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避开春运高峰,胡小凡坐的是初八的火车,初九早上到。【无弹窗.】
按排班表正是小麒麟值班,他很不情愿,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不过一些凡草,拔了就拔了有甚大惊小怪’之类的不以为然的话,还是乖乖地进了山。
孟妮可在厨房煎荷包蛋,岳青莲在卫生间刷牙,听到门铃响的时候她含糊地叫了一声:“妮可,开下门。”
“哦!”孟妮可走过来的时候还说,“一定是小胡,他昨晚短信说今天到的,正赶上吃早饭。”
开门的声音之后,就再无动静。
岳青莲心头警铃大作,难道是敌人来袭?!她顾不得自己一嘴的泡沫,从卫生间冲了出来,声色俱厉地喊了一句:“谁?!”
孟妮可立在门口,背影僵硬,被她这一句才惊醒过来,忍无可忍地说:“小胡,我能理解你想衣锦还乡的心情,但能不能不要弄这么个‘乡村非主流’?”
“什么乡村非主流?音乐风格吗?”岳青莲不解地问,探头往门外望了一眼,胡小凡满脸通红,拖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站在走廊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临走时候中规中矩的黑色短忽然变成了一头半长不短还朝天竖着的黄毛?!
“进去进去!你们俩都给我进去!”孟妮可一回头看见本门宗主满嘴牙膏沫的样子,怒从心头起,“给邻居看到我们还要不要做人家了?!”
岳青莲跑回卫生间去继续洗漱,胡小凡红着脸站在狭窄的门厅里不知所措,孟妮可用力地关上门,直奔厨房:“小胡,年轻人追求时尚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你也不能盲目地赶潮流啊。”
“不——不不,这并非是我去廊染色,而是……而是……”胡小凡结巴了半天,才吭哧吭哧地说,“而是长老们得知宗主大义,愿授我高级心诀,大喜,特特给我洗去了原先的功力所致,故而、故而难以保持化形。”
“那就是删号重练?”孟妮可不无可惜地说,“啧啧,那也不删得彻底一点,重新变成小狐狸多好玩啊。”
岳青莲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走出来,严正地说:“妮可,请暂时收敛一下你的兽性!本门正在用人之际,要小凡从头开始修炼,你那淘宝客服还想不想要了?”
“宗主之言说得极是!”孟妮可恍然大悟,“来来来,待我等吃过早饭,再商谈展大计。”
看着本来乖巧清爽的胡小凡顶着一头杂乱的黄毛,这顿早饭谁都吃得没胃口,孟妮可先说:“等下我和小胡去弄下头吧,这样子太难让人适应了。”
“长老,等下你值班。”岳青莲凉凉地提醒。
“让麒麟多值一会儿嘛。”
“那也要他肯才行!”岳青莲埋头喝牛奶,“不然这样吧,我先把心诀教给小凡,没准他一练,功力大进,就不需要染了。”
“嗳,那谁陪我去?”孟妮可很是不满。
“你就烫个还要成群结队的呀?”岳青莲鄙视。
两人正在斗嘴,小麒麟呼地一声从岳青莲怀里冲了出来,斗志昂扬地大喊:“吾看见它了!吾看见那个贼了!咦!小狐狸,你回来了呀!”
孟妮可一把抓住正要往胡小凡那里扑的小麒麟:“等等!你说什么?看见它了?”
“是呀!一个鬼祟的黑影,比吾还要矮哩。”小麒麟伸着小胖手比划了一下,扭来扭去地要挣开她的手,“小狐狸,吾们去吃哈根达斯!”
“那你还跑出来!还不快进去抓!”孟妮可盘膝往地上一坐,瞬间进了洞府。
岳青莲紧随其后。
就这一会儿功夫,孟妮可昨天刚补种的灵芝又少了一棵。她站在路边怒气冲天四处张望。
“难道是蚯蚓成精?”岳青莲猜测。
“朝歌山怎么会有那么没美感的精怪?”孟妮可往地上一坐,“我来值班,你去问问麒麟他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对于贼是个什么东西,小麒麟好像没什么具体的印象,一边挖着冰激凌一边努力回想:“唔,和一般的贼差不多吧……总之就是偷偷摸摸的!”
