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都这会儿了又去哪儿啊!”紫绢一路跟着胤禩帮他披上外衣一面匆匆的问。
“去见皇上!”胤禩简短的说着就出门上了马车。
“让开!”胤禩甩开衣袖把贺永禄晾在一边,毫无惧色的站在胤禛面前,冷冰冰的看着他。
胤禛站起身来,面无表情,“这么晚,不睡觉,夜闯宫闱,想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宁儿也是我妹妹,就算要嫁,也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胤禩毫不含糊的喝到。
“有必要吗?”胤禛冷笑,“诏书都已经下了,你想怎么样?”
胤禩一手抽出下嫁的那一折,当即在烛台上点燃了一个角。
“王爷?!”贺永禄要过来抢,哪里来得及!反而是胤禛挥手,
“这儿没你们的事儿,外边伺候!”
整个折子烧掉了一大半的时候,胤禩只一松手,便轻飘飘落地,顷刻化作一地烟尘。
“痛快!”胤禛击掌,冷笑道,“可惜晚了一步!朕的手谕早已送到礼部,程家也已经进宫谢了恩了,只怕这一次,你是覆水难收了!”
“好,”胤禩阴郁的说,“就算我不过问,你就不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肯吗?!”
“朕?哈哈哈哈——,”胤禛的表情很不屑,“你以为朕还是当年的痴心的情种吗?!看来你的见识是长的慢了一点!”
胤禩额上的筋络跳了一下,抑制着没有爆发,转即脸色一变,泛起一阵诡异的笑容,“好啊。既然连你都这么看得开——我又有什么呢!好歹当日,我还曾尝过一点甜头,”胤禩故意凑过去轻佻的一笑,“——这也是拜你所赐呵!——只怕是你,到现在也都只是枉担着风流名吧?啊?”
这一下,果然戳到胤禛痛处,胤禛的血一下子都冲到头顶,然而强忍着不发作,“满口胡言!”
胤禩见他中招,故意带着极其轻薄的表情,满怀醉意似的说,“我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把她拥入怀里的感觉——你连想也想不到:她为我宽衣解带,我的指尖滑过她的肩膀,她的胸口,她柔若无骨的每一寸肌肤——”胤禩看见胤禛眼睛里暴起的丝丝血管,他有一种邪恶的报复的快感,——他接着说下去,带着一种阴郁的微笑,“她要我吻她,我便吻她——”他几乎要贴在他脸上,声音更加阴沉,“然后,我进去——我充满她的身体——”
胤禛发出一阵暴怒的吼叫声,攥起胤禩的衣领,一拳打在他面颊上。
还不过瘾,他揪起他来,抄起桌边裁纸的刀子,双手痉挛着,要割断他的脖子。
“还嘴硬!”胤禩一把钳住他的手腕,收起轻佻的表情,阴沉的说,“你分明就是很在乎,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么做!——”
胤禛趁他放松警惕,想都不想一脚过去直奔胤禩心口。
胤禩一惊,回身闪过。
“总是用这样卑鄙下流的手段,你果真没有一点能配得上她!”胤禩轻蔑的冷笑,说着揪起他的衣襟,“我看你根本就是没本事得到她!靠这么了断了,好让你那肮脏的心里好受些!”
胤禩句句都点在他的痛处,胤禛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没错,我是没本事要她,”胤禛咬牙道,“可她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由我摆布!”他冷笑,“我一句话,就算要她嫁给这宫里的太监,她又敢怎么样!”
“好啊,”胤禩恨道,“你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我不反对;不过我一句话说前面:倘或你心里对她,还有一丁点儿的眷恋,我敢说有一天,你心里的后悔,就会要了你的命!”
“是吗?”胤禛不屑的说,“那我们就走着瞧!看谁才是那个放不下的!”
“雅竹姑娘,”小太监揭开捧盒,“格格的药。”
雅竹点头接了,看着他走远,转身将药泼在窗外。
“好痛啊!”宁儿把胸口抵在床沿上,痛的喘不过气来,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的掉在床边的脚踏上。
“格格!”雅竹也忍不住掉泪,“你好歹撑住啊!——我也是没有办法,”说着攥紧了她的手。
宁儿死死的掐着她的手,把她的手腕勒出一道道青紫,费劲力气才虚弱的吐出几个字,“我——我——知道——”紧接着就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格格,你听我说,”雅竹真的不忍心告诉她真相,可是又不能不说,“皇上要把你嫁给那个混蛋,你快想想办法吧!千万不能入那个虎口啊!”
