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殷爱大二那年暑假的时候,孙克也结束了军校大三的学习。她在宁城大学中文系里的学习生活很愉快,这里是她的家乡,也是她最爱的人的家乡,在一个到处都能找到美好回忆的地方生活,似乎隔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会显得短一些。
殷爱在学校里有宿舍,每到周末就回大院来住两天,到两位叔叔家分别去补充点给养,犒劳一下在食堂里煎熬了一个星期的胃。学期结束的时候,张叔叔特地让自己的司机用车去把殷爱的东西拉回来,暑假就快到了,孙克就快回来了,张海洋也毕业了,他爸爸给他托人找了关系,早早就订下了宁城这边的接收单位,大军区的机关,很有前途很有发展。殷爱又急又盼,每天都是如坐针毡。
可是今年孙克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也没有定下归期,明明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了,可他还逗留在石家庄,打电话过去问,他就是支支吾吾含混不清地解释一番,让人越听越疑惑。鉴于孙小克同学以往不光彩的记录,孙克妈妈在家里十分郑重地对老公说道:“小克该不会是在学校犯什么事了吧,处分了?还是考试没考好?还是……学校里不让他回来?”
孙克爸爸翻看着报纸,从鼻子里哼一声:“你生的这个儿子,那就是个讨债鬼!一天到晚就没个省心的时候!”
孙克妈妈白他一眼,转向坐在一边发愣的殷爱:“小爱,你孙克哥哥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到底怎么说的?这都几号啦?怎么还不回家!”
“我也不知道啊,我问他好几回,每回的说法都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象海洋哥哥那年参加比武一样,学校里把他留下来训练的吧。”
说到这个,孙克爸爸脸上露出点笑模样:“他也就这点象我,身体素质还不错。”
孙克妈妈不耐烦地撇嘴:“好了好了,讨债鬼就是我生的,身体素质就是象你,你们老孙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好伐。”
孙克爸爸笑着摇头:“你看看你看看,一说话就冲头冲脑,一说话就冲头冲脑,你儿子那个臭脾气还不都是你遗传的!要不是有我们老孙家的优良基因来改造一下,那就完蛋了!”
殷爱陪着叔叔阿姨聊了一会天,心里始终放不下,摸回孙克屋里又拨通了张海洋的电话,想从他那边打听一下情况。而且今年很奇怪,按说张海洋的分配命令已经下来了,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到单位报到才对呀,怎么也和孙克一起留在石家庄,迟迟不回来。
号码是张海洋所在中队的,铃声一直响到忙音也没有人来听,这几天打过去都是这样,很明显中队里已经空无一人了。殷爱不解,又有点担心,难不成真象吴阿姨说的那样,孙克那家伙又惹什么事了?打架?还是违纪?还是……被关了禁闭了?
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楼下的电话响了,殷爱象听到号令枪的运动员一样立刻跑出门外,扒着二楼的栏杆往下头探头,听听看是谁打来的。孙克爸爸坐在电话机旁边,他好整以暇地拿起听筒放在耳边打招呼:“喂,哪位?老张啊,有什么……啊!”
他很吃惊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楼上楼下两个女人的心脏同时停跳一拍,殷爱有些慌神地跑下来,紧张地盯着正专注听对方讲话的孙克爸爸。
“好的好的,我马上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你先别着急,是不是学校弄错了?唉呀,你以为现在还是我们年轻的那会儿吗?现在小年轻办事都毛里毛拉的,什么妖蛾子都会出。行了,稍安勿燥,我去打电话。”
孙克爸爸放下电话立刻回书房翻出电话本,也没走回客厅,就站在书桌边,拿起那里的分机按下数字按键,殷爱和孙克妈妈你挤我撞地跟到书房门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那边象是正在占线,打好几遍都没通,孙克妈妈急坏了,大声埋怨着:“到底怎么回事?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孙克怎么了?啊?”
孙克爸爸烦燥地摆摆手:“不是孙克的事,是海洋。”
“海洋哥哥!”殷爱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他他……他……”
“老张托人给他在军区机关里要的分配指标,今天下午有人来报到了,可来的不是张海洋,是他们班上的同学,你说这怪不怪!老张急坏了,和海洋也联系不上,打电话到石家庄去,军校那边说分配早就结束了,毕业班已经全部离校。你说说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跑哪儿去了?”
