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花村。
一处花田中,那个戴着花头巾的粗衣农妇依旧忙碌着。
铁壶拿在她的手上,慢慢倾斜,细细的水流从壶嘴中流出,灌溉着这些娇弱的花朵。
突然。
一股淡淡的气流拂过整片花田,花叶轻摇,然后,一朵兰花掉下了一片花瓣,接着如同被抽走了生命一般,渐渐枯萎。
啪。
农妇的头巾断开了,缓缓飘落到地上。
一头秀丽的水蓝色长发滚落……
哗哗哗哗,农妇手中的铁壶倾泻的很厉害,水流如注。
“该来的,始终要来……”农妇叹了口气,抬起了头——
一张很美的脸,秀丽中透着冷艳。
雪兰?!
这个粗衣农妇,竟然是那个不知所踪的水源圣殿殿主!?
“你过得挺悠闲的嘛。”一个异常冷酷的声音凭空响起。
雪兰面色一紧。
深紫色的光闪过,一个紫发男子出现在花田一侧,整个人就像一把夺命的锋利短剑。
“她竟然派你来……”雪兰的声音微微发颤,“三眼杀星……残忍的人……”
她有些惊惧的望向那个男子,“那个女人想要我的命了吗……赫缺?”
叫“赫缺”的男子冷冷的笑了一下,瘦瘦的脸仿佛如刀锋削出来的一般,他看上去很年轻,以奥菲拉尔大陆的年纪来算,最多不过二十五岁左右。
差不多一米八三的身高,眼睛很细,里面透出的光却凌厉无比,“雪兰啊,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璧幽大人当初派你来奥菲拉尔大陆,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听到赫缺的语气,雪兰的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可是我厌倦了……赫缺,你放过我好不好,就说,就说,我已经被你杀死了……”
赫缺眼神蓦地一寒,额间那条一直闭合的缝突然张开,变成了一只眼睛,眼珠是那种让人发寒的深深的紫色,和他那头凌乱短发的颜色一模一样。
“你了解我。”他缓缓道。
“中间那只眼睛张开了,意思是,我必死无疑了。”看到赫缺这个变化,雪兰反而平静了一些。
“嗯。”
赫缺齿间迸出了这个字后,整个人像利箭一样朝雪兰射来,右手中一把漆黑的短剑带着夺魄的寒光——
呼!
雪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朵莲花,散发出柔和淡雅的金芒,将赫缺锋锐的剑气驱散,然后那些柔光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汇集成一团,轻轻印在了赫缺的胸口上——
砰!
赫缺上衣被震碎,倒飞回去。
“哦?”赫缺单膝跪在地上,右手倒握着短剑,用手背擦拭着嘴角,“看起来,雪兰,你敢不顾璧幽大人的命令,是有理由的,给你这东西的人……”他望着雪兰手中捏着的一片金色莲叶。
“果真如此……”赫缺站起了起来,短剑在手中挽出一个剑花后,消失了。
“那个说话慢吞吞的家伙,没有骗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但看起来还是那么酷。
“你说的……是?”雪兰眼神一颤。
“就是那个说话不着边际的白衣男。”赫缺转过身,只见一个长着三只眼的青色头像渐渐浮现在他筋肉如铁的背上,模样阴森可怖……
“地狱……地狱恶鬼!”雪兰大惊,“你,你是……”
“夜叉。”赫缺转过身,面无表情。
……
“夜叉族……居然是被璧幽大人消灭的。”坐在花田田坎上的雪兰倒抽一口凉气。
“为了我们的阵法。”赫缺的脸上毫无波澜,始终那样无情。
“那你……”雪兰惴惴的问。
“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总要留下一点血脉的。”赫缺玩着他那把漆黑的短剑,“身为夜叉王唯一的一点骨血,我从一个婴儿时,就被璧幽抚养。”
“她……真的很贪婪。”雪兰叹道。
“神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包括被我杀死的那些,他们之所以丢了命,还不是因为想去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赫缺转头看着雪兰,“你做的对,以璧幽的实力,妄想诸神手谕,纯粹就是在找死。”
“可是,那已经是神界很强的一股势力了。”雪兰愣了。
“你以为……神界就是那几个家伙的天下?”赫缺冷笑道,“宇宙无边无际,很多厉害的人根本就不屑出现。比如,那个给你莲叶、叫我到这里来的家伙。”
“罗秀……”雪兰眼里闪着晶莹而复杂的神色,她和他之间,也曾经有过一段故事,虽然那只是罗秀追寻之旅的一部分。
“他叫罗秀?”赫缺有点塌的鼻梁抽了一下,“名字和人一样无聊。”
雪兰笑了一下。
“大人怎么还不来?”短剑在赫缺手里就像是在跳舞。
“大人?”雪兰有点惊恐。
“别紧张,不是那个死女人。”赫缺站了起来,抬头望着天空,“那位大人,才是我觉醒的宿命中,应该追随的人。璧幽那种货色,怎么可能与那个天生与鲜血为伴的男人相提并论……”
“你说的是……”雪兰睁大眼睛。
“没错,就是差点征服你们新神域,当年带着冥军所向披靡的地狱之主——七夜!”赫缺冷冷的语气变得有点兴奋。
“他不是陨落了吗?”雪兰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如果赫缺说的是真的,七夜等下会出现,那么常年在璧幽手下办事的她,对那个男人的赫赫凶名,早已熟稔,心里肯定砰砰直跳。
“我也不明白,白衣男只对我说,阿修罗王会在这里出现,我应该追随我的命运。”赫缺道,“既然是阿修罗王,肯定就是强大无比的七夜大人了,也只有他,才值得我夜叉王赫缺效忠。”
“所以……”听到赫缺说白衣男,雪兰眼中又是一阵黯然,“你才会接下了来杀我灭口的这个任务?”
