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说他早就知道黛争会为了公主对他撒谎,但对于黛争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仍是不太畅快,必须想个办法叫她记得疼。
他是要罚她的。
“你到书房里来。”
黛争狐疑地看着傅兰萧,害怕是他今日是要拿她发泄。
黛争的指甲抠着手心,咬着下唇,最终还是点头。
她要忍耐,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傅兰萧的书房依旧是一片肃静,不如其他地方染上喜庆的烟火气。
桌案上的文字只写到一半,上面已经被墨水浸的模糊不清,黛争并不看不清那里是什么。
地上还留着一根断裂的羊毫,也并未有人来收。
她下意识地将那根毛笔捡起来,已经蒙了一层薄灰。
她端详着上面的血迹,转而凝望着他的手。
上面仅剩她之前留下的牙印。
“我会放你走的。”傅兰萧看到铺在文书上的墨汁,再次握紧了拳头,好似失去了什么似的,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总想着……”
他去翻自己书柜最下层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知道此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的手已经因为他留下了很多块疤。
黛争不由得想,有时候说她伶牙俐齿,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他的喜服未拖,从盒子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下慢慢灼烤着,低声喃喃:“想着留下一些属于我的痕迹。”
“黛争。”
“我来给你穿耳吧。”
红衣和火光衬托着他的脸上有一丝病态的苍白。
“就如你的牙齿刺入我的皮肤一般。”
我们之间应该拥有一个永恒。
而伤痛总会让人铭记。
作者有话说:
穿耳
黛争预感不对, 转身就往外跑。
可男人的行动更快,先她一步按住即将开启的房门。
捂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将她整个人拖向圈椅中,任她如何扭身蹬腿也不管用, 用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麻绳将她四肢捆在扶手和椅腿上。
“傅兰萧, 你又发什么疯!”
黛争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系法, 绳子竟越挣扎越紧。
她干脆不动了,垂眼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乌纱帽,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吹的她零落在脸颊上的碎发都随之而动。
“怎么, 你是因为今日成了长安城的笑柄,又要拿我找乐子?”
他看到他对外吩咐了仆从一番,又重新落座在一旁的胡凳上, 重新将那根银针在火上反复烧灼。
“也不尽然。”他说的话意味不明,又伸手去摸黛争的耳垂,冰凉的指腹让她不禁浑身一阵颤栗。
她刚想说什么, 就见仆从在外面问, “殿下,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可以进来吗?”
黛争睁着他,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行的。”
可傅兰萧并不管她,“嗯”了一声,让那几个仆从提着冰鉴进到书房, 摆放整齐后, 又低头退了出去。
虽知道王府的仆从不会将主子的私事往外说, 可黛争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也定是瞧见了的。
这使得黛争白净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气的她咬牙叫他的名字。
当他随意取出几块小冰时,黛争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傅兰萧,你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她脑袋歪着,不想靠近他手中的东西。
那么冷冰冰的东西,跟他本人一样。
但他总能先发制人,强行用两枚冰块夹住她的耳垂,“我不想让你动。”
爱打扮的娘子自小就穿耳,黛争虽说不怕疼也不怕苦,可见着那尖锐的银针,想到那处要从自己的耳肉中穿透过去,那处的感官一下子被放大,好似那根针已经和她的皮肉相接,已经痛不堪言了一般。
“我不会动的,你先放了我吧。”黛争无可奈何地软了脾气,去跟他说些好坏,好让他不再他继续发疯。
“你在撒谎。”
他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谎言,借着冰块融化生出的凉水揉了揉她的耳垂,“我看过书,不会太痛的。”
“为什么?”
她从来品不出傅兰萧的意图,
“我不知道你和阮家娘子发生了什么,但你不应该先去寻她吗?”
何必在这里,折磨她呢……
“阮婉莹……”他的表情就是她忽然提起了一个很遥远的人,强行把那人从他的记忆深处拉出来一般,“提她做甚?”
“当然要提!今日本??该是你和她的新婚之夜,她虽然还未过门,但三礼六聘不是假的,况你们还去求过姻缘,有菩萨的见证!你现在来弄我,又算什么!”
