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风在哭……
泪水从他眼眶中止不住的滑落,在黑暗中微微泛光。
阿萨似乎懂了,回头,望着两颗遥远的模糊的星光。
是星光,就像漆黑的天幕中,那唯一代表着光辉的印记。
……
冥关的城墙上,一直站着的那个男人动了。
面前的水镜微微波动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消失了,你的气息。”撒加望着天界的方向,“我也应该……”
他收起了轮回镜,缓缓转身,跃下了城墙。
“开始了。”
撒加朝冥关下的落冥城走去,漆黑的披风,随着他的脚步飘动着。
……
漆黑的土壤上,两只淡蓝色的蝴蝶飞过。
蝴蝶扇着翅膀,分别停在了两棵散发着蓝光的树上。
树很奇特,枝叶的形状,如心……
“阿赖耶识……”
罗秀站在树下,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叶。
然后,远处的土壤中,金色的光柱渗透出来,射向了空中。
念珠。
迦叶手环的念珠。
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结印,将两团还在空中挣扎的能量禁锢起来。
“成功了……”罗秀轻轻一笑,转过身,空灵的脸上透着宁和。
地下,布罗的尸体慢慢被同化,永远埋葬在了孕育这两棵树的土壤中。
“其实,你也是可悲的。”罗秀在两棵树的中间盘膝坐下。
“我的心……开始风化了吧……”罗秀闭上了眼睛,柔和的风吹动着树叶,带来了沙沙的细响,他仿佛听见了,心也随风飘散的声音……
这沙罗双树啊,我的耶识之心。
罗秀的衣襟飘动起来了,化为飞灰,散落在风中。
老师说过,只有耶识之心,才能使用这一式……罗秀的衣袖被风化,接着是肩膀……他的嘴角含着笑意,表情异常的安详。
对,悲天梵音的最后一式——
沙罗舍生。
这就是,我追寻的尽头了。
原来如此。沙罗双树下的悲悯。
只能用一次,这最后一式……
当我决定使用,就是领悟了耶识之心。
牺牲……
舍生求道,阿赖耶识,双树之下,沙罗净土。
“再见了,撒加,可惜看不到……你给我的答案了。”
沙罗双树的叶凋落了,随着罗秀化为的飞灰而去。
……
黑暗散尽。
天界恢复了光亮。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白,土地还是一如既往的干枯。
这曾经身为宇宙核心的天界啊,最后守护它的人,也灰飞烟灭。
随着他同样一如既往的寂寞,随着他悲悯众生的耶识之心。
至高卐,那颗与它匹配的心,感悟着它奥义真髓的心……
那种执着,便是牺牲。
永远不会改变,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空中,干冷的风掠过,逸风默然肃立,脸上的泪痕已干。
良久,阿萨开口了,“走吧,你不是说,不能辜负他么?”
逸风抬起头,深深望了远方那团柔和的金色一眼,缓缓道:“一定。”
阿萨也望着那团金色,右手握成了拳。
……
冥界。地狱。
一座黑色宫殿前,撒加驻足凝望。
“陛下,您来这里干什么?”撒加身后一个起码三米高的壮汉背着一个金色的棺材,满脸不解。
“完成承诺。”撒加说完这句话,便朝宫殿内走去。
这座宫殿,就是地狱的中心,修罗殿。
“大人,哦,陛下!”一个黑发卷曲如蛇的妖异男子急忙奔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梅尔沙。”撒加朝他点头,“柏洛斯呢?”