赫缺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很长时间里无话。
他们本来就不熟,雪兰只是璧幽身边的侍女,而赫缺是璧幽手下最得力的杀手之一,一个刚刚达到低位神初阶,一个是高位神顶峰,如果不是因为罗秀,根本就不可能坐在一起。
赫缺虽然只是高位神顶峰,哦,按照冥界的说法,应该是大恶魔级顶峰,但他毕竟只修炼了将近三千年,以夜叉族王者的资质,他的成就,至少也会达到冥王初阶。
唰。
一道暗金色的光停在花田里,那俯冲带来的气流吹得赫缺眼皮直跳。
“吸血魅蝠啊。不愧是七夜大人,可以用这种地狱里快绝种的妖兽当坐骑。”赫缺露出了笑容,朝着蝙蝠背上的黑发男人走去。
“是他?”雪兰面上一愣,突然她反应过来,七夜的确是陨落了,站在那只蝙蝠背上叫“撒加”的男人,应该是他的传承者。
“圣城的人真是愚蠢啊,把修罗冥帝当成异端,不过,如果当时不是雅凯大意忽略的话,阿修罗王可能真的会在幼年期就陨落。”雪兰想到。
“夜叉王赫缺,从神界而来,在此恭候七夜大人。”赫缺单膝跪下,右手放在心口——这是冥界觐见上位者时的礼节。
“七夜?”撒加被搞愣了。
暗金色的光闪过,塔奇纳迪恢复了本体,和艾穆分别站在撒加两侧。
“夜叉王大人吗?”塔奇纳迪望着单膝跪在花田里的那个冷峻男子,“你就是卓飒?”
“不,吸血魅蝠,那是我的父亲,我叫赫缺,是他最后的一点血脉。”赫缺道。
“他陨落了?”塔奇纳迪一惊。
“嗯,死在神界的人手里。”赫缺道。
“你先起来。”撒加道。
“谢谢,七夜大人。”赫缺站了起来。
撒加看着他,“赫缺,我不是七夜,我叫撒加,是阿修罗王血脉的传承者。”
“撒加?”赫缺愣了,“新的阿修罗王?”接着,他额间的眼睛张开了一下,闪过一丝光芒——
“连低位神都不是?”他再次惊讶。
撒加看到赫缺的表现,没有说话,而塔奇纳迪和艾穆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安静了一会儿,赫缺突然道:“让人失望啊,新的地狱之主竟然只有这种实力……”他摇摇头,望着撒加,“也许在物质位面,你有他们的帮助,勉强算个强者,但如果你去了顶位面,我保证,你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撒加眉间轻皱,但还是没有说话。
“你胡说什么!”塔奇纳迪火了,“身为夜叉王,你竟然敢这么说话,你难道不知道在地狱里,撒加大人就是你注定该效忠的人吗?”
啪!
赫缺的速度快到了极点,一脚蹬在了塔奇纳迪胸口上。
“蠢才。”漆黑的短剑在赫缺手中挽着剑花,“如果不是看在你也是地狱生物的份上,你已经死了。”
他冷眼看着百米外不停咳血的塔奇纳迪,“不好意思,我是在神界长大的,没去过地狱,也不知道那个什么狗屁规矩,我只知道,实力才是第一的,其它的,统统都是废话!”
“至于你……”他扭头看着撒加,“走吧,现在的你,不值得我为你做事,等你能战胜我之后再来吧。”
“赫缺是吗?”撒加笑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和以前的我,很像。”
“以前的你?很像?”赫缺表情顿了一下,他不明白这位弱小的新阿修罗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那种狂妄,那种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狂妄和冷漠……”撒加眼神猛地一定,“那真的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