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是真的么?”燕平不敢置信地侧头望着自己尊敬的父亲,脸色雪白。、BEn、
“峰儿……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跪在燕培峰的另一边的燕万青脸色发青,庞大的身躯一歪,差点压倒旁边的人,细小的眼睛里满是几乎再也无法承受的惊恐。
这么多人里头就数他一个吃不消这长跪。
之所以强撑着到现在还没晕过去,其一是因为现场的气氛一直十分紧张,无意提起了全部的精神,其二是更因怕失礼而触怒皇威于是发挥出数十年来都不曾有的毅力而硬挺了下来,此刻再听惊闻,仅剩的气力又被抽去一半。
“五弟,虽然你是一家之主,按理说,三哥不该说你的不是。可是我们燕家传承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历史,历经两朝而不衰,存之不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家族被你的野心给毁了。”燕培峰垂下了眼,然后抬起,直视扭头过来盯着自己的燕五云,目光一如既往般诚恳,甚至还有深深的沉痛,好像他真的一心只为了燕家着想一般,“所以,为了燕家,更为了国家大义,五弟,请你原谅愚兄不得不将你和北盘勾结之事相告于皇上。”
“二叔,这些年来,我五哥儿可曾有任何不敬或亏待二房的地方?”燕五云转开了目光,从容地看向了燕万青。
“没有……”燕万青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可随即想到告密的是自己的亲儿,又急急地道“五哥儿,峰儿,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是……”
“爹!”燕培峰温和却坚决地打断了父亲的问话,毅然地迎上燕五云的眼睛,仿佛再也坦然不过,“我承认五弟从来没有亏待过五门,可这和五弟的叛国是两回事,我不能因五弟一直对我们二房不错而忘了更高的国家大义。五弟一直为北盘提供铁器药材,我若因一时的不忍而姑息养奸,将来若是北盘侵略我南郑,倒是侯我们燕家就都成了千古罪人,国人后世又会如何看待我们燕家?”
说到后来,燕培峰的语调渐渐升高,大有一股为国为民,大义灭亲的磊落之气。
“平,”燕五云仍然没有正面和燕培峰对质,而是继续转向燕培峰的儿燕平,淡淡地道,“你呢?你也认为五叔是那样的人么?”
燕平钢牙紧咬,俊眉拧绳,一双星目里头明显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当然是想相信一直最为敬仰的五叔的,可父亲却同样是他一直爱戴的典范,而今他最敬的两个人却骤然见针芒相对,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才是事实。
“五弟!”不待燕平细思,燕培峰已高喝了一声,满面沉痛地抢话道,“你知道一向十分会做人,也一直和栽培提拔平,可他年少稚嫩,又如何是两面三刀的你的对手?平儿生性耿直光明,那些事情你自然会瞒着他,免得他会碍了你的大事。如果我不是无意得知,我也不敢相信五弟你的野心会如此蓬勃,当了天下首富还不够,还要想要更高的权利,更不惜因此而出卖自己的国家。
燕培峰一番慷慨激昂,说的已经被一团团黑黑白白、是是非非搅得糊里糊涂、头昏脑胀的宾客们更不知该如何判断,该去相信谁,位于风暴心的燕五云却反而越来越淡然和镇定。
“哦,三哥既然如此笃定我叛家叛国,言之凿凿,想必一定是有真凭实据,有案可稽了?”
“三哥,你先别急。”燕培峰正好开口,燕五云却伸手一摆,“五弟我人就在这里,只要你拿出证据来,我随时束手就擒。不过,在此之前,不妨请三哥先说说去岁秋,三哥是如何买通管家马原丙,如何指使虎山看门人赵冬对羽儿下毒,其后一计不成,如何又生毒计地派人绑架羽儿,勒索两千万巨财,甚至还试图让你的亲生女儿冒充羽儿勾引太的?”
燕五云的声音是低沉磁性一类,声调一向不高,就是在威怒之也不会咆哮,却并不代表他说的话就不清晰明朗。加上宾客虽多,但此刻俱都几乎屏息倾听,这一段话,自然每个人都听得极为清楚,顿时间,庭院里又似炸开了热油锅。燕平更是目精光陡涨,难以接受。
笃定自家和南郑皇帝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三者知道,听到燕五云终于要开始清算前债,心思一直不曾停转的关钧雷扫了一眼众人,决定还是暂时先当个旁观者。虽说情况是更加难以掌控了,不过,不可否认,燕家这出戏确实是越来越好看了!
