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替身嘛。
原主已然去世,没有竞争力,林少爷已经当了这么久,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这事儿要是被那帮哥们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
温静人坐在这里,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不会再有情景,让他再向今日这般低头,对往事了然随风,她也不会遇到有人摘下全身傲慢,只为捧上一颗浪子。
她轻呼一口气,一直没动,一直到他眼里的温度慢慢冷却。
尘埃落定。
就此两宽。
白猫尾巴不再摇动,生命似乎走向停止,时钟继续流逝,这间屋子的人和宠物,都将和过去画上句号。
少爷圈子里出去不少人,离别宴吃了一顿又一顿。
林叙是要和梁成一道出去的,手续早已齐全,梁成这种课都没上过几节的人还有着不错的托福成绩,看似跌破眼镜实则圈里常态,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教育下,想输给普通人都难。
傅凡洲奔赴投资生意,没着急出去,头天晚上的践行聚会他做了件大事——把温静叫来了。
在这满人热闹的包厢,林叙跟个爷似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坐那儿玩骰子,临行前一天没作任何的打算,兴许想过会给她打个来告别的电话,但也只是想想。
傅凡洲骰子玩得不痛快,开玩笑似的说他能叫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别人不信,他来真的,没打赌,利落地将温静给请来了。
说是请,其实不合适,她是被骗来的,电话里和她说林叙在这边醉得不省人事,怕耽搁明天的飞机,让她过来一趟。这话其实假得很,但温静还是来了,外头下着冬日里的毛毛细雨,顶着寒风一路过来,身上沾染着过道的啤酒香水味,格格不入地融了进去。
“看吧,我就说她会来嘛。”傅凡洲得意洋洋。
林叙眼皮都没掀一下,世局已定,再无事物勾起他的一二兴致,自然不去想傅凡洲是从哪里要的温静号码,也不想她怎么依然这么好骗。
123456的骰子玩着也没意思,固定技巧和手法后能稳定摇到自己要的数字,刚开始新鲜,慢慢没了期待,人间世事总不会这样如此好把握的。
温静来这边后被各式各样的气息充斥着,惟独没闻到林叙身上的酒气,湛黑的双眸漫不经心垂落,长指握着骰盅,摇出三个“1”后索然无味地扯了扯唇。
期间他朝她看过一眼,没说话,反倒把话都说尽了,问她还来做什么,傅凡洲这家伙就一骗子。
包厢喧闹热腾,温静微微仓促,这类声色场合长时间不来就多出不少生面孔,有的人听过她,有的对她陌生地打量,她坐在四方桌的一角,看服务生端送来茶水。
拿起一杯水要消消面颊上的热意,手腕被轻巧滚来的骰子给制止了,看向投来的方向,林叙眼神懒倦:“傻了,酒都分不清?”
白净的不一定是水,还可能是呛人的酒精。
温静手收回去,听他朝服务生要了奶茶,三分糖的。
“来做什么。”他终于搭话。
“没什么。”温静说,“在宿舍没事做。”
她肯定知道傅凡洲的话有七分假,抱着一分真的希望过来的,当然不仅仅为的践行,离开宿舍前已经瘦出瓜子脸的段小佳小心嘱托一件事。
想让她看看,陈之原和明柔是不是也在这儿。
温静帮忙看了,两人感情很不错,在点歌机那边挑情歌对唱,两人都有音乐天赋,声声都唱出感情,段小佳知道这个的话,大概是要彻底放下了。
“嫂子。”梁成在桌对面坐下,“玩一把?”
其他人也不点破。
温静看着五花八门的骰子,“我不会。”
“瞎玩呗,纯看运气。”梁成说,“又不赌钱,我们还能坑你不成。”
她应下来。
傅凡洲这时搭腔:“不赌点东西多没意思。”
什么都不赌,没有一点游戏的劲儿。
又实在没赌注可下。
梁成没个想法,傅凡洲满肚子的坏水派上用途,把主权都推给温静和林叙,“要不你两玩一局,输了的人听另一个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这话别说他们。
其他人都听得起劲,纷纷过来凑热闹。
温静实在不会这个,如果是摸牌倒是可以,掷骰子可不止拼运气那么简单。
“这样。”傅凡洲说,“咱退一步,输了的人老实回答赢家一个问题,这个总行吧。”
折中的办法听着不错。
秉着谦让原则,林叙还需要让给温静三次机会。
在行家这里,哪怕给十次机会也没有赢的胜算,温静这样的纯新手更不用说了,可她每次还是认认真真晃起骰子,每一下都在为自己争取一点胜算。
最好的点数只投落出两个“5”。
林叙只投了一次,跟玩似的,最终的数字比她多个“1”。
赢得刚刚好。
温静似乎早已准备并没有太过失落,众人期待之下,林叙并没有问出大家想要的问题,看她喝了口奶茶,淡淡问一句:“甜吗?”
温静一愣,点头,“嗯。”
这个问题算是过去。梁成他们愣是憋一口气没缓上来,这都什么跟什么,一点看头都没有!
