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又见面了。◎
戚心语。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喻婵心里咯噔一下,某些自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她愣了一瞬,刚刚喝光的那杯酒好像正在起作用,大脑被酒精蒙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空白。
喻婵咬着舌尖试图逼自己清醒,走廊尽头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这阵来自外界的刺激,将她从恍惚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是林安。
见到站在旁边的戚心语时,林安明显也愣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些猝不及防的惊喜:“学姐?!你怎么也在?”
戚心语的脸上挂着精致无瑕的微笑:“来酒吧,当然是找老朋友喝酒了。”
说着,她走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耐心地补妆。她的口红颜色很漂亮,喻婵不合时宜地想,这种暖调的红棕色,恰到好处能中和戚心语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显得她媚而不俗,艳而不妖。
林安倒是并没有注意到喻婵和戚心语之间略微尴尬的气氛,有些疑惑:“诶,喻小婵,你和学姐认识吗?”
喻婵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按理来说,这是她和戚心语的第一次见面,但在这之前,她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许多次这个名字。
他们说她品学兼优,才德兼备,是程堰学生时代的初恋,应当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白月光。
该怎么说,在很多年前,对于年少的喻婵来说,“戚心语”这个名字,就一座横亘在她面前永远无法逾越的大山。
巍峨险峻,一眼望不到顶峰。
之前认识吗?
并不。
那个时候的她,只是个站在地面上,仰望星空的追逐者,籍籍无名,碰不到月亮,也比不上星光的璀璨。
她捏了捏林安放在她臂弯处的手,正要回答,就听见戚心语道:“应该算不上认识——”
“之前看过几次喻老师的讲座,对我深有启发。”她把口红和粉饼放回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所以,是我单方面想要和喻老师交个朋友。不过今天似乎并不是交朋友的好时机。”
伴随着她的话音一起的,还有走廊那边嘈杂的人声,一群人里有男有女,正在向卫生间这边走。
戚心语朝喻婵眨眨眼:“喻老师,下次再见。”说完,她便踩着价值不菲的高跟鞋离开,婀娜的背影逐渐和前方的黑暗融合,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喻婵来不及思索戚心语的话里有话是什么含义,就被林安拉着询问:“喻小婵,你跟学姐最近有什么业务上的往来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见。”
“奇怪,”林安疑惑道,“戚学姐是学金融的,怎么突然对心理学感兴趣了?”
这个问题喻婵也不明白。
她更摸不准,戚心语今天出现在这里,究竟只是个巧合,还是与她和程堰前几天的重逢有关联。
“安安,你和学姐是怎么认识的,校友吗?”她掩下心里的复杂凌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询问道。
“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偶然认识的。”林安揽着喻婵的肩膀,“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在小吃街策划表白的女生。这勇气和魄力,真的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吾辈楷模。”
所以,她成了程堰的初恋。
成了被他所有的朋友都铭记的名字。
喻婵在很早之前就听姜晴讲过这件事。
描述那晚的场景时,她眼里是掩盖不住的钦佩。
是啊,勇敢卓越又自信的人,才会一直被大家记住。
走廊外的那群人热热闹闹地涌入卫生间,快到梳妆镜前时,站在人群中央的女生倨傲地看了喻婵一眼,示意她向旁边让开,给她们挪位置。
对方居高临下的表情让林安心里憋着一股火,当场就要发作,被喻婵拦了下来。
喻婵捏捏林安的小臂,轻轻地摇了摇头,两人退到旁边。周围几个妆容艳丽,穿搭潮流的男女瞬间挤上来,众星捧月般围着那位盛气凌人的小公主。
“安安,我们回去吧。”
喻婵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向来不在意,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林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面前那群珠光宝气的男男女女们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对着正在认真补妆的小公主调侃道:“朱蒂,你不是一直都对这些富二代不感兴趣的吗?说他们浑身铜臭味,要么不学无术,要么满脑子金融数据,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对啊,之前不知道是谁说的,这辈子泡面都不可能泡富二代,结果现在一听说人家要来,迫不及待就来补妆了,谁呀谁呀谁呀?”
被叫做朱蒂的女生双颊微红,杏眼中闪着细碎的光,丝毫不见刚刚面对喻婵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哎呀,他不一样。你们没见过他,当然会这样说。”
“能有多不一样?”
站在朱蒂左侧的女人接过话茬,喻婵认得她,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最近有一部正在热播的网剧。女人漫不经心地更换手指上的穿戴甲片,慵懒地掀起眼皮,看向朱蒂,眼神中含着暗流涌动的挑衅。
旁边人也跟着起哄:“朱蒂宝贝,你手机里不是有那个男人的照片吗,给我们看看吧。”
“对啊对啊,让我们看一眼呗,看看究竟是什么神仙,把我们小朱蒂的魂都勾走了。”
朱蒂就这么被众人架到高位,她瞪了一眼之前说话的小明星,愤愤不平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划了两下,给人展示她的屏保。
躁动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空气停顿一秒后,离朱蒂最近的男人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妈,我要是女人,这哥们我倒贴都得嫁给他。”
其余人纷纷附和。
在一片称赞中,朱蒂挑起眉梢,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小明星:“王婉茹,怎么样,是不是碾压你那个成泽哥哥。”
小明星被噎得说不出话,用力扔掉手里的纸巾,不屑地轻哼一声,离开了洗手间门口。
余下的人将朱蒂围得更近了,拉着她打听屏保上的男人。
“朱蒂宝贝,这么帅的天菜,你是从哪找来的?”