宁儿用力的点点头,“我在想——在想——”一面大口的喘着气。
可是话未说完,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下,昏死过去。
“你,你把药灌下去了?!”雅竹抓着雅榆拼命的摇她,“你,你怎么可以!”
“雅竹!”雅榆甩开她的手,含泪道,“你以为我想吗!看着她被人摆布,我难道心里好受吗!——可是如果没有药,她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你不懂的!以她平日的为人,如果知道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做了人家的女人,你以为她会比死好过吗!”雅竹哭喊道。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什么都做不了!”雅榆强忍着泪道,“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九泉之下也不会甘心的!倘或能够让她多活几天,”雅榆的声音都颤抖了,“或许一切,都还有希望——”
雅竹咬着嘴唇,泪如雨下,良久,颤声道,“好吧,就按你说的做。”
“好了。”雅竹看着最后一件花钿在宁儿额前插定,几乎是苦不堪言的望着镜子里盛装的宁儿。
宁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含糊的神情里渐渐闪出喜悦来。
“真好看。”宁儿轻声的说。
雅竹转身,不让宁儿瞧见她的眼泪掉下来。
“你等等,待一会儿就要上轿了,别乱动,小心乱了妆扮。”雅竹抹去眼泪向她点点头。
宁儿乖巧的答应着,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不进去吗?”钮祜禄氏看胤禛只隔着帘笼,望着镜子里宁儿模糊的面目发愣。
“唔?”胤禛才反应过来,然而转身离去,“不去了——”顿一顿,又道,“事情还多,朕今晚恐怕没功夫睡觉了。”
自己知道自己是说谎。
心里告诉自己一千遍不可以再去看她,不可以再有一点牵挂。
有什么用,终于还是忍不住。
就是一眼,就足以让他心如刀绞,那天夜里,宁儿似乎从未这么美过,那周身的殷红,富丽堂皇,珠光宝气,可是纵然佩上全大清的宝物,似乎都压不住宁儿的美。像一个幻影——他梦里常有的那个幻影,美好的一尘不染。只消一眼,他觉得呼吸都被带走,眼前流光飞影,炫色晶璨。他恍恍惚惚的又瞧见,宁儿穿着素净的白衣裳,伫立在繁花似锦之中,那样简静笑着,看落英缤纷。
他真想就在那个剔透的梦里,就那样看着宁儿的微笑,渐渐失去呼吸。
九泉之下都会含笑的。
到了这个地步,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打一个寒噤,如梦初醒。
她还是那个她吗?他警告自己,别做梦了。这个花团锦簇的宁儿,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她神志不清,举止癫狂,甚至早已名节不保。他冷笑一声,一只被人穿过的破鞋而已,他还想要吗?
哼。
谁爱便给谁吧。
他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得呢!在这种绣花枕头上浪费时间——他几乎要对她嗤之以鼻了。
是啊,如今,她除了还带着她蛊惑人心的美貌之外,哪里还有一点值得他去留恋呢。
也许,今晚,他真的该彻底放手了。
胤禛长吁了一口气,展袖轻轻沾干眼角的一点泪花,蘸开笔,在密折上落下一行朱殷。
“哎——”晚玉叫住弘历,“这是干什么呀?”看着弘历手中攥着一个小绢包。
“我——”弘历慢慢松开小包袱的扣结,“姑姑要出嫁了,我和敦儿的一点心意——”素净的手帕里,包着一盒火红的近于冶艳的口脂。
“这样的东西,怎么倒是你来送!”晚玉觉得男人家拿着它多少看起来好笑。
“敦儿她,身子不方便,”弘历看了她一眼,晚玉忽然记起敦儿是已经有了身孕的人,的确不好出入这样场合,“姑姑打小疼我,如今她要出去了——我去送送,也是应该——”说着,弘历低下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
“去吧,”晚玉点头,也觉得伤感,“去了说话小心,别惹人家伤心——”