“不是问你这个,是特征,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的。”岳青莲耐心地提示。
“矮嘛!比吾还矮,有个大头,肥墩墩的。”小麒麟想了半天才说,“嗳,宗主,你何须询问,朝歌山上一共才有几个活物,看见可疑的一律踩死,也就是了。”
“不能这么草菅怪命!”岳青莲把他放回地上,“算了,你自己玩去吧。”
胡小凡收拾完碗筷,认真地从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往外掏带给大家的土产,什么狐族自采自晒菌干笋干啊,果脯啊,榛子松子啊,满满地摆了一地,小麒麟就站在一边看,时不时翻开袋子,拿一个出来试着咬咬。
末了他掏出一根竹简,不好意思地说:“宗主,这是狐族脱胎换骨洗髓伐筋所用的法子,长老们说,只有达到这一步,才能彻底消去兽根,开始修成正道,请宗主明察。”
“哦,这个……我不太认识篆书啊。”岳青莲接过来,尴尬地说,小麒麟仰头看着她,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宗主,仙家手段。”
“是是,仙家手段……”岳青莲试着把一缕神识渗入竹简,立刻,里面一页页排列整齐的像是电子书一样的内容在脑内纷呈而来,她喘了一口气,惊讶地说:“还是usB接口移动数据储存!”
对于岳青莲的再次造访,姜老先生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来的仓促,老先生莫怪。”岳青莲彬彬有礼地客套,原来那个小院子只不过是姜家后院,这次她打电话预约之后,从前面金宝桥旁一家看似不起眼的古董店后门,被引领着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到了一个幽静的大院,一路她看得暗自咋舌,想莫不是整条古玩街,都是姜家的产业?这地皮得多值钱啊?炒房者凶猛!
进入到这么深的内部,外界的喧嚣,汽车的声音,都变得遥远了,仿佛时间反流到了很久很久之前,一个还没有电脑手机,甚至没有电的时代……不然为什么桌子上还摆着油灯呢?
她不太适应地在酸枝木的太师椅上动作轻微地扭了扭,好让自己坐的舒服一点,然后拿出一张a4打印纸,上面写了胡小凡竹简里所需要的东西,推到姜老先生面前:“还烦请老先生看看,这张单子上的东西,是我需要的。”
然后她偏过头,对跟着自己来,束手束脚坐在一边动都不敢动的胡小凡:“我这里也有几件东西,请老先生一并看了。”
胡小凡慌忙打开自己抱着的盒子,这是刚才来之前岳青莲刚在嘉华广场花了八千八买的‘曼琳蒂娅欧风浪漫纯银灯具套装’,此刻那套价值不菲的银质烛台正用今天的晨报卷成一团塞在后备箱里。
看着盒子里躺着的肥大的人参,灵芝,何乌,姜老先生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波动,沉吟着拈起那张纸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倒是不难筹集,姑娘,这些,都是为这位小朋友准备的罢?”
胡小凡紧张地看了岳青莲一眼,他虽然头被染回了黑色,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昨天去理得好好的清爽短,睡了一觉起来,又变成半长不短的了,毫无型而言。
“有什么不妥吗?”岳青莲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
“哪里哪里,只是姑娘这么仓促地需要,这价钱上么……”
岳青莲笑得仪态万方:“价钱自然是好说的。”
说完,她用眼角一扫胡小凡,低声说:“坐稳当些,别着急。”
“啊?”胡小凡完全不解,他一直好端端地坐着啊。
岳青莲顺手从包里掏出一根玉白色饱满娇嫩的灵芝塞到他手里,说了句‘别闹,先吃着吧’,转身对姜老先生一笑:“让您见笑了,敝宗的小孩子不太常出来,懵懵懂懂的,不晓得做生意谈价钱是常事,一磨蹭就坐不住了,其实什么都可以谈的,您说是吧?”
