃避,就是这样简单。”
我很不服气,道:“要是给黄蝉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当然是很大的麻烦!”
白素似笑非笑他望着我,道:“卫斯理居然会怕麻烦,真是大新闻!”
我苦笑,用手抚摸自己的脸,无话可说。
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当时我只知道自己不肯离去的原因,是因为我还没有弄清楚赛观音的秘密究竟是甚么──至于人都死了,还有甚么办法可以在死人身上发掘秘密,当时根本没有想到。
我们缩在病房的一角,根本没有人理会我们,黄蝉在向于是说了一会话之后,和那两个军官离去,甚至于没有向我们多看一眼,这倒令我松了一口气。
医护人员也纷纷离开,不一会,病房中只剩下于是和我们三人,于是仍然站在床前,也不转身,道:“现在没有你们的事情了,还是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