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扑在他的背后,辗转碾动,几乎从来不肯落下的眼泪,就那么变成他背上湿湿软软的一片水光。她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像把他的生命要嵌入自己身体一样地紧紧地抱着他。
“ZHOU,”她低低地叫他的名字,“对不起。”
他的身体,蓦然一僵。
似乎在刹那间,他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盼星星等月亮的时日,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那份锁在记忆深处的感情,终于还是冲破了痛楚的牢笼,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他低下头,微微地抿住她细白的手指,眼睫微微地动了一动。
“欢迎回来,MIFERY。”
这一句话,她的眼泪已经像是狂涌的潮水,层层叠叠地波涌过来,再也忍受不住地,把她的一切全都淹没!
她扑在他的背上,痛哭失声。
他慢慢地放开她的手臂,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把痛哭地她拥进自己的怀里。
银色的月光,清冷地洒落。
而怀里的女人,再不是那样的陌生而冰冷。
她终于回来了,她终于活了回来,她终于不再只是有一张陌生的脸孔,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抱里。那些痛楚的记忆,那因为毒瘾发作而剧烈烧伤的她,那为了保护她而中了别人几弹的好朋友,那临死前要他把自己的脸孔移植给她的未迟静,那些几乎翻不过去的伤痕,终于在这一天,这一夜,清晰得即将远去……
她低着头,在他的怀里痛哭。
她哭自己丢失的记忆,她哭自己已经被改变的脸孔,她哭以前对他的误会,她哭那些失去的人……
她甚至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答应TIMMY的要求,如果她当初听了ZHOU的警告,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她也许早已经在战斗中退役,她也许早就和他远走高飞,她也许早就生儿育女,也许早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是,一切都在那一日,转折到了最不可控制的地步。
黑或白,正义和邪恶,金钱、利益、毒品、军火。人心为了自己膨胀到了最极度无致的地步,也致使更多无辜的人,卷入了这无穷无尽的战争。
她回忆起那些过往,眼泪却层层叠叠。
投进他的怀里,却更只觉得是无尽的伤感和疼痛。
难怪他会讨厌她的脸孔,因为她移植的是最亲爱的朋友的皮肤。
难怪他会讨厌她说对不起,那是她离去时的最后一刻,留给他的句子。
难怪他会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只因为他和她曾经那样相爱。
难怪他会一直守护她,却又从不开口说爱他,因为面对一个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女人,冷酷如他的周知言,是绝不会祈求她重新的爱。他只把那一份深爱深深地埋葬在心底,他守着她,保护她,用最冷酷的方式训练她,只希望她能变成独当一面的战士,能自己保护好自己,却也放手她,愿她从心底再做一次选择。爱他,还是恨他,他都可以接受。
只要她还活着。
在那样剧烈的烧伤和毒瘾戒断之后,他只希望,她能平安的活着。
这样的一切,让她心如刀割。
她扑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从来没有过这样伤心,这样绝望,这样痛楚,这样的无法承担……
所有的人的笑脸,似乎还在眼前,但是转瞬已经走远……走远……再不回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生生地撕碎了。
碎成一片一片,散落在无垠的风中……
他低下头来,亲吻她的泪眼。
“MIFERY,别哭……没关系,一切都还可以,交给我……我会解决……交给我……”他抱住她,温柔地吻她的嘴唇。
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在他的唇边滚落,却只是低低地吟出一句:“ELIVES,抱我……”
她的身体,滚落到他的怀里。
银色的月光,如灯如海。
衣衫半落。
她雪白如瓷般的肌肤背后,竟然有一张奇异的,如同山水图画一样的纹身,就在那图画的正中央,有一排纹在花苞之中的数码代号。
月光,就那样静静地照在她的脊背上。
他微冷的手指,就在银色的光芒下,轻轻地……轻轻地搓揉过她雪一样的脊背。
“ELIVES,你爱我吗?”
“爱。”
“会爱多久?”