而一旁的李公公,原本想喝止燕五云胡言乱语,可以听到两千万赎金,心里头一动,疑虑顿生。燕飞羽一次被绑架的事情,皇上查了许久也没有眉目,还曾一度怀疑过是否真实,难道其实是真有其事,是燕培峰瞒着皇上所为不成?倘若如此,那两千万两银……
乱吧乱吧,让一切反动派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吧!自古兵不厌诈,只需你们会污蔑,就不许我们也离间挑拨么?燕飞羽暗暗冷笑。
任凭燕培峰再善于伪装,被燕五云这似是而非的反告一咬,也再难保持镇定常色,终于变了脸:“什么下毒,什么绑架?五弟,我知道侄女儿命运多舛,可是你也不能因为我高发了你而如此诬赖于我?”
“是不是诬赖你自己心里清楚。”燕五云淡淡地道,“哦,我还漏问了一桩,请问除了这些,还有十四年前,三哥又是如何百般筹谋,打算将尚在襁褓的羽儿偷天换日,换成你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做贼的总是喜欢喊捉贼,以此摆脱自己的嫌疑,却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就是瞒得了世间所有人,也掩盖不了丑陋的事实。”燕五云的脸色凝肃了起来,索性扭转身,对众人团团地拱了拱手,沉声道:“各位亲朋贵客,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应当知道我燕五云的为人处事,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倘若有人一心想诬赖我燕五云,置我燕家于不仁不义,我燕五云也不是逆来顺受之怒懦弱之辈。”
说着,双目炯炯地看向燕培峰:“三哥,这些事我本欲在宴会之后,再当着全家的面和你对质,没想到你却恶人先告状,反而先给我扣上这么大一顶叛国的网大帽。既然如此,索性就请各位做个见证,来断一断这真正的是非公里。来人呀,带大管家马原丙和赵东。
院门的厚厚布帘嗖的掀开,卷进来一股冷风,两个身影相继走了进来。正是大总管马原丙和瘸腿的赵东。
看到马原丙,想到之前自己还曾让他去报信,通知李公公等人闯入传旨,燕培峰的喉咙里忍不住咕隆了一声,嘴角更是忍不住轻扯了一下。
看着父亲这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一面,听着马原丙和赵东有理有据的陈诉,燕平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心也越发的沉到谷底,纵然一切都未曾定论,可他敏锐的直觉却已经告诉他,说谎的到底是哪一个。
待两个人证都提及紫云就是燕培峰的亲生女,他不由僵硬地转头,望向和女眷们跪在一处的母亲,却悲哀地发现母亲是一脸木然,仿佛早已知道自己的夫婿外边还有另外的女人。
下毒,绑架,外头更有什么亲生女儿……这一切,真的都是他极为敬爱、素来正派温和的父亲所做的么?而他这个儿却到现在才知道,难怪……多年来,爹总是以关怀的名义常常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生意上的事情,尤其是涉及比较敏感行业的,而他一直生怕阅历不够又不好老是麻烦五叔,而常常和爹商量。
“峰儿,难道除了玉茹和敬,紫云也是咱们二房的骨肉?”不提心里世界正在渐渐崩溃的燕平,燕万青也睁大了细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好像才一次认识的儿,颤着声问道,一时不觉自己无意将另一对孙孙女也说了出来。
是,他一直都希望燕家二房能开枝散,希望儿孙一个个都比平庸的自己更有出息,可那完全是因为自己家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安然地享受着大哥和侄儿的照拂,过得极为滋润舒适,却几乎没什么贡献功劳,所以才愧疚地希望儿孙能代替自己报答补偿。可现在,他宁可希望自己只有平这一个乖孙。
“畜生!你你……你如此大逆不道,你让老……泉之下,如何去见你大伯……”想到儿那美丽的谎言,燕万青忍不住伸手想给自己儿一个耳光,可手刚扬起,身体突然僵直,两眼直往上翻。
“爹……”燕培峰虽说极善隐忍,老奸巨猾,心狠手辣,可却是真的孝顺,眼见父亲倒下顿时变色,难能不及,可他刚要伸手,就被一旁的儿越挤了过去。
“爷爷……”燕平一把抱住肥胖的爷爷,一边用拇指紧紧地按住他的人,一边拼命地帮他抚摸胸口顺气,压根就没心思去想圣旨未接就贸然起身乃是大罪,更在无意用肢体语言表现出对乃父的排斥。
由于燕平协助家族生意时没少和药材打过交道,自己本身又是习武之人,运气之下,很快就让燕万青缓回了气。
燕五云和白水珺对视了一眼,不约地微松了一口气。虽说燕培峰万恶难赦,可燕万青和燕平这对爷孙却是无辜,多年来,燕万青对自己等人的关爱也都是出自真心,他们夫妻当然不愿意见到燕万青就此气亡,尽管这场气是免不了的。
“三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所谓的叛国勾结都只是你无生有的污蔑吗?”燕五云用余光瞟了一眼眼珠暗转也不知道正打着什么什么鬼主意的李公公,对着燕培峰叹气。
看到老父亲闭着眼睛根本不愿意看自己,儿更是吝啬地连正面都不肯相对,不远处的妻则是满脸冷漠,周围的宾客却个个都盯着自己,燕培峰自嘲地轻哼了一声,冷笑道:“承认?马原丙和赵东都是你的人。你要他们说什么他们就只能说什么,我如何能承认”