弘历点头,吸吸鼻子,消失在夜幕里。
“驸马爷,”一旁的雅竹几乎是含泪将如意秤递到他手中。
程朗看着眼前的红盖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挑开了喜帕。
宁儿微微扬起头看着他,那样流光溢彩的容颜,这世间任是谁,都会被那样的眼神夺去魂魄。然而程朗冷静的可怕。“”
他只是仔细的审视着面前的女人,像在检查着手底的一件作品。
收起交杯酒的杯子,又咬过了子孙饽饽,剩下二人相对的私密时光。
“玉良哥——”宁儿恬美的望着他,程朗只掩她口不许她开口。看着她,他有些按捺不住似的,吻她,宁儿乖觉的依着他。可是他忽然哆嗦了一下——宁儿领口上的刺绣蜇痛了他,程朗皱一下眉,推开了她。
“什么东西!”程朗有些恼怒。
宁儿却忍不住笑了,她起身解开了衣领,并且一路解下去,褪下了红彤彤的礼服。里面的内衣才解开一个口,被程朗一把揽过去剥个利落。
宁儿始终是羞怯,些许的躲闪,然而程朗不理会,迷醉的吻下去。
直到他瞧见宁儿后肩的瘀痕。
连宁儿自己都不知道,那次胤禛咬的牙印,事隔两个多月后还不曾完全褪去。
程朗愣一下,当即狠狠的推开了她。
宁儿不明就里,只是扯开被单遮起自己的身子,红着脸不看他。
“哼,我早该知道的!”程朗恼火的捶着床。
宁儿不明白,坐起身来看着他。
“玉良哥——”
程朗捏着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眯起眼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儿,程朗松开手,站起身来替自己整理衣衫。
宁儿看着他,越发糊涂起来。
程朗丢下她,顾自在一旁点一盏灯,看起书来。
宁儿眼里的光芒黯然下去,“你——”坐在床边,宁儿有些忐忑的抻开被子,又放下一边帷幔。
程朗终于放下了书本。“你先睡,我还有事。”
宁儿呆呆的看着他,咬紧了下唇,然而却顺从的点了点头。
灭了床头的灯盏,宁儿蜷缩在被里,觉得凄凉而困惑,她不知道别人的新婚之夜是什么样的,可似乎总不该是这种尴尬的境地,她不明白一向温存体贴的玉良,转瞬之间,竟忽然如此的冷漠异常。
灯下,程朗却正在想别的事情,想的细致入神。良久,他的脸上浮起一丝阴郁的微笑。
“来,吃药了,”程朗坐在床边,扶起睡意尚在的宁儿,微笑着,“来,趁热喝了吧。”
宁儿揉揉眼睛,看了看他,点头,“嗯。”
程朗又托起她的下巴,轻轻替她擦擦嘴边。
“夜里睡的好吗?”程朗看着她很温柔的问。
宁儿看着他,瘪瘪嘴,偏过头不理他。
“昨儿我一时脾气不好了,”程朗摸摸她的手,算是安慰,“别生气了,啊?”
看宁儿还是不肯吱声,程朗沉吟一下,捧起宁儿的脸吻在她颊上。
宁儿推他,皱眉起来穿衣,然而耳朵却红了。
雅竹端了热水进来,看着这情形,忽然觉得有些困惑,难道之前的猜疑是多余的?也许,这个程朗真的能让宁儿过的好些?可是很快她的念头又消释了,不可能的,就算他是真心,他的手段也太多了,叫人不得不心怀疑虑。
“皇上,还是吃些东西吧。”贺永禄劝道,“昨儿中饭之后就没进食了,又批了一夜的折子,在这么折腾,身子可受不了啊!”
“行了行了,别罗嗦了,”胤禛有些不耐烦,“叫他们烧碗粥吧。”
“娘娘?”钮祜禄氏正发愣呢,晚玉推推她。
“皇上肯吃饭呢,就说明,真的没事了——”晚玉提醒似的说。
“也许吧,”钮祜禄氏淡淡的说。
“我看您一点儿也没有开心的样儿,”
“我只是伤心从此真的少了一个说话的人了,”钮祜禄氏叹口气。
“如今人都不在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晚玉替她加件衣裳,“要紧的,要守住这还在宫里的人哪!”
钮祜禄氏看了她一眼,没吱声,顾自坐下啜茶,只当没听见。
“这下真的不生气了?”程朗搂着宁儿的腰,连哄带逗。
“你说呢!”宁儿假装严肃,然而却抱着他的胳膊。
“你来——”程朗拉她到案边,“我知道宫里头你的字画是一等的,可我还没见识过呢——”
“可是平白的,写什么呢!”宁儿被他拉到案旁,觉得有些古怪。
“宁儿——”程朗托起她的下颌,眼睛直看到她心底去,“宁儿——”
宁儿的眼神渐渐更加迷离起来。
程朗微微点头,“来,”一面握起她的手,提笔在纸上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