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我做梦都想不到他需要处理的尸体,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数以亿计。
比较起来,他的所谓生命形式转变,确然是“好方法”了。
温宝裕这种想法,虽然是不可思议、疯狂无稽,至于极点,可是在我沉默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人在变成了尘?之后,会不会人的劣性也就此消失?加果会这样,那么这种情形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在某些情形下,生活痛苦无比、毫无生命尊严的人,变成了一只小虫,是不是会更加好些?
以人的生命形式存在是一种生命,以小虫的生命形式存在,也是一种生命,生命和生命之间,只有形式的不同,不应该有高下之分,那样说来,温宝裕的办法……
我怔怔地在想,想到这里,白素突然向我大喝一声:“别胡思乱想了!”
白素知道我的思路,知道我想下去,会不自由主渐渐进入一种“入魔”状态,说不定会和温宝裕的想法,走到一条路上去,那就不单止是“温宝裕疯了”,连卫斯理“疯了”!
所以白素要及时喝止。
我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苦笑了一下,道:“至少我们阻止长老开关出来,是对的。”
白素叹了一口气,没有说甚么。意思很明白,能够一直阻止下去吗?
我继续苦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样的态度虽然有些像鸵鸟将头埋在沙里,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关于温宝裕和长老之间,最近的情况就是如此。
自从温宝裕进入宝地,和长老有了沟通之后,他思想观念上所产生的变化非常明显,他的这种变化不但形成了我们和他之间越来越隔膜,甚至于感到他变成了陌生人,而且我们更感到他的这种变化发展下去,会变成非常危险。这种观念和长老的能力和结合,会发生甚么样的结果,连想想、都要有极大的勇气才行。
而事情在不断地变化,我不能等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才将它完整地记述出来——到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只肉眼看不到的小虫了!
所以我必须把事情的发展过程分段记述下来,夹在记述的其它故事之中,占一章半章的篇幅,希望加起来,会变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种记述方法,非常特别——将一个故事,分成若干段,夹附在若干故事之中,这种方式前所所未有,属于卫斯理首创,从上两个故事,已经开始,各位看官留心则个。
夹附的篇章,有的和原来的故事稍为有些关系,有的很本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兴趣,可以略过去不看完全没有损失。加果关心温宝裕变化的发展,看了,就是原来故事之外的另一项收获,随各位看官自己决定。
却说红绫决定不再到宝地去,照她的说法是:不想和温宝裕一起发疯。我们当然不会勉强,红绫留了下来,和这个故事以后的发展,颇有关联。
好了,将场景再回到陶启泉巨宅的客厅之中。
一面喝着酒,一面虽然不断有交谈,可是都说不到主题上——在岩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没有说起。
大钓过了十来分钟,我变得非常不耐烦,在场的人之中,陶启泉最熟,所以我狠狠地瞪了陶启泉一眼。陶启泉立刻有反应,道:“别瞪我,我也是刚知道岩石好好地活看,岩石这些年来,唯一的联络者,是大亨。”
大亨也立刻道:“虽然他和我有联络,可是我只知道他没有死,其它的一无所知,还要等他自己来说。”
这一点倒很出乎意料之外,原来大家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岩石在我们这些人面前出现,当然目的是要将他的遭遇,告诉我们,可是他却又偏偏迟疑不说。
在大亨说了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时候有必要非常简单的介绍一下在场的其余四个人:一位中年男人,是心理学家,另一位中年男人,是人种学专家,这两位都是正式的科学家。而另外一个面目非常古怪、虽以判断年龄的,在大亨还没有介绍之前,他就自己抢著说:“我是玄学家。”非常莫测高深,因为我也不知道玄学具体内容是些甚么,当时也没有人问他。
还有一位是一个秃项老者,大亨介绍说是专门研究阵法的专家,这更玄了。这时候我已泾看出,陶启泉对那四个人,也根本是不认识的,他们是由大亨请来的,所以都由大亨来介绍。
正由于我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当我不明白甚么叫做“阵法专家”的时候,因为那秃顶老者的神情十分倨傲,所以不去问他,而向大亨望去。
大亨哼了一声,刚才他吃瘪了一次这时候对我的态度也相应不会很好,道:“阵法,你没有听说过吗?”
