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知道!”鹤龄和延龄齐声道。
鹤龄接着又问:“那别人的盐引怎么办?也都要还回去吗?光是李广,每年就拨走了五千引呢!”我轻笑道:“李广这人我迟早要收拾,你先还回你的那五万引便是!今后无论做什么,你们兄弟俩都得记住外戚二字的分量!高处不胜寒,说的便是这个!”鹤龄答道:“是,姐姐说的是,我们会尽快归还盐引的!还望姐姐好生修养身子,不要太过操劳!”我缓缓起身道:“行,照儿已经够调皮了,你们别再给我往心里添堵便是,早点回去吧,凝雪还在外头等着呢!”他们闻声都起身行礼作别,然后恭敬地退下,我心里这才舒坦下来。
祐樘回来准备用膳,听了绿萼她们讲述刚才的事,不禁好笑地说:“你对你这两个弟弟是不是管得过严了?”我义正言辞地说:“我这是防患于未然,照儿身为太子我都打得,他们两个不听话我一样照打不误!”祐樘轻笑道:“咱们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倒也不错,照儿就吃这套!”我扬起嘴角浅笑道:“那当然不错,谁让你生来就喜欢做好人,所谓慈母多败儿,照儿这性子就是得压着,鹤龄也是一样,我时不时训斥他们一顿,指不准他们背后怎么骂我呢!但这白脸我是扮定了,正所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是是是,你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正气和勇气实在可嘉,走,多吃点好的去!”祐樘说着便牵起我准备往御膳房走,“还有我呢!”照儿连忙跑上来拉住祐樘的手。
其实我们只有在闲暇的日子里才会专门去养心殿的御膳房用膳,祐樘忙起来的时候多数是在乾清宫直接传膳。御膳房里各个等级的司膳监加起来一共有一两百人,光是负责挑水的就有十人。大江南北的山珍海味和干鲜果品暂且不说,我们每日所用的水都是从京西玉泉山引来的山泉,吃的米还分为红白黄三色,大多都是贡米和南苑稻。众多的厨役和司膳监为了迎合我们的口味,总是四处搜寻餐食奇谱,变着法儿地做出无数珍馐异馔。与此同时,御膳房的规矩也特别多,从餐具到餐桌再到上菜的顺等等,总让我感觉不太自在,但是听祐樘的口气就知道,这回他一定又私底下命人给我做了什么特别的菜肴。
第一一二章 太子仕学
鹤龄和延龄经我教训之后,很快就归还了十万盐引,鹤龄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猖獗,但李广不知是因为没听到风声还是根本就不懂得收敛,他在盐田这块儿的生意反而是越做越大。这对眼里容不得砂的我而言,他毋庸置疑已经成了一粒硌人的砂。
弘治十年正月十四辰时,肚子里的孩子顺利降生,最让我高兴的是她是个女孩儿,而且长得很像我,祐樘如获至宝,比我还要兴奋,当日立即给她取名为秀荣,即钟灵毓秀,安富尊荣之意,因为她的名字与我锦绣的绣有一字谐音,所以我们都唤她秀儿。夏蕙和雅菊还是负责伺候我和祐樘,而曾经照顾炜儿的秋罗和绿萼,自然就被安排到了秀儿身边,照儿因为炜儿的事再也不敢惹我生气,对待这个妹妹也是极好,整个寝殿好像又恢复到了炜儿刚出生的时候,和谐而幸福,尽管这种幸福只能维持不到两年,但我只想紧紧抓住能够拥有的每一天。
两个月后,祐樘用过早膳便匆匆去了文华殿,我见秀儿已经睡着,就端上御膳房刚刚做好的人参燕窝汤去了文华殿。刚到大殿门口,怀恩说祐樘在召集大臣议事,因此我只好在外等候,许久之后,我等得有些不耐了,但直接闯进去又不符礼仪,正准备打道回府之时,恰好三个重量级的人物出来了。他们分别是刘健、谢迁和李东阳,刘健走在最前面,一出门便直接大踏步走下台阶,一脸肃穆,也并未注意站在门侧的我和夏蕙。后面紧跟着的是李东阳和谢迁,谢迁走在靠我这边,但也未注意我,而李东阳则不同,他满脸怡然,一眼就扫到了我,接着便立即绕过谢迁来到我跟前,“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谢迁和走了老远的刘健听他这么一喊,也都来到跟前行礼,刘健诚惶诚恐地说:“老臣眼拙,未曾注意到娘娘,还望娘娘恕罪!”我赶紧伸手虚扶,“快快免礼,本宫是来给皇上送补品的,本就无意打扰各位,何来恕罪之说?你们各自去忙吧!”三位大臣起身道:“臣等倒退!”我颔首微笑,然后便径直进了门。
坐在正殿宝座之上的祐樘一看到我便浅笑着问:“秀儿呢?你又给我送吃的来了?”我笑着从夏蕙手上的云盘取过金托金盖的玉碗,“秀儿睡了,秋罗和奶娘看着呢!来,喝点人参燕窝汤!你这每日做的都是脑力活儿,得多补补才是!”祐樘接过玉碗舀了一勺子,忽而道:“你可知我今日又做了什么决定?”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试探着问:“你让李东阳他们三人做什么事儿了?”他停下手上的勺子,对我畅然一笑,“即日起,凡是朝中事务繁忙或是有重大国情,我便召集他们三人来此参议庶政,你看如何?”自此之前,皇帝与内阁都是独立的,互相接触和交流的机会又少,不仅祐樘负担重,而且政务的透明性极低,现在开始召集能臣议事,这项决议倒也不错。
我笑着说:“这样当然好,于国于民于你,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们三人皆是由你一手提拔进入内阁,今日果然要人尽其能了!”祐樘一脸豪情地说:“还是你最懂得我的心思,他们三人各有所长,都是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治世能臣,而我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我与他们三人接触不深,此时则迫不及待地想弄清一个问题,但碗里的热气都快没了,我端起玉碗,夺过勺子便开始往祐樘嘴里喂,“快喝,待会儿全凉了,喝了再说!”他笑吟吟地全部喝下,我这才开口道:“你不是说他们三人都各有所长吗?那谁才是最厉害的?”
