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让人心神一宁。
“我也不知,听老头说雪宜的确是那个样子的,只是近来行为好似有些出阁,让他爹娘忧心不已,我们先看看再说吧。”秦轻玉也不知内里真相,摇头叹道。
何况他区区一介凡人,与妖物扯上了关系,总不是好事。他伸手去敲那扇紧闭的竹门。
许久,也不见人来应门。
手下加了几分力再敲得几下,屋里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大师兄,你表弟不会不在家吧?敲了这么久,在的话早就来开门了。”李轻妍绕到竹屋的窗边张望,只是大雪天,窗门紧闭,什么也望不见。
秦轻玉见还是没人来开门,也绕到窗边张望,伸手拉了拉,窗关着拉不开。他皱了一下眉:“表弟可能回家了吧,这么冷的天,这里也的确有点呆不住人。”
竹屋虽然雅致,但实在避不住风雪,秦雪宜回家住两天也是可能的。
秦轻玉便要回去,看他是否真回了家。
冷轻寒一直站在竹门前若有所思,见两人要走,便开口叫住他们:“大师兄,等等。”
只见他手指划动,在前身结出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猛的双眼一睁:“散!”
秦轻玉与李轻妍听他叫住他们,便走到他身边,见他动作,微带疑惑,随着他一声轻斥,只觉浑身一清,一股如冰雪一般的凉意从头覆到脚,丝丝密密钻入身体之中,浑身浊气不由全被带走。
“这是清心咒?”李轻妍吐了吐舌头,师兄真厉害,同样的咒,放在她身上恐怕百分之一的威力也没有。
秦轻玉微笑点头:“师父一直说,小师弟是几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天才。”
冷轻寒上前敲了敲竹门。
吱嘎。
正在感叹间,竹屋的门慢慢吞吞的开了,探出一个头发散发,衣衫不整的人来。
“……表兄?”
屋中的人看到门外站着的三人,似是一怔,接着才张着布满血丝的眼看向其中一个熟悉的人开口。
李清妍大大退了一步,实在是被他一开口满口的酒气吓住了。看来之前不是他不来开门,而是醉得根本没听见有人在敲门,现在被师兄的清心咒弄醒起来。站开了,她缓过气来仔细打量他,看了好久才看清眼前这个颓废到了极点的酒鬼,真是昨晚见的那个微笑淡然的书生。
这时,秦轻玉已经和秦雪宜说了起来。
“表弟,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让姨父姨母看了不知要多担心。”
“让表兄担心了,雪宜谢过表兄教诲。”秦雪宜面有愧色,片刻,他的目光扫过冷轻寒和李轻妍,又将目光定定的停留在秦轻玉身上,“表兄……”
“表弟怎么了,可有话要说?正好表兄来找你也有事要说。”
秦雪宜一咬牙,知道有些事是瞒不过去了,只得说道:“雪宜知道表兄是修仙中人,表兄前几日见了雪宜就面有疑色,又在雪宜身上接连试探了几回,雪宜明白,表兄是知道了!可是,可是月心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她虽是妖,却是明善恶,知是非,不是邪恶之辈,望表兄和表兄的同门放过月心!”
秦轻玉早知秦雪宜是个聪明之人,加之秦老太爷的提点,他也猜出秦雪宜可能已经知道妖物的真相了,只是没想到他不仅知道了,还替那妖物说情。
秦轻玉沉了脸。
一旁站立的冷轻寒突然出声,他面无表情的道:“人妖不可相恋,你可知道?”
“……我知道。”秦雪宜面露苦涩,眼中似喜似悲,依稀想起了与“月心”在一起时的种种甜蜜欢喜。
“知不可为却为,愚蠢!”冷轻寒一向冰冷的脸添了两分怒色,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生气。
秦雪宜看着他,如冰雪一般的脸,怒气涌动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多像“月心”生气时的样子!秦雪宜看着,突然露出一笑,眼中深情似海,不知是在回答他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月心,我是情不自禁啊……”
情不自禁,明知不对,明知不该爱,可看着那张脸,那个人,再多的克制,再多的“明知”,也敌不住一个微笑,一个皱眉!拥她入怀,此生不离,便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
情不自禁啊!
冷轻寒浑身一晃,一手揪住了心口,手指在发颤,耳中仿佛有许多声音在响。
(“人妖不能相恋,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大好的前途难道就为了区区一只妖,而全部葬送?”严肃的声音仿佛在咆哮。
“我不知道什么人妖不能相恋,我只知道我喜欢了她,我爱惜她,我要娶做我的妻!为什么人妖就不可相恋,这是谁定的规矩!”也仿佛有个青衣的书生,对着那咆哮怒斥。
“天!这是天定的规矩,难道你还抗得了天!”电闪雷鸣,仿佛天也在咆哮,天也在应和。
人妖不能相恋,这是天定的规矩!)