她努力将话题往阮婉莹身上赶,她并不是疼惜这个女子,而是觉得他们一样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他们才是天造地 设的一对。
她夹在他们中间,只会窒息。
“我没有求过,”傅兰萧漆黑的双眸,宛若化不开的墨,紧紧盯着少女的面颊,没有放过她的任何表情,“我说过我不信那些。”
他不信通过向虚无缥缈的形与象祈求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可你……”
终究还是去了呀。
罢了,黛争不想跟他去争这些有的没的,无根无果,只会徒增烦恼。
她心中一阵烦闷,根本想不出新的借口拖延,却听他说:“我与阮家各取所需,无论如何,现下是他们先悔,他们不仅仅是愚弄的我,更是愚弄了父皇,他们应该比我更着急。”
黛争忍不住嘲讽他,“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傅兰萧看着他,眼色极淡,眉头越蹙越紧,“你说什么?”
趁他恍惚的一刻,她扭动着身子,用力将重心往桌案处靠,椅背撞到桌案,整个桌面上的东西顺势而落。
傅兰萧眼疾手快地捉住灯柄,才没让烛火落在地上。
当她看到文书上隐约的“退”字,她忽的愣住。
这约莫是一件退婚文书,她擅长舞文弄墨,根据污渍浓厚和薄尘堆积的时间,隐约能算出个草拟时间。
可最终这封文书还是留在了书房中,并未送出。
黛争心底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中翻涌出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阮婉莹找来刺客刺杀她失败之后,彻底对傅兰萧失望,对婚姻充满幻想的女子选择了不顾家族利益逃婚。
而傅兰萧是想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退婚,可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
他选择了一个可以让他握住主动权的方法,让阮婉莹逃婚。
甚至,或许他是知道阮婉莹是藏在东明宫,根本没管呢。
他来东明宫,无非是走个过场,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否进展顺利。
那么岂不是知道了她对他撒谎,所以现在这么对她。
无论如何,最吃亏的只有阮家,圣上自然会惩罚他们,最严重的会剥夺他们手握的兵权,可是这份权利会归到谁,就没那么确定了。
或许是太子,或许是傅兰萧,又或许是金茹,也可能是其他人……
他用一种比较危险的方式想把阮家手中的权利抓到自己手中。
他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去赌他本来可如囊中取物的东西,黛争不可能再装傻,他不是为的她。
因为阮婉莹做的过了火,所以他动了怒。
她也就是深知他因何,有唏嘘,有荒唐,同时又有可悲。但并无半分感动。
她只感受到了惶恐不安,他的心思实在太深,太复杂。
如果是真的,他那些誓言,还能作数吗?
她不确定,也不可能直白地问他。
唯有试探。
她因为吃过的亏,她明白,爱与喜欢皆是软肋。
黛争不知道他这块软肋可以伤他到什么程度。
她只需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彻底离开他。
“傅兰萧,你帮我松开好不好,我绝对不动,只是穿个耳,我什么都能忍的。”黛争放轻了声音,声音清脆又可怜,若是平常人,定会心软,可傅兰萧不会,他是个十足的混蛋,他听着黛争这么说,只淡淡一笑,不知是不是冰鉴的原因,让他周身都泛着骇人的冷意。
“我不信你。”
他重新用火烤了银针,手指抚摸过黛争的眉眼,享受着她自皮下因恐惧引起的每一分寸的颤动,那是他带给她的。
“放心,一定会很痛的。”
黛争反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感受到银针刺破血肉的疼痛,除此之外,她还能感受到血珠地落在她的肩膀上,润湿了自己衣袍。
一瞬间的刺伤被他延绵了很久,才用一根透明的蜡棒堵住。
黛争双眼垂泪,愤恨地瞪着他,而他却笑得十分满足,捧着脸去亲她的眼泪,似乎是正对待着什么珍宝似的。
他细细地舔吻,一面问她:“是不是很疼?那你有没有记住?黛争,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若你背叛我,有千百倍的疼痛等着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