“他去冥域了,真是可惜,陛下第一次回修罗殿,他却不在,哈哈。”梅尔沙想单膝跪下,却被撒加的气息托住。
“就像我们在奥菲拉尔大陆一样。”撒加道。
“是,陛下。”梅尔沙眼中亮晶晶的。
“带我去炼塔。”撒加对他说。
“好。”梅尔沙连忙转身带路,跟着他的那群人也毕恭毕敬的给撒加让出了条路,这些人就是地狱的强者,他们心里对这位新任的冥尊感觉都有点怪,并没有上位者的气势,看起来很安静,也没有感到他气息的威压,倒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狰狞的巨汉感觉很恐怖。真的很奇怪,不是说他是阿修罗王吗,那可是我们地狱的守护者,那些人纷纷想到。
很快,众人到了一座高塔前。
“梅尔沙,你们先下去吧。”撒加道。
“是,陛下。您一定要在修罗殿多留些日子,这里可是阿修罗王的象征。”梅尔沙自豪的说完这些话,带着地狱的强者们离开了。
“阿修罗王的象征么……炼塔。”撒加抬头看着高塔的顶端,眼神轻轻波动着。
“残烙,陪我上去看看。”良久,撒加道。
“哦,好,老子,哦不,我从来没有来过这儿。”残烙摸着他的大光头,嘿嘿笑着。
撒加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到了炼塔的塔顶,残烙背着黄泉棺,站在他的身后,不敢咋呼。
炼塔的塔顶并没有多宽敞,不过一百多平方米,也没什么摆设,除了黑石阑干外,就是一张石椅,一张石桌,还有……
一个石台。
撒加看到了那张石台,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光芒,走了过去,伸手抚摸着台面。
台面很光滑,像是刻意打磨过。
蓦地,撒加眼神定住了。
一根断掉的琴弦,嵌在石台里,那痕迹,仿佛经过了很久。
第五百二十六章 抉择(七)
“这里,就是你为他弹琴的地方吗,千湄。”撒加躬下身,手指轻轻从琴弦上滑过。
“可惜七夜终究失去了你。”撒加起身,走到了黑色的阑干前,望着炼塔下的修罗殿,还有看起来很冷厉的地狱模糊的景象。
“地狱的天空就像是破碎的。”撒加扶住了阑干,望着漆黑的天空,一道一道的血雾将其分割,看上去既壮丽又萧瑟。
然后,撒加就这样,扶着黑石雕刻而成的阑干,静静的站着。
那片大陆,那片叫奥菲拉尔大陆,一个叫圣塔的地方,我们也曾,并肩站在华美的阑干前,望着美好的景色。
可是如今,只有我在望着这破碎的天空。
这里就是地狱了,依琳。
撒加挥手,轮回镜出现在了身边。
如水的波纹从镜中路过,镜中的人影微微浮动着。
夜了。
不知道永远都是黑天红云的地狱这算不算夜。
反正,一颗瑰丽的流星从破碎的天空中划过……
撒加眼神动了动。身旁的轮回镜也流过了一丝水纹。
好多流星,那样壮观!
一颗接着一颗的划过天际,用炽热的光芒,带来陨落前的壮美!
地狱的流星雨!
这样的夜晚,几千年都难得一见!
撒加看着流星,轮回镜在他身旁,华美而动人。
……
一夜。
地狱的夜没有界限,只有感觉,就像那难以分明的爱和恨。
撒加站在炼塔之下,掌中漂浮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玉梳。
“残烙。”他开口道。
“陛下。”残烙躬身。
“把黄泉棺打开。”撒加沉静如水。
残烙应了一声,解下了肩上的黄泉棺,虽然不愿意,但此时的撒加已贵为冥尊,冥界最强的男人,他再胡咧,也知道轻重。
撒加抬手,华丽的金棺飞起,缓缓落在面前。
右脚轻轻一动,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出现。
“西戒前辈……”撒加手一挥,黄泉棺的盖子打开了,悬浮在坑上。
撒加缓缓飞到黄泉棺前,低头朝里望去。
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时间,无痕。”撒加轻声道,“埋藏的再深的爱,也有消失的一天,留下的,也只有看不见的回忆了。”
撒加将玉梳轻轻放在了黄泉棺里,“可你还记得,对她的诺言。”
“为她梳一次头……”撒加直起身,深邃的眼眸宛如夜空,“如今的你,那曾经天界最强的男人,却也只是想为她梳头的玉梳。”
黄泉棺的盖子慢慢飘起。
撒加眼神一动,他看到了刻在盖子内部的字迹。
一句很简单的话。
“原谅我。”
撒加闭上了眼睛,手指动了动,黄泉棺的盖子盖上了,然后沉入了深深的泥土中。
西戒前辈啊,为了你的执着,为了六道,你甘愿断情忘爱,将自己最爱的女人亲手封印在这金棺之中……
“我一直以为,你错了。”撒加落在了坑边,双眼缓缓睁开,眼神有些迷蒙,如同星辰蒙上了荧荧水雾。“因为我也曾这样伤害过自己最爱的人,我好恨自己,好恨带来这一切的命运……”
撒加转身,地面颤抖了一下,尘土飞起,不断落入深坑之中,将其填满。
“可我现在,竟也分不清楚对错了……”撒加的背影渐行渐远,只留下残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残烙不知道,冥尊陛下到底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自语。
“只有诺言,那样沉重,那样悲伤。”
“我最后的答案,原来,早就回答过了……”
西戒留给撒加的披风飘动着,消失在了沉沉的黑雾中,如同他的抉择……
残烙的眼眶在颤,良久,重重的单膝跪地,望着撒加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肯起来。
……
“冥尊陛下,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