温静咬着吸管,大概只有她感觉,那问题含了多少酸涩,心里是苦的,看什么尝什么都不尽人意,听的歌?????调调都低下去几分。
梁成不知从谁手里抢到一话筒,在这包厢被追着跑,一不小心撞到温静,差点碰倒她的奶茶,他笑着赔罪几句,把话筒塞到温静怀里,“嫂子,唱歌不。”
追他的人看话筒在温静那里,不敢说什么,不是因为她,而是她身边的林叙。
她唱歌比不过别人,正要给梁成塞过去,他这小子已经去给她点了歌,是之前晚会唱过的那首《心动》。
“上次叙哥没听到,你再唱次给他听听呗。”梁成笑道。
这帮人。
实在猜不出在拱火还是拉拢。
温静的话筒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等前奏响起她还没个动静,另一个拿话筒的已经跟着哼起来,是明柔学姐,她朝她笑了下。
气氛渲染节奏到位,温静来不及清嗓,慢慢地跟着节拍唱出声。
许久没练,手里没吉他,仍然手到擒拿,感情比之前更入戏一些。
-过去让它过去
来不及
从头喜欢你-
……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比起之前凹出的沧桑感,这次更加自然,最后收尾的时候和林叙对上目光,一下子哑口无言,好在明柔给接上了,她话筒还给梁成,神态匆匆。
林叙没做太多评价,拿起打火机出去了。
有人看林叙漠然的态度,隐隐开始嘲笑议论。
“没搞懂老傅叫她过来干什么,撮合两人复合吗?”
“怎么会呢,傅家妹妹在美国等着叙哥呢,傅凡洲这几年为妹妹拆了兄弟不少烂桃花,我看他是想让两人好聚好散的。”
复合是不太可能的。
温静听着这些话,知道是真的,无理力争,时候不早便以此为由离开。
外头小雨依旧,带着丝丝冷意,伴随夜风吹打在脸上,密密麻麻泛起细小的痛感。
她没带伞,想着去哪边等车近一些,身后忽地落下一把伞。
“我送你。”
林叙的嗓音。
他手里撑着黑伞。
一如当初见面那会儿。
见她迟疑,他又说:“没喝酒。”
温静抿唇,“我叫车就好,不麻烦你。”
“行了。”他淡淡道,“别逼我抱你上车。”
“……”
这人的强势看来是改不了了。
他送她到宿舍楼下,一路无话,彼此都达成默契似的。
温静下车前,林叙说了句“等等”,随后将那把伞递给她,外面雨大,哪怕距离很短,女孩子依然禁不住凉。
“当初要是你把伞送我。”林叙忽然说,“我们就不会有故事了。”
他记得。
当初是越初妍借她的伞送出去的。
如果温静主动的话,故事就不会展开。
“那怎么办。”她认同地笑了,“要是有一次坐时光机的机会,我回去帮你把那伞给拿走?”
不过玩笑话。
林叙却飘飘然问:“有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你会浪费在我身上?”
她一怔。
她说那话时,想的只有他们,并无太多。
温静喉间堵塞住似的,没再言语,打开车门,撑伞,回过头说了句“一路平安”。
走到半路,再次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下雨天,同学都缩在寝室里,周围安静,他喊她名字的声音格外清晰。
“温静。”
“你心动过吗。”
真如那首歌所唱的吗。
她直直站在原地,没有撒谎,“嗯。”
“现在呢。”
她没说话。
像是抓住她的一个软肋。
林叙屹立不动,路灯浑浊,长身长影,声音混杂着雨滴,字字句句响起。
“你现在说句不喜欢我,就此我们不相见。”
他这性子。
她今晚要是不说。
他定会折腾个没完没了。
雨下大了。
水滴在地面溅落,一滴又一滴,涟漪圈圈泛起,周边好似只剩下他们俩,又只剩她一人,听自己唇际微启,好不容易将喉间的字吐出来,“我……”
林叙只听到一个音节。
过很久。
“不喜欢了。”
断断续续咬出几个字。
顷刻间,手里的伞落在地面上。
温静感觉浑身力气比抽空,目光呆滞送那边的人上车,尾灯远去后才恢复意识,慢慢将伞捡了起来,手传来阵阵痛觉。
不知何时,没留指甲的手指,将掌心扣出血来。
伞柄上留有的血迹,雨水正在慢慢洗刷,很快最后一抹痕迹消失不见。
.
第二天雨停了,天空阴云密布。
温静收到一个包裹,原先的咖啡店寄来的,打开看见之前被她落下的Birkin,包包原封未动,写有他自己的笔记本被放在里面。
那天她只看到笔记本的前页。
翻到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依然是她的名字,只是后面多了两个字。
【温静。】
【我的。】
笔锋犀利,字迹潦草飞舞,可以想象他当时写下这一小行是多么的不羁桀骜。他们的开始和结尾都算不上好,但总有那么一刻让人忘不了。
又一年冬至,家家户户吃饺子汤圆,温静还是不习惯过阳历的生日,就当做普通的一天。这天没收到母亲的短信,也无人庆祝生日,到晚上,N大的校园天空毫无预兆地,烟花浮空腾起,秋日里的金丝菊似的散开,照亮一片漆黑的夜空。
耳边喧嚣,隐约有人喊她,温静心跳加快,频频回头,目光定格在一个男生身影片刻。
偶尔有认错人的时候。
傅凡洲看她发呆的模样,从路灯阴影下走过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英俊儒雅又显得老成,他还留在这所学校,但和温静不常见面。
见了她最多给句寒暄。
“生日快乐。”他说。
温静发怔。
“那烟花是他放的。”傅凡洲说,“他之前在一个做烟花生意的朋友那儿订了好多货,打算年年陪你看来着。”
终究是没这机会。
索性就让傅凡洲放了,没有挑场合时间,就当是给冬至图个节庆,再图她开心。
似蘑菇似细柳的光亮炫彩夺目,为家人们的团圆饭画一笔圆满句号,这晚一共有二十束烟花绽放,华光漫天,大街小巷皆是热闹。
往后的每年冬至前后,温静总能看到,一年比一年多一束的烟花。之后的她开始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平平无奇的成绩突飞猛进,课余修学分做活动,试图让自己没有闲余的时间,但依然避免不了,在某个他们走过的街道,遇见某个像小白猫的猫,会想起那人。
多年后逐渐明白。
有些人一旦出现,注定是难以遗忘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