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我说:“殿下不希望旁人打扰,所以先去应付宾客了。”我的手捏得死紧,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了梳妆台上,我无力地说:“你下去吧,我想静静。”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胸口急剧的起伏良久才平缓下来,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滑下,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心也跟着模糊了,模糊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很好笑,我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从我遇见他就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该怎么面对。
我的四肢已经没有力气,我扶着墙壁走到桌前,多么可笑,桌上是我们的交杯酒,可是这到底是我和太子的交杯酒还是我和祐樘的呢?我已经不知道了,我提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一口口的烧酒让我胸腔的烈火燃烧得更旺,我没有停下,一口气将满满一壶酒喝完了,可是我的心还是在痛,我想让自己快点睡着,也许醒来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但是我的脑海里一直闪现一个人影,怎么挥都挥不去,他还是温柔地对我笑,笑得那么好看!
我一眼扫到了案台上的女红筐,一把亮晃晃的新剪刀在烛光下刺到了我的眼睛,我的心已经疼到麻木,我整个人似乎都已失去知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所有的现实和过往都在冲击着我的心灵,这要叫我怎么接受?!怎么接受?!我缓缓走过去拿起了剪刀,我有一种想要刺自己的心脏的冲动,我想试试它还会不会痛。但是我不能,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他便是这样拿圣旨强迫我参选,强迫我成亲,拿我家人的性命相要挟!我狠狠地刺进左手手心,猛然拔出,鲜血从白皙的皮肤里渐渐溢出,盛开成一朵血红的桃花,我笑了,因为我不痛,我真的没感觉到痛。
右手的剪刀摔落在地,我整个人也瞬间摔落在地。我环顾着这个房间,多么喜庆的洞房啊,但是没有我的血好看,我的血盛开的花朵才是最美的...
他进来了,长高了,而且成熟了许多,大红的喜服衬得他的肤色极为好看。他的步子由疾而缓,就像那日在碧清池的九曲亭一样。他蹲下来将我轻轻抱进怀里,他看到了酒壶,温柔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不怕头痛吗?”当日在汀水桥我便是这样问他,我指了指心,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轮廓明朗的脸庞,“我痛的不是头,是这里。”当日他也是这样回答我的。他的眼里充满了哀伤,将下颌搁在我的额上说:“锦儿,让我补偿你,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你!”我哈哈地大笑,一把将他推开,兀自站起身,但是已经晕眩得快站不住了,我苦笑着对他说:“你是个骗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骗子,最温柔的骗子,你把我的心骗没了,把我身边的人都骗没了,把我的一切都骗没了...”我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血流不止,我能感觉到液体的外涌,一想起那些盛开的血花,我又笑了,笑得悲怆笑得凄凉...
我的眩晕已经越来越厉害,整个人瞬间轰然倒下,他迅速上前接住我,我软答答地任由他抱在怀里,眼神涣散,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他发现了我手上的伤,大喊道:“来人,宣太医!”接下来他将我的手轻柔地握在他的手心,哽咽着唤我:“锦儿,锦儿你看看我,我是祐樘,是你的祐樘啊!”我迷离地瘫软在他怀里,“不,你不是我的祐樘,祐樘是汐芷的,你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是踏着苜蓿和师傅的鲜血走来的魔鬼...”他将我抱到床上,为我褪去繁缛的配饰和外衣,“我永远都是你的祐樘,只是你一个人的祐樘!”我不再说话,疲倦地缓缓闭上眼睛。
很快就有太医和宫女太监赶了过来,太医为我包扎好伤口以后又替我把脉,然后顿了顿,祐樘说:“你们退下!”宫女太监退下以后,这位太医就对祐樘说:“殿下,娘娘是精神压力过大,极度悲愤才导致昏厥,这伤口只需好好调养便可恢复,但是我这一探脉竟发现还有个毛病...”“说!”那太医又接着说:“娘娘有宫寒之症!”祐樘许是疑惑地看着他,只听见他接着说:“这宫寒乃是身体受过冰寒刺激所致,葵水萎乱,疼痛不止,就连生育也会有影响,只有长久细心的调理方能复原!”稍后他说:“下去吧,此事不可对他人提起!”
晚棠一直向他汇报我的情况,这件事他应该是早就知道的。他俯下身为我脱去中衣,然后拿湿毛巾把我哭花了的脸擦干净,我只是仍然闭着眼不看他,他脱掉自己的衣衫后睡到了我的身边,将冷得缩成一团的我抱进怀里。他抚摸着我的脸轻声地说:“锦儿,别担心,太医说了可以治好的,你是为了我才弄成这样,我的傻锦儿...”我吸纳着熟悉的清香,感受着熟悉的温暖,泪水再次滚出眼眶,我很想就这样死在他的温柔乡里,永远不要醒来。
我们好像都忘记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晕眩的脑袋好像忘记了苜蓿和师傅的死,忘记了自己受过的伤,忘记了他的汐芷,更忘记了他是太子...同衾而卧,相拥入眠,但我终究还是要醒来面对一切!
