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忠远侯府的侯爵、宣威将军秦阳朔闯进来了!”
这人居然带了一队伍身披铠甲的家奴,半声也不曾只会,执火明杖着就闯了进来。
并且让人锁住了她家大门。
最前面进来的是却是一个身穿常服的女子,她气度昂扬,只奔着人最多的揽娇院里而来,一闯入便对上了从主屋里匆忙被推出的沈青,眸子暗了暗。
林景珩也紧跟着出来,他面含疑虑,皱眉喝问道:“岂可私闯人宅?!”
“林大人!”秦昭然不卑不亢对他行礼,“事出紧急,关乎我们忠远侯府的声誉,不得不以此为之。”
身后的忠远侯本人只沉默地带着家卒立于院外,低声道:“昭然,进去看看你妹子。”
“我等并无恶意。”秦昭然朗声说道,又看向沈青,微微点头,“沈青。”
沈青亦是点头,“秦队正。”
他不认识秦昭平,但光听名字,心下便也当场明白了七七八八。
虽是诧异,却被他全数不动声色地压下。
沈娇也听见了屋子外的动静,可她此刻的心神却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就在她的书桌上,有一份沾染了竹子与松木香气的杏花笺。
——‘这是第三份礼物。’
秦昭平被她的被子全部盖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是动不了了,只能呜呜地发出些许细碎的?????声响。
沈娇心跳如擂鼓,默默地那信笺藏在了怀里。
触碰到肌肤的时候,她察觉到,自己有些手脚冰凉。
这个人,能知道秦昭平暗地里唆使沈博瑾来欺负她,却并不曾有半分的提醒。
而是直接使了这样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帮她教训了秦昭平。
陆清显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怔怔地这么想着,沈青在门口低声提醒她:“阿姐?”
沈娇如梦初醒:“怎么了?”
“秦昭然来了,就是她的堂姐,她是忠远侯爵的嫡女。想要进来看看她妹子。”
秦昭平终于哭喊出声,“大姐姐……昭平在这里!”
“让她进来吧。”沈娇定了定神,也来到沈青身旁,低声道:“你先出去。”
又看向旁边的林景珩,沈娇闷闷说道:“你也回去吧……这儿没你事了。”
林景珩只是摇头,“还不知道忠远侯爵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带了这些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秦昭然恰好在此时进门,说得倒是极为稳重,语气宽慰:“沈姑娘,沈青。多有打扰,万望包涵。”
她径直走进去,沈娇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扭扭捏捏道:“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进来的啊……”
可千万别赖在她头上。
秦昭然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我们侯府不是不讲道理的。”
“大姐姐……”被子里的人正瑟瑟发着抖,“大姐姐救我,一定是这个沈……以后可怎么活……了她,你快替我杀了她!”
沈娇吓得倒退好几步,躲在了沈青后面,“你怎么乱赖人呢?!”
明明是陆清显……不,明明是她自食恶果!
秦昭然默默立于床边,只是冷声说了句,“闭嘴。”
两姐妹的关系似乎并没那么好。
被这么斥了一句以后,秦昭平便抖得更厉害了,随后她整个人就被秦昭然用被子裹紧,再往肩膀上一扔,就这么着粗鲁地把秦昭平扛出了院子里,又让侯爵府里的下人小心仔细地接过,火速送了回去。
与父亲对望一眼,她叹了口气:“昭平没死,瞧着也没受伤。”
揽娇院这是沈娇一个女儿家的居所,忠远侯爵因此一直不曾踏进一步,在确认了侄女性命无虞之后,他阴沉沉地越过院门,扫了那地上的沈博瑾一眼。
虽然是轻飘飘的一眼,但目光眼神犹如有了实质性的压迫感,哪怕是一直强撑着不晕过去的沈博瑾,此时也忍不住猛地颤了一下。
“沈青。”老侯爵沉沉开口,他那股霸道压过来的威严气度,让沈娇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沈青他虽说一直心里敬仰着宣威将军的大名,但此时毕竟是情形不妥,因此先朗声说道:“秦将军,我家人并不知晓此事。”
可是见他这样子,倒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阳朔默然不语,接着用手指点了点,“沈青,劳烦你将这母子两个,让我一并带走。”
沈青还在考虑,沈娇则是猛地用手肘捅他,“给给给给,赶紧让他们滚蛋。”
这样的话,刚刚自己一时冲动砍了这个乌龟的胳膊一事,大概也就不用被追究了。
简直太好了,快滚快滚。
“林大人。”宣威将军像是才发现了林景珩这么一人似的,“我侯府还存着先帝赐下的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逆臣,今天带走沈博瑾,应当不需要你一个城中令来过问。” 林景珩长身玉立,一直默默站在沈娇身边,骤然被忠远侯爷提到,也不见有什么情绪。
他倒是识相,静默了一瞬,便微微颔首。
得了确切的保证,侯府的带来的下人便轻手轻脚地越过院门,进来了四个人道了声抱歉,便轻快将那母子两人拖走。
连地上那残余下的胳膊都一并拿了去。
带了人,秦阳朔缓缓双手抱拳,遥遥对沈娇行了一礼,声音苍劲有力,“多谢。”
秦昭然在一旁低声笑了下,“这沈家姐弟倒是个有意思的。”
忠远侯府的人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静静在黑暗里退去,这么多的人,哪怕在夜里看不大清楚脚下的路,离去时居然也能一声不发,宛若一道静静划过的河流。
“这就是宣威将军?”沈娇轻轻吐出一口气,忍不住问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林景珩亦是望着那群即将消失的人群,“大概是心里知道,此事与你们无干。”
随后,就被沈娇奇怪地看了眼,“你怎么还不走?”