他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又是一脸豪情地絮絮说着:“刘健之前是东宫讲官,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判断能力极强,但性子急躁;谢迁是个状元郎,通古博今,能言善辩,死的都能叫他给说活,就连朝中那些言官都不能奈他如何!而李东阳,他的才学和名气早已响遍大江南北,擅长谋略,思维缜密,虽然平日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但他却有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之势!你觉得谁最厉害?”我腹诽道,能够值得祐樘如此欣赏和器重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三人都不简单,听祐樘的口气明显就是偏向李东阳了。李阙虽然也是才子,但与他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我不禁嫣然一笑,“你都说了你最欣赏的是李东阳,我又何曾怀疑过你的眼光?!”祐樘闻言豁然大笑,我见他还有奏折要批,便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祐樘,你先忙着,秀儿可能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你也早点回去!”说罢我便带着夏蕙折回乾清宫。
自此之后,祐樘去文华殿的次数越来越多,李东阳他们三人已经与宰相无异,与祐樘关系甚为融洽,朝中许多大事都得益于他们的明智建议,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但是祐樘也并未闲着,还是照旧整日操劳,可他却乐在其中,因为现在的大明王朝已是国力强盛,经济繁荣,百姓富足,他作为一国之主,自然是最高兴的。现在的天下暂时还不能说是绝对的太平,尽管消除了水患,没有了饥荒和蝗灾之类的灾害,但迤北小王子还是会偶尔发扬一下他的一贯风格。他率兵犯边掠民,没有什么大影响,但常常这么做还是很让人恼火,我甚至想过让李骏霄派人去迤北刺杀他,但是顾于国家整体利益,祐樘一直没有答应。
次年,秀儿一岁了,长得越来越漂亮,也跟当初的炜儿一样聪明懂事,深得大家的喜爱。祐樘甚至破天荒地允许她经常跟我们一起睡,这是照儿和炜儿都难以享受到的待遇,但照儿也并不生气,反倒很有做哥哥的范儿,除了读书写字就经常带着妹妹玩,这让我和祐樘倍感欣慰。此时照儿已经五岁多了,祐樘让他正式出阁仕学,还特地委命了许多东宫讲官和学士,按照要求,照儿必须学习四书五经。虽然说起来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这九本书所包含的内容却是极为广泛,从个人修养到经世治国无所不包,照儿作为皇太子,不仅要博览,还必须精通,依祐樘的话来说,随便念出一句诗词或典故,都要清楚是什么含义,在什么书的哪一页,我总算明白祐樘为何能够如此博学多才了!
照儿仕学一般都是上午读书,下午听讲官讲学,此外还要每天写字,会有专门的侍书随身辅导,除了冬天每日五十字以外,其他季节都是每日一百字,无论严寒酷暑不得懈怠。知道这些以后,我顿时就懵了,才五六岁的孩子就要接受这样严格的教育,是不是太过苛刻残忍了?但祐樘说他自己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要做好皇帝就得从小学起,我没想到祐樘平日对照儿总是和颜悦色,严厉起来竟比我还彪悍!照儿玩性大,不管不行,虽然于心不忍,但我也只好尊重祐樘的决定。本来皇太子出阁之后就应独居东宫,但经过我的一再请求,祐樘最终答应等他大点以后再搬出乾清宫。
几天以后,照儿突然对我说:“母后,我不喜欢老是写字!”我霎时就有些不解了,根据东宫讲官和侍书们的反映,照儿很乖,而且聪明好学,一点就通,经常是提前很长时间就将学习任务给完成了,此外,据我所知,他写的字也还不错,怎么突然说不喜欢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