“我的天,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妆花没花,待会儿能不能见人?”
“想什么呢,你再有想法,那也是朱蒂的人了。”
“那又怎么样,他们不是还没在一起么,只要没结婚,咱们其他人就有机会。”
“……”
朱蒂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簇拥的感觉,宝贝似地把手机收好,一字一顿地说:“别白费心思了,”她扫过其他几个抓紧时间补妆的女人,抱着胳膊笑道,“程堰呢,不爱和陌生女人讲话,也不爱来这种热闹的场合,今天能来,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言语间,尽是倨傲与得意。
林安听到“程堰”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试探着观察喻婵的表情,见她没有受什么影响,才慢慢地开口:“喻小婵,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老林说待会儿程堰也要过来。”
喻婵并不关心程堰会出现在哪里,或者身边会簇拥多少追求者,她无所谓地扯出个笑容:“不用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两个人肩并肩向洗手间外走,林安不确定地问:“真的没事吗?喻小婵,要不我们走吧,我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待会儿他开车过来送你回去。”
酒吧内的氛围已经被炒至最高潮,躁动的鼓点韵律不停地敲打着耳膜,太阳穴跟着音乐突突地跳,连带着心脏都有些超出负荷。
“我没事,真的没事,”喻婵长舒一口气,安抚地拍拍林安的手背,“他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已,没什么要躲的。而且,就算真的要走,也不该是我们走。”
她知道林安平时工作忙,能抽出时间来喝酒蹦迪本来就不容易,不能因为她的一点儿私事,就坏了朋友难得的放松娱乐时间。
回到卡座上,前方有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正在跳舞,酒精浸透了她胸前的整片吊带,布料贴着皮肤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场面香艳靡靡。
她跳得生涩且卖力,但分到她身上的注意力却寥寥。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们忙着觥筹交错,偶尔投过去一次的目光,也不失讥讽和调笑。
喻婵认出女人刚刚就坐在林跃然侧后方,穿着干净素淡的白t,扎着高马尾,听人说她也是美院的学生,在读大二,是今晚派对女主角的学妹。
她怎么会?
喻婵下意识回头望向林安:“安安,那个女生,我记得她不是学生吗?”
林安见怪不怪地点点头:“她呀,好像是林悦然女朋友的同学。刚刚我去找你的时候,”她扬起下巴,示意喻婵向那个方向望过去,“那边那二世祖用半小时两万块的价钱,买她在卡座边上跳脱衣舞。看这架势,她大概是同意了。”
两万块钱,卖掉尊严。
值得吗?
喻婵压下眼中的惊讶,忍不住在心里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不会瞧不起面前这个女孩,在金钱面前,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有所得,也就一定会有所失。
只希望女孩以后不会后悔自己今天的这个决定。
短暂的插曲过后,林安带着喻婵回到两人刚刚的位置。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走到两人身边,把果盘和酒水码得整整齐齐。他压低身子:“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林安看了看喻婵的脸色,要了杯酸一点儿的柠檬橙汁。她靠着喻婵的肩膀,附在她耳边问:“喻小婵,你有什么想玩的酒桌游戏没?”
喻婵摇摇头,她平时基本上不会喝酒,对饮酒文化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林安以及电视剧,至于相关的游戏,除了真心话大冒险,其他的一个都没听说过。
林安看看手机,抱着喻婵的胳膊笑道:“待会儿有几个美院的小帅哥要来,说是一个个嫩得都能掐出水。我跟老林去门口接一下,你在这等我回来。”她余光瞥了眼刚刚那几个跃跃欲试的二世祖们,“哪都别去,别人给的酒水也别喝,要是有什么事处理不了,就去吧台找服务员。他们知道你是我带的人,不敢不听你话的。”
喻婵失笑,林安这絮絮叨叨的样子,是把她当成还未成年的小孩子了吗。
“放心啦,安安。”
她拍拍林安的手腕,一一应下,示意她放心。
林安走后,喻婵也没什么喝酒玩乐的心思,干脆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丝毫没注意到有人离开了斗地主的牌桌,摩拳擦掌着朝她这里挪过来。
男人有恃无恐,没了林大小姐的威慑,一个女人而已,还没他拿不下的。
他猛然靠近,坐到喻婵旁边,带起阵浓烈的古龙水味,呛得喻婵鼻子有些发痒。
意识到对方是想搭讪,喻婵没说话,默默起身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算是无声的拒绝。
大部分人见到她这样的态度,都会识趣地自行离开。
但这个男人显然并不是大多数,他朝旁边等候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刻意露出手腕上的劳力士限量款手表,点明要一杯黛珂瑞。
“妹妹,今晚在这局上有看上的小哥哥没?”