学校招待所里现在空空荡荡,四层楼几十间房间里里只住了很少几位客人。白天被大太阳照着,地面温度很高,可是一到深夜,晚风越吹越大的时候,迎着风吹来的方向静立,能体会到一种自然的清爽和舒适。
招待所楼顶天台上,孙克仰头喝干易拉罐里的最后一点啤酒,收拢五指把罐体握扁,用力向前丢去。张海洋和他都坐在楼顶的水塔上,见他喝完了,就打开一罐,默默地递过去。
孙克用手背擦擦嘴边的啤酒沫,粗鲁地格开张海洋的手,开了口的易拉罐从张海洋手里滑落,当啷响着掉到了旁边,啤酒漏了一地。张海洋不以为意,顺手又开一罐,仍旧递到孙克的手边。
孙克扭过脸,既不解又有点气恼地瞪着张海洋:“你说你这是干的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是在怨我还是在怨你自己!你这样……你对得起你爸妈吗!”
见孙克不接酒,张海洋淡然地笑笑,手缩回来,自己喝了一口啤酒。买的时候特别拿了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一大口下去,从嘴到心都凉透:“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怨你,更没有理由怨我自己。至于爸妈那边,以后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以后?为什么要以后?你为什么不在之前就对他们说清楚?”
张海洋笑着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孙克,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应该知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的追求我的理想我的目标,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你……”孙克咬牙,“海洋,你是可以有你的理想和追求,但是并不是只有到38军去才能实现那一切。以你的才干能力,在哪里都可以做出成绩,你现在自作主张瞒着家里的人和关心你的人,你想过他们知道真相以后会有多难过吗!”
张海洋抿紧嘴唇,孙克忿忿然:“他们现在都在盼着你回去,所有人都在盼着!”
“孙克,我也犹豫过,我考虑了很久,也试着和我爸妈谈过,但是我不能说服他们。我曾经想那就算了吧,回到宁城是进大军区机关,除了总参,这就算是最好的分配结果了。”易拉罐外面浮着一层小水珠,攥得他手心里又湿又冷,“可是我不甘心,越到毕业我就越不甘心。我不知道别人,我只知道我从小就喜欢金戈铁马沙场鏊战,现在说这个好象有点傻,不过我就是梦想着自己也能象我爸和你爸,还有殷叔叔那样,有朝一日能够在真正的战场上浴血奋战。我来当兵就是冲着我心里的那个梦,我喜欢军营里铁一般的纪律,也喜欢大老爷们拼起命来的那股子野劲,我喜欢闻硝烟味,我喜欢实实在在用汗水泪水和鲜血锻造出来的力量。回到大机关里,晋升会快很多,差使也清闲,油水估计也不少。可我的梦呢?我这四年里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累,我就是想给我的梦打造一个最艰实的基础!现在梦想就摆在面前,我只要勇敢地再往前跨一步就可以开始了。孙克,我抗拒不了这种诱惑。”
“这些话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去跟你爸妈说,你这样说他们肯定会理解,也会支持你的选择。”
“我在我爸妈面前说的比这个要煽情一百倍,可我妈就是不同意。我以前听小爱说过,我妈很后悔同意我来当兵,我如果听了他们的话回宁城,过不了两年,我妈一定会让我转业。”
孙克皱眉:“她为什么后悔?”
“因为……我妈她说她永远都记得,知道殷叔叔牺牲的消息以后,戚阿姨抱着小爱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我妈她那是害怕。”
孙克愣住:“我……我没听小爱说过……”
张海洋看看他,轻声笑着抿一口啤酒。孙克突然觉得憋闷得慌,他沉默了好半天,用手肘碰碰身边的张海洋:“有烟没有?”
张海洋手伸到裤兜里摸出烟盒,打开来看只剩一根,哥俩干脆摘了过滤嘴,把烟从中间掐断一人分一截,凑合着吸上两口。没有过滤的烟雾直接冲进口腔,再充满整个肺部,那种辛辣很冲很醒神,孙克一个没压住,大力地咳了起来,张海洋看着他抢过啤酒去往嘴里灌的样子,忍不住大笑:“给你不要,现在又来抢。”
孙克一口气把几乎一整听啤酒喝完,吸着气沉声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宁城那边马上就要知道了,你准备怎么跟他们交待?”
张海洋看着远处山的暗影,眯起眼睛:“没法交待。”
“那怎么办?”
张海洋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孙克莫名酸楚:“海洋……”
张海洋用力绷住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这是我头一回做这么怎么的事……自私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
孙克吞咽一下,突然站起来从高高的水塔上一跃而下,跳到天台上,甩开两条长腿一溜烟跑下楼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满头大汗地回来,手里多了几瓶酒,半夜三更的不知道从哪里还踅摸来一只烧鸡。张海洋好笑地接过一只鸡腿,再接过酒瓶,看看,都是六十多度的二锅头。
孙克握着瓶子往张海洋的瓶子上碰一碰,带头喝一大口:“兄弟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就陪着你醉一夜吧,醉了就不知道什么好滋味坏滋味了,有再多烦恼明天再说。来,干!”