冷轻寒不由呼吸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李轻妍看着他吓得伸手去扶,不料他却手一挥,把她挥得向后踉跄了两步,被秦轻玉扶住。
冷轻寒的手指还在颤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激动,耳中传来的声音渐渐扩散,这幽静的冰雪天里仿佛也开始电闪雷鸣,他看着眼前深情不悔的书生,不由厉声:“情不自禁?你可知什么叫天意不可违,人妖不能相恋,这是天定的规矩,这便是天意不可违!你的情不自禁只会害死她,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秦雪宜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得往后退,待听完他的话,脸色苍白,腿下一软跌坐在地,眼神呆滞,嘴里只知道念着一个名字,痛苦而绝望。
“月心,月心……”
李轻妍缩在秦轻玉的怀里,她也被吓到了,半晌,她才拉住秦轻玉的手:“大师兄,我说过师兄他不正常,遇到狐妖那次他也是这样,只是这次更可怕。”
“我知道了,师弟的事回去再问师父,先解决了雪宜的事再说。”
秦轻玉拍拍她的头,让她站在一旁。他走上前去,见冷轻寒已经站在那里闭上了眼,嘴中念念,见他脸上已经平静下来,想来念的清心咒起了作用。
再看地上的秦雪宜,秦轻玉不由叹了一口气:“表弟,你这又是何苦,就像小师弟说的一样,明知不可为却为,你这不是爱她,是害她啊!”
秦雪宜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只喏喏道:“表兄……”
秦轻玉摇头:“表弟,修仙中人也不是不知善恶,人有善恶,妖有善恶,这些我们都知道,不会一味见了妖就杀,修仙中人也有与妖结交,成为朋友的。”
见秦雪宜的眼睛一亮,秦轻玉更加严肃且叹息:“但人妖相恋不同,别说妖物性命悠长,可以几百年几千年的活下去,而人却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命,人会生老病死,妖却不会!而且妖性不除,即使她不想害你性命,你也会慢慢被她吸光精气,而她只要吸了你的精气便会有天劫下来,难逃一死!”
“月心没有……”
“真的没有?我和轻寒都在你身上闻到了妖气,你敢说你们守着男女之礼,没有一丝逾越?我说了这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要她还是妖,只要你们越了那礼,她就会吸你的精气!”秦轻玉蹲下身,扣住他的肩膀,肃声道,“雪宜,放手吧,乘现在还能回头的时候,赶紧回头吧!表兄不会害你,再这样下去,天劫一来,她一定会死!”
“表兄……”
秦雪宜怔怔的抬头,眼泪哗的划下,他揪住秦轻玉的衣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表兄,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不该再和她纠缠下去,为了她的性命我也不该再见她!
我告诉她我对她只是一时的喜欢,现在早就移情别恋了,可是她就是不走,她说,就算我不喜欢她了,就算只是为奴为婢也要跟着我,她这样的女子为了我却做得如此卑微,我真的是不舍,于是便拖了一天又一天,直到表兄也察觉了她的存在,我就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故意去了红玉舫,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只盼她心冷了,就会离我而去,只是没料到,没料到她会天天提着灯笼,默默的跟着我,就是不走……表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我是真的舍不得她!表兄,难道就没有办法吗?算雪宜求你,求你帮我和月心!”
秦轻玉黯然:“不是表兄不愿帮你,实是天意难违!”
秦雪宜一时怔在那里,半晌,终于抬头看向秦轻玉,惨然一笑,吃力的一字一顿:“那就麻烦表兄,帮雪宜想个办法叫她死心离去!”
秦轻玉轻轻点头,答应道:“好,你让我们见她一面,我和她谈谈。”
“谢谢你,表兄。”秦雪宜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对着秦轻玉深深一揖,“这辈子注定是我负了她,我只求她能平平安安活下去,从此……从此便彻底忘了我!”
“我尽力,以后能帮她的我看在你的面上,也一定帮她。”
“晚上,我约她在玉水河畔相见,就请表兄,随我去见她。”秦雪宜终于一闭眼,吃力说道。
回去的路上,秦雪宜惨然的面色一直印在三人心中,心中都感觉沉重。恢复正常的冷轻寒默默的走着,突然他冷笑一声:“天意?天定的规矩?天又如何懂得感情,凭什么定这样的规矩!”
秦轻玉正走在他的身侧,听他自语,话语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心里大惊,立时就斥道:“师弟,你在说些什么糊涂话,莫要入了魔道!”
冷轻寒仿佛被惊醒过来,脸色一阵的难看,低声应了声“是”,收眉敛目的埋头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