第四十五章 拜见皇上
二月初七的清晨,佑樘唤醒了我,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他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坐在床沿,金丝编制的头冠,朝贡的绸缎做的精美服装,带有明黄丝带的装饰品,和谐高贵的搭配让他看起来更显尊贵,衣服上的龙纹提醒了我,他是太子,真真正正的太子殿下。
他微笑着说:“咱们该去给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请安了。”我木讷地点了点头,他伸手宠溺地抚上我的脸,轻柔地说:“起来吧。”我晕乎乎地爬起了床,突然发现晚棠不在房间,也不知道该穿什么,我赤着脚,头发披散地站在他面前愣愣地看着他,他按下我的肩膀让我坐在床沿,然后拿起旁边的素袜蹲下身为我穿上,接着他又取了衣裳帮我穿,我一个激灵跪他面前,“太子殿下,我自己穿就好了!”说着我就抢过衣裳往身上穿,可是穿半天都没穿好,抬头看他,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伤痛,但还是微笑着说:“这衣裳与你平时穿的不太一样,还是让晚棠来吧!”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晚棠很快就进来帮我梳洗打扮了,我的头上依然是高耸的挑心髻,凤冠比大婚的时候要小巧许多,身上是一套玫红大袖衣,明黄的霞帔垂到膝下,晚棠打量着我说:“娘娘真好看!”我皱了皱眉,想要说这娘娘的称呼听得很不习惯,一看到镜中自己的穿着,我便说:“这哪是我?俨然一个妇女!”晚棠听了咯咯直笑,“娘娘,如今你已是太子妃娘娘,是从一品的宫眷,地位在皇后之下,妃嫔之上,这穿着打扮自然是不同寻常,等殿下登基以后,你这四屏的凤冠就要换成六屏了!”我听了不禁骇然,这太子妃的地位竟然比妃嫔还要高!我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头上的凤冠,那凤凰真的只有四个屏,意思应该就是说我现在还是小凤凰,等做了皇后就得戴大凤凰吧!
偷偷往外间瞄了一眼,佑樘正坐在精雕镂刻的罗汉床上看书等我,我好奇地问晚棠:“这正殿就是太子日常住的地方?”晚棠笑着说:“这正殿乃是太子寝宫,所有的陈设家具都是重新赶制的,而且殿下从不让其他女人在此留宿,就算有人造访也得道道通传。”我知道佑樘就在外间,便故意提高音量问晚棠:“那殿下到底有多少女人?”晚棠一边帮我施以胭脂一边笑答:“除了正妃您以外,只有一个良娣和一个孺人。”
这晚棠的意思还是嫌少了,我看了她一眼便接着问:“什么良娣什么孺人?”她回答道:“这位良娣叫做郑莲馨,以前同许汐芷一样都是万贵妃赏赐的孺人,只有七品,但是她有喜以后就被皇上点提为良娣了,品级很高,仅次于您,是将来的淑妃娘娘。”我想起汐芷说过的话,她说家里还有一位姐姐,想必就是这母凭子贵的郑莲馨了,她自己有喜是假,这个郑莲馨却是真的,我还真是小看了佑樘!随便他娶多少吧,反正与我无关!
整装完毕准备起身出发,我一甩袖子竟发现手腕上多了个东西,捋开宽大的翠袖一瞧,原来是那个戴了将近一年的银镯,应该是佑樘等我睡着以后给戴上的。我不动声色地随晚棠走出内间的卧室,许多的太监正在呈流水线往外搬礼盒,大大小小精致的礼盒堆满厅堂,彷如积山,佑樘依然是气定神闲地捧书而阅,八个宫女整齐地站定在各个角落和柱子下,晚棠见我讶然的神情便在我耳边说:“这都是朝中大臣和王侯将相送来的贺礼。”我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皇帝家本来就有权有势,这些场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一定要淡定,淡定!佑樘见我们出来便微笑着站起身,一个面相清丽的宫女上前接下他手中的书,他吩咐道:“素栎,将此书送至书房!”那个叫素栎的宫女低头行完礼便退下,我心知这个宫女应该是他的贴身侍婢,说不定跟晚棠一样还有一身好功夫!
我上前微微福身给佑樘行礼,“殿下,臣妾已梳妆完毕。”他作势虚扶,笑着说:“走吧,父皇身体不好昨日没有过来,前几天就一直叮嘱我要把你带给他好好瞧瞧。”我随他走出正殿,心里暗想,难道佑樘跟他父亲讲过我的事了?身体再不好也不至于连自己儿子的婚礼都不参加吧!一出门我便看到一架金舆,是太子代步专用的轿子,比寻常的轿子要大出许多,明黄色的龙纹非常显眼,前前后后的随从又是一大堆,我不得不感叹,看来在这皇宫基本是没有什么不张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