林景珩微微一怔,此刻正是灯火幽微,沈娇一瞬间觉得他的整个人僵硬住了,流露出些许手足无措之感。
淡淡垂下眼睛,沈娇喊了吴娘子,“让人送林大人回去。”
“不劳烦了。”
方才的情绪也许只是错觉,林景珩现今又是恭谨疏离的口吻,“既然事毕,我自是告退。”
空气里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沈娇闻了只觉得头疼,忍不住拽紧了沈青的衣角,“阿青……”
“没事了。”沈青凝视着院子里的鲜血,随后用力闭了闭眼。
他的嗓音微微发干:“这里并非盛州。”
这里不好,危机四伏,人人都有可能来害她。
如果今天真的是沈娇在屋子里,沈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就好像一开始他被吴娘子喊过来处理此事之时,甚至没有觉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是奇怪,并且平静,望着那蠕虫一般的沈博瑾,分神考虑着该怎么将其碎尸万段,将他剁碎了喂鱼去。
“阿姐。”他哑声说道,“咱们回盛州去吧,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夜葵花,还有你最喜欢的妹妹果。”
有阿爹阿娘,有他们十几年来相依为命着的,快活的回忆。
吴娘子正在让人清扫地面,她忧心忡忡地指挥着下人,不时地叱骂两声。
沈娇默默靠在沈青的肩膀,接着她忽而飞快抿嘴笑了笑。
他们就随意地坐在门口,看着吴娘子忙来忙去,沈娇随口说道:“以前一直听你说,这都城里每逢元宵佳节,便会灯火连绵,很是让你憧憬,怎么现在反而不喜欢了。”
“那是小冬胖子他每每写信夸大言辞,就想诱我来玩。”沈青也笑了,只是声音很快便低了下去,“都城里步步惊心,哪里有我们盛州来得快活。”
在盛州,父亲是闻名天下的仁义富商,母亲是威严尊贵的皇族公主。
人人都敬仰沈家,人人都夸赞沈娇天姿国色,沈青日后必定大有作为,沈老爷可真是好大的福气呀。
哪像都城呢,处处显露着杀机,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诱着沈娇沈青,一步步往里面走。
“阿青,现在还不能。”沈娇摸了摸他的脑袋,“现在还不能回盛州。”
至多五年,改朝换代,三公主被重新问罪,那时雨打浮萍风吹去,她哪怕逃到了天涯海角,也还得要被捉来,还是要被折磨。
揽娇院算是不能住人了,吴娘子让人给沈娇腾出一个新的住处来,正忙得脚不沾地,回头见他们姐弟两坐在了门槛上靠着说话,就好像是小时候那样。
她一时怔在了原地,不由叹了口气,“这都城里,是不如我们盛州来得好。”
此时又有个脚快的婆子赶来,“那秦家长女又折回来了,在咱家大门口,说要见姑娘和哥儿。”
“秦昭然?”沈娇忽而觉得不妙,喃喃道:“不知怎地,他们父女两都让我觉得好吓人。”
侯爵他本人气度非凡,那是多年征战沙场后带来的犹如杀神般的锐气。
而秦昭然,刚刚虽说看上去和善……沈娇总觉得有点怕怕的,这女人让她莫名想起了笑面狐狸。
“我去见见她。”沈青平静地站起,“事情总归要有个结果。”
秦昭平不知怎的在他们院子里失了身,事情便不能轻易了了。
沈娇也跟着爬起来,“去西面梨花院的偏厅吧,我好躲在那里房里,透着小窗听听她到底要做什么。”
此刻已经接近了子时,沈府里却还不能眠。收拾好了梨花院的偏厅,沈青坐定了主位,才将门外的秦昭然请了进来。
一进来,这位将门虎女便哈哈笑了两声,“沈公子,你姐姐可睡下了?”
“阿姐受不得惊吓,不便见客。”沈青抬了抬手,“秦队正,请——”
秦昭然也不客气的直接坐下,“在外头,就别喊我队正了,怪不好 意思的。”
她望了望沈青身后那薄薄的窗户纸,又笑道,“别怪我去而复返,头一次我秦家是闯入的,给你告个罪。这回是我有事请见,才在门外专等主人家给我开门。”
本来就没打算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