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劝你少和她来往,如今她闯了这样的祸,连累你受冤枉,何苦呢——”雪雁替郭氏卸去簪环,见屋里屋外人,小声道。
“都是我当日失态在先,捅破那层纸;我又是福晋,如今有事自然也是从我数落起,我该认命的。”郭氏缓缓的叹气道。
“这不是命不命的事,宁儿究竟是个孩子,能懂得什么,你们就当真个把她也当个冤家对付,是我也替她冤得慌!”雪雁一边铺床一边说。
“你现在也倒像我的主子了,一天数落我的不是——”郭氏转身向她,“我究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们兄妹的事,何苦你们全都怪在我头上?”
“哪里敢怪罪你呢,我也是替你多担一个心,那屋里那个你当是好心呢!一天只是算计,你且不防,只等哪天倘或真的算计完了小丫头,就算计你呢!”
“我有什么好算计的!宁儿这一伤,他就像是住在那院里一样,我好心送药又白碰钉子,我还有什么可让她算计的!”
“你看着没有,人看着可有呢!”雪雁拉她盥洗,一面递手巾一面说:“你再没有什么究竟是正室的福晋,又有弘旺这么个撑腰的,她是打定了主意先拿丫头试刀呢!”
“那她就太傻了——”郭氏擦了脸,自去更衣,“宁儿几乎就是半个爷,她又岂能撼的动!”
“她是傻,只可惜你比她更傻,她争她算计,不过是为了要一个名分地位,她原是个无情的人,可惜你——”雪雁说一半,看看她,不肯再说。
“最恨你这样,”郭氏白她一眼,“吃了吐——”
“只怕我说了你不乐意听啊——”雪雁咬着帕子笑。
“我倒真要听听看了——”郭氏靠着床,“你消遣我这些年这会儿倒忽然有眼色了!”
“那我可说了——”雪雁坐在郭氏身旁,“她是好斗,可是她只为利,你却为情——”
“呸——”郭氏推她一把,脸有些红。
“你看,跟你说正经的你又这样!”雪雁又接着说道,“就凭这个,你就输她一着了!”
郭氏低头不说话了。
拉雪雁的手,叹道,“如今只有你还肯跟我说这些了......”
“我究竟从小跟了你这些年,”雪雁反握住她的手,“说一句话,先不管你爱不爱听:宁儿和他怎么闹的不像,到底还是孩子——先时玉良在的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个人的意思;不管旁人怎么瞧,我看着她对咱们爷也还真是没什么;你当初真错不该对她起疑——”
“你现在跟我说还有什么用啊——”郭氏喃喃道:“如今他们都已经把我当了恶人,我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还不至于吧——”雪雁抚慰道:“我冷眼瞧着,宁儿虽然自小被他娇着,可是一点霸道没有;你再不待见她,出了事,她倒不存害你的心——”
“你把她说的也太好了——她一个孩子,就害起人来还得了!”
“你也知道她是孩子!”雪雁接茬道:“既如此,何不多担待她些;这里头还有一层意思:趁着她尚不明白他的心思你对她好些,或许有机会叫她不生那个心思,只有从她先断了这个想法,咱们爷方能从此断了这个念!你们越是把他们当真,只怕将来就真的成了真呢!”
郭氏听她如此说,沉吟了好一会儿,叹道:“这些年我只记挂着她们俩可能不清白,哪曾想过这些,如今若不是你肯将这些说给我,我还不知要糊涂到哪日呢!”
“四爷——奴才刚回来正要来给您请安呢,您就叫啦!”
“哦,事情都办妥了吗?”胤禛正在书房抄经文,见李卫来了,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道:“这一趟可还顺利?”
“咳!怎么说呢,一开始我就觉得那个当铺的老板不是个省油的灯,先打发了个人去探了探他的底,果然不好对付,我呢,琢磨着硬来肯定不是事儿——哎,谢爷恩典——”李卫说着,接过胤禛递过去的茶碗,啜了一口,拿袖口擦擦嘴接着说到:“我就叫人当了一批东西,偷偷的把一串珊瑚朝珠混在里面儿,搁了他两天再光明正大的叫官府的人去,只当查赃,把他个铺子翻了个底儿朝天,”说到这儿,他嘿嘿的笑着,“您猜怎么着?我们要的东西果然就在他铺里呢!”
胤禛也笑笑,“好啊,这一趟有劳你啦——今儿你也别忙着走了,福晋张罗了一桌饭,待会儿一块儿吃了吧,咱们也有日子没聊了,今天算替你庆功!”
“哎——”李卫乐呵呵的答应了。
饭席之上,大家不过还是聊家常,谈起先前李卫还在府上的日子,气氛格外欢乐融洽。聊到后来,女眷们都散了,撤去了大桌饭席,只留一张小几,并一壶酒几碟小菜,李卫和胤禛二人对坐,说着此行见闻之类。
正是酒酣之时,言谈尽兴,复有添酒,二人又略行小令,拳掌觥筹交错之间,忽见李卫袖中落下一卷东西。胤禛瞄见,笑问道:“私藏了什么好东西!”
李卫忙拾起来,“一点小东西——”说着嘻笑一下,又要笼进袖子里去。
“慌什么!我又没说不许!”胤禛有些醉意,伸手就扯过来,“哎!爷,别——”李卫说着就要护,却没能护住,早被胤禛抢过去了。
胤禛带着醉意得意的笑了一下,借着就抻开了卷轴。刚展开脸上的表情就起了变化,原来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眼神从一种惊异渐渐放出光彩来。
“爷——”李卫酒都吓醒了,见胤禛这幅表情,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爷?您——”
“啊——”胤禛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见李卫这个表情,方才若无其事的说,“咳——不久是这么个东西嘛,有什么可藏的呢——”
“可您刚才——”李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
“什么这啊那啊的——”胤禛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表情却有些窘,把东西草草的卷好,塞给李卫,“给!你的好东西!好好收着吧——”
李卫当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想起这一出,不禁又展开那幅卷轴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脸上浮起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容,“再怎么说,到底是个爷们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