孙克坐火车回宁城的同一天,张海洋背起行囊离开学校,前往那个以战斗力和艰苦严格著称的王牌野战军报到,也是在这同一天,他们两个人的父亲也在弄清了真相之后急匆匆离开宁城赶去石家庄,希望能在一切还没有既成事实之前挽回这个让他们惊谔气恼的局面
殷爱在一种非常复杂非常矛盾而且非常难过的心情里,等到了回家的孙克。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再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个人都被沉重的情绪压着,彼此对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搂抱在一起。坐了一夜火车,孙克身上又是汗味又是烟味,殷爱咬着他胸前的衣襟,两条胳臂越收越紧。怀里这个年轻的身体明明充满了力量,可她却从孙克的呼吸声里听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是不是因为他们太幸福,才会让张海洋做出这么痛苦的选择?男人吞咽时喉节上下滑动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有的时候比哭泣声还要让人难过,殷爱张开手指尽量多地搂住孙克,让他能感受到她的安慰。
“小爱,我劝不住他……”孙克象是解释,也象是自责,殷爱闭起眼睛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身边有不少人都在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的小情侣,有些人还发出了善意的微笑,这样毫不吝于表达的感情,也许只属于年轻人了吧。殷爱听见了笑声,不好意思地从孙克怀里抬起头来,推开他,握住他的手一起向出租车站走去。
两位师长去了河北,孙克妈妈匆匆忙忙张罗了一下刚回到家的儿子,就到张海洋家安慰那个忧心忡忡的母亲去了。孙克坐在餐桌边吃完妈妈做的榨酱面,上楼洗了把澡换件便装,下来准备和殷爱一起回她家,在那个安静温暖的小空间里,静静地倾诉一下离情。
殷爱心里总归有点不放心,走到半路决定还是先去看一下张海洋妈妈,孙克想要跟着一起去,殷爱怕他过去让人家看见了心里更难受,就让他先回去等。张海洋家气压极低,两位阿姨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都在默默地抹眼泪。殷爱有些无所适从,帮她们一人泡了一杯茶,顺手拧两条湿毛巾,然后乖巧地坐在张海洋妈妈身边。
张海洋妈妈勉强笑了笑,拍拍殷爱的膝盖:“小克回来了,你还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快回去陪陪他吧,都半年没见面了。”
殷爱笑:“我刚来阿姨就要撵我走啊。”
张海洋妈妈笑着笑着,一串眼泪又滑落,她用湿毛巾按住眼睛,无奈伤感地摇头:“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了,养儿养女又有什么意思,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爹妈,根本不会回头再多看你一眼……”
殷爱吸吸鼻子,挽住她的胳臂:“别这么说,阿姨……”
孙克妈妈朝殷爱眨了眨眼:“小爱啊,我在这儿陪你阿姨说说话就行了,你回去吧。没事的,阿姨她就是生气,气头过去就好了。”殷爱点头,又坐了有两三分钟,站起来告别。
回到宿舍楼,孙克这个粗心的家伙又没有把门关好,看似合拢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殷爱换过拖鞋走进去,站在摆放在客厅中间的沙发后面,弯下腰去搂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孙克。电视上放的就是殷爱以前推荐给孙克的那部《情定日落桥》,刚刚开始不久,帅气可爱的小男主正在巴黎火车站焦急万分地等着迟到的女主,一边等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数到二十她再不出现的话就可以去死了,可是刚刚才数到二就又报怨自己数得太快。
殷爱咬了一下孙克的耳朵:“看多少遍啦,还没看够?”
孙克握住她环在自己胸前的双手:“你推荐给我的,一辈子都看不够。”
殷爱低笑:“傻样。”
“张海洋他妈妈怎么样了?”
“还在伤心。”
孙克皱眉:“她有没有说什么?”
