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四弟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她那双深邃的眼睛,我对她提不起什么好感,因此也根本不像寻常人家的妯娌热乎,嘴上脸上全是俗气的那一套排场,最后还得打赏于她。
四弟的事暂时搁浅,之前金氏跟我提过给鹤龄指婚之事,但是现在父亲故去,鹤龄和延龄都必须守孝三年,这三年之内是不能办喜事的,所以这事还得往后一拖再拖。但是有两个人看到照儿可爱,已经羡慕了好久,现在好像等不及了。
与祐樘商议之后,我便决定给顾昂和秋罗把婚事给办了。秋罗一再推辞,要求再等几年,我知道她是舍不得离开我们,但她和顾昂也都二十岁了,我不能耽误他们太久。祐樘给顾昂提了职,另外在京城赐他一座宅邸,而秋罗的嫁妆都是由我一手筹备,我答应她成亲以后还是可以来乾清宫伺候我们,不过等她有了孩子就另当别论了。就在四弟大婚几日之后,我便将秋罗风风光光地嫁给了顾昂,临行的时候惹得我掉了不少金豆子,就连晚棠也跟着哭了,这回我真正领教到什么叫做哭嫁了!顾昂的娘随我家来到了京城,成亲之前,顾昂派人将她接到了新的宅邸,李骏霄、李阙、静怡、萧敬、徐成以及御林军那边的一些兄弟都参加了他们的婚仪,场面气派,热闹非凡。我对此无比欣慰,因为曾经允诺苜蓿的话终于兑现了!
第一百章 宿仇旧怨
自从秋罗成亲以后,乾清宫又调来一个叫做绿萼的丫头,只有十五岁,生得聪明伶俐,颖慧可人,我初次见到她就很喜欢。虽然秋罗没过几日就回了乾清宫,但实际上是来给绿萼当师傅的,一旦秋罗离开,绿萼就会接替她的位置。西玫自从顶替素栎来到这里就一直很安分,做起事情来也是手脚麻利,让人挑不出什么不是,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有机可乘。
内阁和六部的官吏几经整顿,朝中政局已经非常清明,但是自然灾害还是时有发生。南京、浙江和山东三省再次发生饥荒,江南一带的丝织制造再次停产,朝廷除了赈济灾民以外还免除了他们的粮税,因此全年的国库收入也随之下跌。祐樘每日忙于政事,只有回来用膳的时候才有一丝闲暇,我则是每日围着照儿转来转去,稍稍得空就去正殿给祐樘送点药膳补品之内,日子过得也还充实。
时隔半年,照儿已经一岁了,父皇和母后之类的称呼都早已会叫,还会踮着脚高兴地走来走去,长得也是越来越机灵可爱。这一日,秋罗忽然对我说:“娘娘,奴婢恐怕要回去一段时日了!”我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便急忙问她:“是不是你婆婆病了或是顾昂怎么了?”她羞赧一笑,低声说:“不是,是奴婢有喜了,两个多月了!”我顿时恍悟过来,秋罗和顾昂虽然只有在每月休假的时候才会回家团聚,但这个时候也确实该有孩子了,我开心地笑道:“太好了,这回顾昂也做爹了,恰好你在这儿带照儿也有经验,回去好好养着吧,绿萼是时候接你的班了!”
她喜吟吟地点了点头,继而道:“娘娘,太子殿下调皮得紧,平日又活泼好动,喜欢到处玩,他身边一定要用可信之人。素栎姐的事你可不要忘了,有人敢对皇上起心思,难免就有人敢对殿下不利,你得多存份心!”我会意笑道:“那是自然,照儿现在有奶娘苏彩和晚棠盯着,你就别操那么多的心了,若是在家闲得慌就回来看看,你虽然嫁出去了,我却是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的。”“娘娘待我一家如何,秋罗和顾昂都明白得很,你又要替皇上分忧又要带孩子,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回去了!”“好,让顾昂找人送送你!”