对方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喻婵不想给林安添麻烦,装作没听见对方说话,一门心思扎在工作上。
“呀,这是在跟哪个男人聊天呢?有哥帅没?”
劳力士男见喻婵态度冷漠,嗤笑一声,凑上去看她的手机屏幕,“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什么丁蟹型人格……妹妹你长这么好看,跟一厨子浪费什么时间呐,不如陪哥哥喝酒……”
他这话说得嬉皮笑脸,右手顺势朝喻婵肩膀上搭,芝麻大的眼睛闪着绿光,有意无意向她胸口瞄。
喻婵被他盯得有些反胃,关上手机,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起身打算离开。
这人死缠烂打,后面难免不会做更过分的事。
“呀,林哥,泡妞呢?”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出两三个男人,围在喻婵身边,将她的退路挡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黄毛还专门弯下腰,凑到喻婵面前,举着手机手电,仔细地打量着她:“林哥,这妞够味,叫过去一起玩玩呗。”
喻婵被手电光晃得眼睛疼,她强忍着不舒服,站起身冷着脸道:“对不起,我们不熟,麻烦各位让一下。”
劳力士男的表情有些怪异,他冷笑一声,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起那杯黛珂瑞,直接泼在喻婵的胸口。
殷红的酒渍在喻婵雪白的衬衣裙上晕开,由上而下,仿佛一朵艳丽靡靡的花朵。
喻婵惊诧地看过去,大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对方侮辱了。
劳力士男语调嚣张:“呀,妹妹,衣服脏了,怎么办呀?”
几个男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样一场闹剧。
劳力士男继续狞笑着:“来,妹妹,哥哥给你想个办法,”他伸手按着喻婵的肩膀,强迫她看向旁边那个正在热舞的女生,“像她一样,把衣服脱了,就没事了。”
喻婵只觉得那只手仿佛一只被烧红的铁钳,紧紧地禁锢着她所有的行动,屈辱和愤怒从心里升腾而起。刚才那个拿手电筒照她的黄毛见状,自告奋勇要来解她衬衣裙的扣子。
喻婵奋力挣扎,想要向服务员呼救。然而双手被紧紧地控制着,动弹不得。
一时间,周围的哄笑声,口哨声,还有人微弱的制止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纷繁杂乱。
有认识喻婵的人去拉劳力士男,告诉他这是林安带来的人,他动不得。
劳力士男满不在乎地撇嘴:“我就动了,她一个马上要嫁出去的女人,又能……”
嚣张至极的后半句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话没说完,他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那只刚才卡住喻婵后脑勺的手,被对方的皮鞋死死地碾着,痛得他大声哀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震了半晌,等看清的时候,才发现刚刚还猖狂至极的男人,此刻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人踩在脚下。
有人认出踹人的人是程家少爷程堰。
难掩震惊。
程二跟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平时连见面都很少,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
给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出头?
程堰看了眼狼狈不堪的喻婵,把胳膊上搭着的外套扔到她怀里,接着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的酒杯,从高处洒在劳力士男的身上,蹲下身,拍拍劳力士男的脸,语调是十分的漫不经心,好像在逗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猫猫狗狗:“啧,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
男人的手被踩得通红,忍不住直抽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谁都能看出来程堰这是在给那个女人出气,围观的人群里,刚刚支在旁边看热闹的人默默退了出去,生怕他下一个要教训的就是自己。
剩下的人里也没人敢上去拦。
程堰六亲不认的名声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这人连亲爹都能气到瘫痪,公认的喜怒无常,谁敢触他的霉头。
更何况,程家的闲事,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有胆子管的。
旁边站着的黄毛早就腿软了,半瘫在沙发边。
程堰淡淡地扫过去一个眼神,吓得他立马跪在地上大声求饶,恨不得抱着喻婵的腿叫姑奶奶。
“过来。”
程堰朝他招招手,眼神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湿衣服穿着不舒服,替他脱了吧。”
他的声音仍旧是那种戏谑和漫不经心的调调,却让黄毛无端感到一股浓重的威压。
酒吧一楼,乐队们仍在尽力演奏,重金属摇滚乐的燥热氛围,和这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霓虹灯的光束在程堰脚下闪烁,偶尔跳跃到他的眼角与下颌线上,在那些灯光下惊鸿一瞥中,不难捕捉到他脸上的矜贵与漠然。
黄毛被他看得浑身发颤,抖着手去解劳力士男的衣服扣子。
闹剧仍在继续,只不过现在被架在其中的角色颠倒了过来。
一时间,各式各样戏谑的,看好戏的眼神纷纷落在黄毛和劳力士男身上。尤其是劳力士男,脸上的颜色仿佛打翻了调色盘,咬着牙涨成了青黑色,被灯光一照,仿佛是个紫色的茄子。
程堰皱着眉头抽下两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手,似乎刚刚碰过什么脏东西。
边擦,边向站在旁边的喻婵走去,潋滟的桃花眼自带笑意,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她衬衣裙上的酒渍,抬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发顶,语调温柔,像是在蛊惑人心:“气出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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