殷爱摇头:“海洋哥哥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孙克也摇头,伸长胳臂拉住殷爱的手,让她绕到沙发前头来,一屈膝坐在了他的腿上。电视上,小情侣的故事还在继续,这部电影他们看了不下十遍,每个情节每句对话都已经记得很清楚,可是仍然乐此不疲地看着,看那两个纯洁简单的孩子,为了心中那个看似可笑的梦想,是怎样地义无返顾、勇敢坚定。
所谓共鸣,就是两个振动频率相同的发声物体,因为共振的原因而同时发声。殷爱在大学里看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书,圣经里有一句:你的瀑布发声,深渊就与深渊响应,你的波浪洪涛漫过我身。一颗心就是一座深渊,成长的过程也就是坠落的过程,年华往事只会增加身体的重量,让坠落的速度更快,四壁无光的渊薮里,只能听见那个与你同频共振的声音,只能听见那颗也正等待着你的声音去抚慰的心。
孙克象个孩子一样偎靠在殷爱的肩头,他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这种孩子气的模样。殷爱右臂环在他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捏着他的耳垂。
孙克的耳垂又长又有肉,从小就有好多人说他这是福气相,殷爱最喜欢吮吻他耳垂时的感觉,软软滑滑很好玩,还可以把他逗得呵呵直笑。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有点野的男人其实很怕痒,孙克妈妈不止一次打趣地说,怕痒的男人将来都怕老婆,回到两个人的小天地里殷爱总喜欢拿这句话开玩笑。
今天她也想说两句玩笑话,好让自己和孙克都能轻松地笑一笑,可是心里转了几转,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字眼。于是只好和他一起看电视,用感动过自己很多次的故事,再让自己感动一次。
中饭晚饭孙克妈妈都是陪着张海洋妈妈吃的,两个年轻人都没胃口,殷爱硬把孙克拖出去逛了一会儿街,在肯德基里填饱肚子,吃完接着逛,没什么目标,就跟着感觉走,牵着手,好半天不说话,只偶尔相视一笑。
孙克这三年来个头又长了一些,体格也更加强壮,给他买件XXXL的T恤穿在身上也不觉得宽松,尤其两条上臂更是把袖口撑得满满的。再加上一张英俊的脸和被欠了一千万的酷臭表情,这个样子的他走在夜晚街头,吸引眼球的指数相当高。
市中心林立的商业大楼中间有新建不久的广场,绿化得很漂亮,还有很多没有围挡的喷泉随着音乐喷出繁复好看的水花,晚上出来散步乘凉的年轻人和孩子们纷纷在水花中嘻笑玩闹。殷爱站在一边傻笑着看,孙克一连碰她好几次她才回过神来:“干嘛?你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想淋水。”
“不是的,你看那边大屏幕上,那个是不是岳玥啊?”
殷爱张大眼睛,顺着孙克手指的方向,看向家电大楼正门上悬挂着的巨大液晶屏幕,那里面正在播放电视台的娱乐新闻,一闪而过的短暂画面里,有个身穿古典长裙的美女正引吭高歌。只是画面太短,殷爱只来得及看一眼,那美女脸上化着演出的浓妆,她有点不确定地摇摇头:“好象是吧,我没看清楚唉!”
“是的,我看到字幕了。”
“是吗?真的是她啊?她都上电视啦!”殷爱顿时兴奋起来,赶紧从包包里摸出手机来播通岳玥的号码。岳玥电话接得很快,说话的声音却是支支吾吾含混不清:“我敷着面膜呢,有事吗?”
“你在哪儿啊?我刚看到你在电视娱乐新闻上!你现在是在电视台吗?”
岳玥无可奈何:“小姐,娱乐新闻有现场直播的吗?我现在在北京,刚参加完一个演出,明天回家。”
“有演出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我放暑假可以去给你捧捧场。”
“拜托,我这种小演员也就是给别人垫垫场暖暖声而已,让你来看我出洋相吗?”
殷爱大摇其头:“在我面前不要这么伪谦虚好不好,都上电视了还小演员!”
岳玥笑笑,似有意似无意地把话题一转:“对了,你们放暑假了吧,要不我先不急着回深圳,拐到宁城去看看你。”
“好啊,我早就到家了。”
“那张海洋呢,他回来了没有?”
岳玥这样的话两年来殷爱听过很多次,她从来不对殷爱隐瞒自己对张海洋的好感,每次都要说当时要不是张海洋在电话里给她鼓励,她一定不可能取得人生中第一个全国歌唱比赛冠军,也不可能有接下来顺风顺水的事业开始。
殷爱不知该怎么说,她顿了顿,低声说道:“他没回来,他……”
岳玥象是一把揭掉了脸上的面膜,讲话又清楚又大声:“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他毕业没分回宁城,分去别的地方了。”
“别的地方?哪里?”
“还是河北,一个部队里。”
“河北?是不是就在北京旁边?河北哪里?”
“离北京好象还有一段距离,那个地方叫张家口。”
张家口三个字一说出来,殷爱的电话里就响起一片忙音,她拿下来看看,通话已经中断。是不小心耳朵碰到了关闭键?殷爱按下重播键,移动公司礼貌的自动语音回复道:“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