秋罗说的话我早就心中有数,对待照儿我从不敢有一丝马虎,安排在他身边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秋罗走了,就由绿萼和西玫负责料理我和祐樘的生活起居,适应期过后觉得也都还好。大概是十一月份的时候,太医再次为我把出喜脉,祐樘很高兴,但又有些担忧。就寝之前,他左思右想还是跟我开口了,“锦儿,这才隔了一年多,去年生照儿的时候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要不等过两年再要吧?!”我笑呵呵地说:“第一次难免会有些困难,今后应该会容易很多,这个孩子我想要,我说了还要生一个小秀秀的,恰好照儿可以有个伴儿!”他看着我,满眼的疼惜,似是默许了我的意见。
他忽然牵着我走近门边的镂刻陈列柜,指着一道曲折的格层说:“这尊牙雕的送子娘娘是父皇供奉过的,如今摆在这里倒是被我们给用上了!”我看着那尊象牙雕塑,不禁好笑,“咱们若是每年生一个孩子,十年就有十个了,那时估计我已经与母猪无异了!”他释然而笑,“即便是这样我也喜欢!”上面一个精致的掐丝珐琅花觚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指着它说:“祐樘,你个儿高,取给我看看!”他毫不费力地取了下来,笑问道:“自己屋里的东西放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本就不太关注这些,不知道也很正常。”这花觚有点像沙漏的形状,两端粗中间细,弧线十分完美,上面的雕花更是闪耀夺目,我刚想伸手掂量一下,祐樘就给放了回去,“这么重,小心闪了腰!”看样子好像是挺重,我见那花觚空着,突然心生一计,“祐樘,以后我每天都在里面放点东西,你有空就自己取了看,好不好?”我静静地看着他,以为他又要无奈地笑我孩子气,没想到他却一口应下,然后笑吟吟地牵我回去休息。
从次日开始,我真的每日往花觚里面放东西,如果开心就放一粒开心果,不开心就放一张小纸条,上面会画上一张哭脸然后写上理由。每隔一段时间,祐樘就会取下花觚来看,等我去瞧的时候,里面的开心果就不见了,剩下的每张纸条上面都会写上一句诗,算作是给我的答复或是慰藉。后来我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句“谁知盘中餐?”意思是怪祐樘不该将开心果都给扔了,他却回了一句“皆为腹中食”我顿时就笑翻了,原来那些失踪的开心果都是被他拿去吃了!有些小秘密我们都不会亲口说出来,只会通过那个花觚来传递,然后彼此心照不宣,我很喜欢这种小浪漫,祐樘也配合得十分默契。
十二月三十到正月十五,整个朝廷的人都休假过年了,元旦加元宵的十五天假日我期盼了很久,因为祐樘只有在休假的时候才会不那么卖命地忙绿。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一个年,我的心情也一直很好,几乎每天放进花觚的都是开心果。正月底的一天,我趁祐樘上朝去了,又准备将开心果放进花觚,毫无疑问的是这花觚放的很高,我每次都是让绿萼或是西玫搭着椅子帮我放进去。
我挺着微隆的肚子立在柜前,唤道:“绿萼!西玫!”外面一个宫女答道:“娘娘,有事吗?她们二人出去了!”“没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索性自己搬来椅子爬了上去,正当我喜滋滋地将开心果放进去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我已经连着椅子猛然摔倒在地,腹部的疼痛让我顿时麻痹了意识,只看到西玫眼神锐利地盯着我,丝毫没有要扶我起来的意思。我心中一寒,这回真是失算了,好一个卧薪尝胆!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体下湿漉漉的混着疼痛,鲜血沿着裙摆徐徐淌出,绿萼很快就赶了进来,急忙上前扶我,“来人呐!快来人呐!西玫姐,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快来帮忙呐!”外面的宫女太监闻声都赶了进来,我被抬回了床上,西玫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祐樘闻讯立即赶了回来,太医也都已经来到榻前,我的意识有些涣散,只知道太医说是个女孩儿,已经没了,而且有可能会惯性流产,也就是说,下一胎可能会自动流产。一切处理完毕以后,我仍然只是醒睡不起,西玫跪在榻前似乎很是坦然,祐樘愤怒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娘娘何时亏待过你了?!朕的孩子又何时惹到你了?!你给朕说!”祐樘的颤音徐徐静止,西玫却理直气壮地答道:“莲馨姐腹中的胎儿也只有四个月,她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而且还被你们给活活逼死!袭月姐也是因为你们才会被迫离宫,嫁人不到半年就被那粗汉殴打致死,你们幸福的时候又何曾想过她们?!”祐樘气急,起身就是一脚,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到在地,“放肆的东西,冥顽不灵!”
晚棠守在我的床边,此时也看不过去了,愤然开口道:“那是她们咎由自取!莲馨为了栽赃娘娘不惜自己服药堕胎,眼见东窗事发便以死谢罪,这与娘娘何干?!袭月那是为虎作伥,娘娘赐她不死就已经开了大恩,你还想怎么样?说起你,若是娘娘记仇,早就让你跟袭月一起滚蛋了!这两年对你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吗?!如今你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你就不想想你的家人,你的九族?!”她听了晚棠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冷冷地说:“娘娘是我推倒的,绿萼也是我故意哄出去的,我既然敢做就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你们又何必废话?!”
我盯着帐顶,淡淡开口道:“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她们姐妹情深,本就是为复仇而来,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此事到此为止吧!”祐樘一口否决道:“不!此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就是对待她们太过仁慈,现在竟敢欺负到朕的头上,连朕的女人和孩子都敢下手,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