“慢!”姜老先生死盯着胡小凡手里的玉色灵芝,断口处还慢慢渗出白色乳浆一般的汁液,当机立断地说:“姑娘,如若加上小朋友手里这根玉芝,这笔生意就成交!”
岳青莲状似为难地看了胡小凡一眼,笑着说:“这根玉芝不是拿来卖的,是敝宗长老见他灵根聪慧,年纪又小,特地从私藏里赏下来的,我要是做主卖掉,回去只怕不好交代。”
胡小凡吭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
“姑娘,做生意嘛,什么都可以谈的,是吧?”姜老先生笑嘻嘻地说。
走上金宝桥的时候,岳青莲心情愉快,除了胡小凡背着的大包各类药材矿石粉末树枝木炭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外,拎包里还有一张三百万的支票,赚钱真是人生头等春风得意的事。
正往停车场走,手机响了,居然是高彤。
“喂,格瑞丝,这么闲啊,上班时间给我打电话?”她笑着问,然后惊讶地皱起眉头,“吃晚饭?我当然有空啊,看电影?阿凡达?……呃,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好不好,你这样笑的时候,我就觉得高总监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她慢慢地听着,脸上的笑逐渐沉寂下来,回答也变得简单:“好……我去……没问题。”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她咬了咬牙,再次肯定地说:“没问题。”
挂断电话,她沉吟了一会,转身对胡小凡说:“小凡,你先开车回去,跟孟长老说一声,我去陪高彤吃个晚饭,看场电影,十二点前准回来。”
胡小凡怯怯地应了一声,又道:“宗主,我不会开车……”
“那就打车,顺便去给麒麟买点巧克力,给你钱。”岳青莲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掏给他,“路上小心。”
烛光摇曳,夜色迷人,空气中传来小提琴悠扬的音乐声,刀叉轻响,细瓷餐具上的烫金花纹闪着暧昧的反光,整个晚餐的气氛浪漫又温馨。
妮安达玫瑰是一家号称情侣约会圣地的西餐厅,价钱也相当昂贵,以致刚过去情人节这个消费大关的情侣们,少有登门,今天餐厅里冷冷清清,只有四五桌客人分散在餐厅四周,都是一对对的男女,时而握着手窃窃私语,时而亲密地交换一个轻吻,至于桌上的美食,倒是不重要了。
脱下外套之后,高彤里面穿的是一件V字领短袖酒红色连衣裙,脖颈上细细的白金链垂着镶钻豌豆坠,碎光隐约,点缀着脖颈到锁骨这一带的风景,肌肤白腻,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简直让人如痴如醉。
头盘,汤,主菜……都上过了,在等待上甜点的间隙,高彤纤长秀气的手指握住高脚酒杯,优雅地举起来向桌子对面示意:“今晚真愉快,干杯。”
“格瑞丝,你喜欢就好,干杯。”桌子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个子不高,有点胖乎乎的,看向高彤的目光里满满的惊艳和讨好,看她举起杯,急忙也举起酒杯迎合,“最近一个月都比较忙,也没顾得上多陪你,今晚这顿饭,就算我赔礼了。”
高彤莞尔一笑:“年底嘛,大家都很忙的。”
“对对对,你这么宽容真是太大方了,我爸爸常说,娶妻就要娶大方的女人。”他看高彤抿了一口红酒,也跟着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看完电影之后你想有点什么节目?我今天陪你到底。”
高彤眼波流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九点四十的晚场电影,看完都半夜了,还能有什么节目?”
她最后一个音挑得有点高,撩得人心痒痒的。
“有节目!有!只要你开口,干什么我都奉陪。”
高彤一声轻笑,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爸爸的公司,还好吧?没出现什么资金问题吧?”
对面的男子一愣,摇摇头:“没有啊。”
“你爸爸妈妈的身体也都好吧?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吧?”
男子更愣了:“也,也没有啊。”
高彤身体微微前倾,若隐若现露出一线春光,只可惜她脸上的笑容冰冷,让男子压根没心思再去注意:“那,你为了什么原因要出卖我呢?”