“五哥,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万不会不落泪的,咱们还需让大伙儿都看看确凿的证据。来人!将所有的证据都请上来。”白水珺冷笑着拍了拍手。
门帘再次撩起,首先进来的是一对紧拉着手、神情十分局促的母女。
看到她们出现,再看她们全都是一身盛装,宛若是光明正大地来赴宴,燕培峰先是呼吸一窒,而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提燕培峰心自明,众人一见之下,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诧异之声,只因那母亲的相貌竟然和白水珺有好几分相似,女儿却像燕培峰。待后面那对母跟进,众人又抽了口气,只见后面那个妇人也同样有些肖像白水珺,而且手上所牵的那个小男孩,胖脸小眼塌鼻的,却明显和燕万青想死。
如此明显的相貌,无意已是燕培峰早在十几年前就筹谋李代桃僵之阴谋的最好证据。
因来燕家之前,四人就都已得到燕家会正式承认其身份,并会让两个孩认祖归宗,四人进来时原本脸上都是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气,可此刻乍见发现院里竟然跪了乌压压一片,顿时都又惊又怕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这边来。”带四人进来的是二管家燕贵明,只见他微笑着平静地将四人引到李公公面前,恭声道:“启禀公公,这是三爷的两位外室和女。这是京城里来的李公公,尔等还不快些见礼。”
“贱妾给李公公请安!”两个不明就里,以为终于熬出头的妇人忙带着各自的孩磕头。
李公公瞟了一眼燕培峰,又扫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众人,假装才知道这事,惊讶地道:“你们是燕培峰的外室?”
“是,贱妾李氏,只是贱妾和三爷的女儿,燕玉茹。”李氏先回禀道。
“贱妾吴氏,这是贱妾和三爷的儿燕敬。”另一个妇人也拜倒,面色嫣红,十分兴奋。
“二叔。”燕五云转向燕万青,平静地道,“侄儿知道二叔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二房能开枝散,所以,侄儿今日就将它们都带了进来,骨肉亲情,血浓于水,不论如何,他们都是燕家的孙,尽可承欢于二叔膝下,侄儿绝不干涉。”
燕万青靠着神情越发漠然的燕平,老泪汩汩流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氏,我来问你。”燕五云看着吴氏,沉声道,“在燕敬之前,你和我三哥可还有一个女儿。”
一听这个,吴氏的眼立时红了,垂泪道:“是,贱妾和三爷原本还有一个女儿,若是当年不曾夭折,再过一个多月就应该及笄了。”
“你女儿是如何夭折的?”
“两个多月时,奶娘抱着孩在树下玩耍,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树上竟然突然断下一截树枝,当场砸奶娘和孩……呜呜……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你可曾亲眼见过女儿死去?”
“家主老爷,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吴氏一怔。
“从实说起即可。”燕五云淡淡地道,却自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
吴氏一吓,虽然疑惑他为何会这么问,还是赶紧收起眼泪,努力会想道:“是。那日孩被砸之时,三爷正好来探望贱妾和孩,当时就立刻抱了孩前去医馆,可是……可是我那无福的孩,还是就此去了。”
“后来孩入殓,你可曾见?”
吴氏惴惴地摇头:“三爷说孩已面目全非,怕贱妾看了伤心,因此不曾再见。”
燕五云转头,看了一眼燕贵明,燕贵明立刻从旁从手去过一个一尺见方的盒,恭恭敬敬地呈给李公公。
“公公,人证您已经见过,相信您心里已经对此事从头到尾是何光景有所了解,这些则是我三哥如何威胁贿赂的物证,还请公公检阅。”燕五云拱手道,“我燕家自建国以来,就对皇上朝廷一直忠心有加,莫说叛逆不轨,就连一点不敬之心也绝不曾有过,还望公公转告皇上,切莫因小人之言而误害忠良。”
“这个……”李公公故意拖长了音,眼神却快速闪烁,“兹事体大,到底孰是孰非,本公公也无权顶多,还是请燕家主等人尽速进京,到皇上面前呈阅。倘若燕家主果然清白,皇上自然非但不会降罪,更会抚恤家主。至于在皇上未有明断之前,杂家不会擅动燕家一草一木。杂家如此安排,燕家主您看呢?”
燕五云俊眉一轩,大大地松了口气:“公公如此安排,自然是再英明不过,小民多写公公。”
“都起来吧!”李公公将圣旨交给小太监收起,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终于给长跪的人们下了赦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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