我看出连大亨对于甚么东西叫做“阵法专家”和我一样莫名其妙,所以也不再问下去。
那秃顶老者本来眼睛一直望上看,视线从来不停在人家的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就值得给他一个耳光,此际他居然向我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要我向他请教。
我很讨厌这种模样的人,偏不向他问,假装看不见。而那位面目古怪的“玄学家”,在这时候发出了两下冷笑声,秃顶老者在我这里碰了钉子,迁怒于玄学家,向他怒目而视,玄学家也假装看不见,情景非常有趣。
我心中迅速转念,知道我和这四个人一样,都是被请来要解决岩石的事情,我算是其么身份才被邀清的呢?当然是因为我有过许多古怪经历,可以称为“怪经历专家”。
事情要我这个“怪经历专家”参加,而且还是以我为主的样子,由此可知,岩石的经历一定怪异莫名。
而从其它四位专家的身份来看,岩石的经历还可能和心理学、人种学、玄学以及阵法有关。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怪异经历,我完全无法揣侧,只好等岩石自己说出来。
一时之间,大家都在等侍,显得很静。
岩石的动作很缓慢,他喝着酒,久久不开口。我想要催他,却被白素阻止。
这时候我注意到:在场所有人之中,最不耐烦的还不是我,而是坐在岩石身边、叫岩石为“爷爷”的那个小姑娘,她将心中所有的不耐烦都表现在脸上。
在沉静维持了大约三分钟之后,岩石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段经历,说了各位未必相信。”
他连开场白都没有说完,那小姑娘已经忍耐不住,大声道:“既然人家不会相信,就根本不必说!”
那小姑娘忽然这样说,举座都为之愕然,几乎人人都皱了皱眉,只有我和白素互望一眼,会心微笑。这小姑娘之没有礼貌,缺乏仪态,都可以和才离开苗疆的红绫相媲美,只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向白素做了一个鬼脸,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是在问白素,这小蛄娘不会是猎头族人吧?
我这样向白素问,本来是开玩笑性质,却不料白素神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她这样回答,等于是在告诉我:“正是,你说对了。”
我怔了一怔,?那之间我的表情不免有些古怪,虽然就算那小姑娘是猎头族人,也不见得会将这里任何人的头割下来缩小制成纪念品,可是总有些怪里怪气的感觉,而且不免悄悄向那小姑娘望多一眼。
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猎头族小姑娘,聪明之极,我和白素之间的眉来眼去,都被她看在眼里,而且明白我们是在交换甚么意见。当我向她看去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而且双手做出用力挤的手势,分明是在象征要将我的头缩小。
这小姑娘浓眉大眼,并不难看,这时候装成恶狠狠的样子,更是有趣。我就故意装成很害怕的样子,突然之间我和她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和我们一起笑的,当然还有白素,更有聪明绝顶的水荭和朱槿。其余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们在笑些甚么、包括那位心理学家在内。
而岩石却只是神情茫然,在他身边发生了甚么事,他似乎完全不觉察~?
我笑了一会,向那小姑浪道:“在很多情形下,说的话会没有人相信、可是还是要说,因为至少说的人知道,那是事实。”
我的话显然引起了岩石的共鸣,他立刻向我连连点头。
小姑娘却十分固执,也立刻道:“他要说的,不是事实。”
我道:“小姑娘——”
小姑娘打断了我的话头,粗鲁之极,道:“我不叫小姑娘,我叫……”
她接着说的,当然是她的名字,音节甚多,保证听十次也记不住。岩石显然非常宠这位小姑娘,立刻解释:“在他们族人的语言中,那是快乐或者高兴的意思。”
小姑娘大声补充:“我们族人,是古塔族人,是最凶猛的猎头族人。”
我看到座中最不应该有害怕反应的人,有很害柏而且厌恶的神情显露,就是那个头发梳得油光铮亮的人种学家。
作为人种学家,当然应该对世界上所有人种都感到兴趣才对,尢其是平时不是很有机会见到的人种。我敢断定这位人种学家,以前没有见遇任何猎头族人、可是现在他却显出了这样的神情,其人的不足取程度,又岂止是他的外形而已。
那位小姑娘显然也觉察到了人种学家的那种反应、扬了扬眉,看来想要发作。
这小姑娘和野人差不多,看来会给那位人种学家很大的难堪。就在这时候,坐在小姑娘旁边的水荭,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逗得小姑娘笑了起来,水荭紧接着道:“你可以叫‘快乐’,也可以叫‘高兴’,不过没有人姓‘快’,倒有人姓‘高’,……”
接看水荭就向这位坏脾气小姑娘解释甚么是“姓”,又解释“高”是甚么意思,听得小姑娘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