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姐姐,你也忒小心了,那丫头的饮食起居怎么也轮不到你亲自去操心啊——”年氏见钮祜禄氏从宁儿住处出来笑道。
“自家人,原不在多操这一份心思,”钮祜禄氏听得她如此说,抬头笑道“咱们做女人的,万事不过是为了男人,如今我替他把这心思都尽到了,爷岂不省心——”
“姐姐果然周到,我们再想不到的,”年氏笑道,“不过这也有些日子了,姐姐瞧着她究竟是怎么个人?”
“要我说么?”钮祜禄氏瞧出她的意思,正是借她的口套话回头不知做给谁听,于是笑道,“皇上正喜欢呢,咱们爷也是心疼的紧,我瞧着也好——”
“是吗——”年氏见她不松口,又接着道,“姐姐也说她好,想必她有是些招人疼的好处了——”
“难道妹妹不这么觉得吗?”钮祜禄氏反问一句。
“我?”年氏笑一笑,有些僵硬,“如今和她一句话儿还没说过呢,哪里知道!”
“爷,昨儿那出《十五贯》倒是有意思,”钮祜禄氏吃着饭边说着。
“哦,是吗?”胤禛笑笑,“那回头叫他们再来就是了。”
“那我和宁儿都要谢谢爷了——”钮祜禄氏笑道。
“嗯?”胤禛愣一下。
“宁儿也说那出好看呢。”
胤禛点头,笑笑,“那你看着安排吧。”心里有一点什么跳一下,要努力的按住了,才不至于失控。
“今年的天是怎么了——”雪樱合上窗子道,“一天两天的下雨,总也像下不尽似的——”
“别关——”宁儿抬头道,“开着吧,院子里的花正开呢,都给关在窗外可惜了——”
“要我说呀,这园子里头要是有棵芭蕉,这会儿下这样的雨,白墙灰瓦的,倒有点像我们老家了——”
宁儿不吱声,低头顾自忙活。
“你这是做什么呢——”雪樱凑过来看。
“喏——给你,”宁儿举起来,“挂在窗户上好了——”
画上雨打芭蕉。
雪樱看看宁儿,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忽然低头揉揉眼睛。
“怎么了——”宁儿笑笑,递去自己的手帕。
“没什么——”雪樱抬头,眼睛亮亮的,“我去倒茶——”
“爷——”
“嘘——”胤禛推开郑树的脑袋。
宁儿却听见了,转身笑道,“四哥——”
胤禛刚想问,宁儿笑着说,“嫂嫂跟我说这里有,我自个儿就来找了,也没跟四哥打招呼——”说着举起手中的《西溪丛话》,“吓了你一跳吧?”
“哪里——”胤禛看着书的封面,又抬头,“以后有什么说一声,叫人送过去岂不方便——”
“不是——”宁儿扶着雪樱的手下了小梯,抬头笑道,“其实也不一定要看什么,就是要扒着这架子一点一点的磨蹭,最后碰到什么就是什么——”说着,走到胤禛面前,“佛讲随缘,我这也算是沾点边吧,”说完,看着胤禛恬静的笑。
“嗳,”胤禛微笑着,忽然有一点没有安全感的恐慌,心里生出的一只手想要拉住宁儿,怕她就要走出自己的眼界。
“格格,”郑树却看得出胤禛的心思,捧了茶过来,一心要挽留她多坐一会儿。
“茶就不用了,”宁儿摆摆手,一笑,“四哥还有正经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郑树还要再说什么,胤禛却摇摇头,目送着宁儿出去了。
“哎呦——四爷,您——”雪樱听得外面起了风,心知又是一场大雨,忙起身关窗,想起那盆月季刚刚打了骨朵,别再被吹坏了,忙搬在屋檐下,回来却看见胤禛站在房里书桌前,不免一惊。
“我——”胤禛支吾了一下,“咳,”又说不出什么,只好干咳一声。
“格格睡下了,怎么又要紧的事吗?”
“没有,我刚好经过,就进来瞧瞧——”
雪樱这边关好了门,洗了手,道“四爷喝茶”。
“嗳——”
雪樱一时不知该怎么招待,而胤禛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倒没有走的意思,胤禛也觉出了处境的尴尬,抬头道,“你忙吧,我自个儿坐一会儿。”说着坐在了宁儿的书桌前。
雪樱扬扬眉毛,坐在了一边有些顾自的做起了活计。余光瞧见胤禛独自在案前提笔,心里诧异,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可睡醒了!”雪樱见宁儿坐起来揉眼睛便道。
“怎么啦?”
“刮风下雨呢,你倒睡的香,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嗨,这么点事儿——”宁儿起身自取了杯子喝着水,一面又走到书案前面来。
“咦——这是——”宁儿惊诧的抬头看着雪樱。
“好意思说呢!中午做到一半就喊困,如今人家可替你做好了——”雪樱低头只管纫着线。
“你说谁——”宁儿不明白,眨巴着眼睛望着雪樱。
“还有谁呀,还不是四爷!”
“他几时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宁儿皱着鼻子。
“人家坐了一个中午,你就顾着自个儿睡觉了,哪里知道!”
“哎呀——”宁儿心里咕咚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又细细的看着那画儿,原画的是案头摆的一枝栀子花,不过是闲坐看书无聊随手这么一画,才勾了个大致的意思,如今胤禛已替她都画全了,又添了几句题“林亭幽静晚风凉,水气侵衣荇藻香。,开窗披卷意徜徉。”
宁儿看着不觉一笑。
这日胤禛午睡起身,见桌上自己随手写的几个字旁竟添出一幅小画,有些吃惊,“怎么刚刚有人来过吗?”
郑树答道,“刚格格来还书,吩咐着不用惊扰,所以奴才就没报——”
“哦,”胤禛端详着宁儿留下的画,会心一笑。
“你给他画的什么呀——”雪樱好奇的追问。
宁儿呵呵的笑,“一只大花猫——”
“啊——你——”雪樱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宁儿只神秘的笑笑,就顾自回房里去了。
次日清晨看见宁儿照例在园中侍弄花草,胤禛笑呵呵的走过去,“早啊——”
“嗳——”宁儿也抬头,“你也早啊——”又点头笑道,“四哥教导的有理呵,‘好景片时期莫负’嘛——是骂我懒呢——”
“哦——哈哈,”胤禛一笑,“你的懒猫也画的好啊——都叫你骂回来了!”
一时两人都笑了。
“四爷——”胤禛回头看见郑树小跑过来,“东西都预备好了,原先那柄伞没找到,另带了一把——”
“要出远门了吗?”宁儿不解,“怎么这个天还带伞?”
“哦,今儿四爷出去钓鱼——”
“噢?”宁儿眼睛一闪,“能带我去吗?”
胤禛正等这话呢,忙点头道,“好啊——叫他们收拾就是了!”
“爷今儿可高兴呢——”晚饭时候年氏察言观色的说。
“可不是——今儿钓着大鱼了吧?”钮祜禄氏也看出来了,笑笑说。
“还好吧——大倒不大,不过挺多的——”胤禛笑笑,看宁儿道,“今儿倒有意思,宁儿坐在那儿,鱼就像开会似的都挤过来了——”
“哪里那么夸张!”宁儿呵呵的笑,“是四爷肯放饵——野外的鱼哪里见过那样的大场面呢!”
两人这样说着,几个女眷私下里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夜里靠在枕上的时候,胤禛又想起下午宁儿靠在自己身边睡着的样子,嘴边浮起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