男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阿彤,你在说什么呀,我完全听不懂……”
高彤靠回高高的椅背上,姿态雍容如女王:“十几年来我在美容用品上砸了总有上百万,金西购物中心的一层化妆品大厅我很有几个熟人,你不会以为我连某天两个奇怪的男性客人买了一大堆女性护肤品的时候,刷的是你的卡这种小事,都查不出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暖气开得太足,男子额头上的汗如小溪一般地滚落下来,他抓起餐巾擦了擦,勉强笑着说:“格瑞丝,我忘记跟你说了,前段时间,我丢了一张卡,结果给刷爆了,为这事我家老头子还停了我一个月的零用钱呢。”
高彤笑了:“你都三十三岁了,是家里的独子,每个月还要从父母手里领零用钱,我本来以为你就是个无能的富二代,人傻乎乎的,但没什么坏心眼,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没想到在你眼里,人命如同草芥,可以随便出卖给别人!”
她眼睛里有一瞬的激愤,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着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要说你父母忽然得了急病,还来得及。”
“不是,阿彤,你听我说,这一定是个误会,我那么喜欢你,都想娶你当老婆了,怎么会害你呢?”男子赔笑着说,“我和你在一起,从来没嫌弃过你年纪比我大那么多,我觉得只要有感情,年龄什么的完全不是问题……虽然说我妈妈以前反对过,但经过我不懈努力,比如她找来相亲的女孩子,我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她现在也答应了啊,这次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家看看,我爸爸听说了你的履历,也觉得你很有能力,答应我等我们结婚之后,就让你入主公司……你看,虽然我是没什么本事,接管不了家族企业,但媳妇是自家人,你将来当公司老板也是一样的……我妈妈还说现在房价涨,要我赶紧在这里买房子准备结婚,她下个月去香港购物的时候,还说要替你选饰,打一百零八件金盘金碗金筷子……阿彤,你不要听别人挑拨,我真的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
高彤静静地听着,仰起脸,轻轻一笑:“两个月前,听这些话,我会很感动,没准就答应你了。”
她笑着笑着,低下了头,伸出右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艾顿?”
从她背后不远的一个沙卡座里,站起一个男人高高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当脸暴露在水晶吊灯的光线之下的时候,高彤对面的男子如见鬼魅,吓得脸色白:“你……是你……”
“是我。”韩骏平静地说,然后对高彤点了点头,“是他。”
“不!不不不!格瑞丝你听我说,是他陷害我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两个人是他找来的!对,就是他!”
高彤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男子状似癫狂的样子,用手势示意正要走过来的侍者领班不必干涉,微微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弗萝拉?”
岳青莲从韩骏出来的卡座里,也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地瞪着那个男子,手指轻轻捻动,一缕青色灵力带着闪电在指尖嗤啦闪动。
“你可能不认识她,弗萝拉,我同事,就是她把我从死里拉了回来。”高彤介绍说,“你当然知道,那两个人的厉害,能把我救回来,就证明她比那两个人还厉害,这笔账,你算得清吧?”
男子的视线在岳青莲手指上停留了一会,恐惧地点了点头。
“你看,现在污点证人也有了,暴力执行者也有了,你还不招吗?”高彤很关心地问。
“我……我说……”男子终于低下了头。
高彤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不用在这里,人家还要开门做生意的,会有人带你去一个地方,慢慢说吧。”
她第三次提高声音,微笑着说:“秦总?”
秦明川身后跟着一个岳青莲认识的人,就是上次庄园遇险的夜晚,那两个人之一的古雷,看见她,咧嘴笑了笑算是招呼。
岳青莲礼貌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侧,压根不敢去看秦明川的脸,只是好像觉得,那裹在黑色西装里的身影,似乎比过去瘦了……
“好了,秦总,这两个人我就交给你了。”高彤轻快地起身,挽住岳青莲的手,“走!我们看电影去,Imax阿凡达,我请客。”
岳青莲很配合地点头:“好哇,我请爆米花和可乐。”
“啊,都是高热量!”高彤一捂额头,“真是堕落的夜晚!那么秦总,我们先走了。”
秦明川微微点头,没有出声。
岳青莲背对着他,一直到走出餐厅大门,还是忍住,始终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