“很久……很久……”
“即使下辈子,请你……爱我。”
她微微地喘息,滚入他的怀里。
他的肌肉绷直,呼吸起伏。女人的柔软撞到他坚硬的胸膛,那是一种无可以名状的疼痛感伤。但在这个寂静而清冷的夜晚,他愿意用自己的怀抱,裹住她柔软的身躯,还想用自己的一切,为她撑起一片最温暖的天空。
明天,他想到明天。
明天他会解决那个问题,然后带着她,飞离这一片繁杂喧嚣。
也许城市,也许海边,也许从此之后,埋名隐姓,永远永远地平淡普通幸福下去。
他抱住怀里的女人,微微地闭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多沉。
轰——
突然觉得大地摇晃,沙尘飞暴而起,落在军用帐篷上,如同下了一场沙雨般哗哗作响!
周知言忽然之间就弹起身来。
帐篷之外,YI的声音略有些激动而慌乱地传过来:“ZHOU!你快点起来!你有没有听到,Alita爆炸了!一号坑沙洞被人从地下炸开了!所有的军火都在这一刻,毁于一旦!ZHOU!!”
周知言猛然冲出帐篷之外!
轰——
仿佛在遥远的天边。
一朵巨大,雪白、柔软,却杀人于无形的白色蘑菇云,蒸腾在无垠沙漠的最上空!黄色的金沙,就像是下了一场巨大的沙雨,从天空中,沙啦啦地飞落下来!
整个沙漠都似乎被这样巨大的爆炸轰鸣所笼罩,整个沙漠都几乎被这一声巨大的,来自地下的爆声震到轰天动地!!
天空变色,天崩地裂!
“不——!!!”周知言突然怒吼一声,“MIFERY!mifery!!!”
轰——
火光,白云,鲜血,爆炸,一切,仿佛映红了整片湛蓝湛蓝的天空。
刚刚跳出晨曦的阳光,血一样的红。
血红,血红。
正文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阳光,透过窗帘,流泄进屋子里,一道金色的光。
淡灰色的浮尘,在那温暖的光线里,慢慢地飘游着。
她伸出手,感觉那光芒映在她的手背上,一点一点的温暖。就好像他的掌心,那么润滑而窝心。
窗帘随风吹动,光影明明灭灭地*晃着。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咸腥味道,海潮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波一波地洗涮着银白色的沙滩。
她坐在那里,静静地侧耳倾听着。
一波,一波,又一波。
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的不知疲倦,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住脚步。
有淡淡的脚步声,从远处传过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都能嗅到他身上海水的味道,也能感觉到他熟悉而温暖的气息。
他推开木门,声音有些兴奋:“老婆,你猜,我钓到了什么?多宝鱼!等下炖最鲜美的鱼汤给你喝。”
“又是鱼汤?”她微微地迭起眉来。
“怎么,不喜欢吗?鱼汤可是很补的,对你对宝宝,都好。”他笑眯眯地走过来,伸手抚一下她刚刚微隆起的腹部。
她的身体被笼罩在白色的光尘里,那样一种像是披了淡色光环般的温暖味道。
“别老摸它,它还在午睡。” 她拍一下他的大手,“鱼汤好虽然好,但是每天三顿的喝,就是鱼翅燕窝也……。”
她做西子捧心呕吐状。
“怎么了?你现在还有孕吐吗?让我看看。”他放下钓杆,直接走到她的身边来。
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她的脸色。
“我不是孕吐,我是肚子饿。”她对他眨眨眼睛。“老公,我想吃糯米糕。”
很明显的,男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能换一个吗?卖糯米糕的那家店在很远的路上,如果我跑去买再跑回来,就赶不及给你炖汤了。要不然我弄碗鸡蛋面给你吃,好不好?”
她皱起眉头,微微地抿住嘴唇,只蹦出两个字:“不、好。”
他的脸色微僵。
“我就要糯米糕。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肚子里的宝宝要吃饭,你儿子要吃饭……”她微微地噘起嘴来。
他望着她,无奈地摇摇头。
叹气,转身出门。
她坐在温暖的阳光下,微微地笑了。
也许,每个女人都似乎有过这样的时刻吧?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噘着嘴跟他生气,讨要那种很难买到,但又非常想吃的东西,像普通的女人一样听老公对自己无奈的叹气。
一切,都普通平淡的让人想要流下泪来。
这样的生活,她到底盼望了多久。
这样的日子,她究竟跟他忍受了多少的磨难。
杀戮、流血、子弹、冲锋枪、军火、炸弹,那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远得到了世界的另一边。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梦,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梦幻白色的蘑菇云炸光,白色的云朵在蓝色的天空中,撕扯得四分五裂。
然后,她醒来了。
真真正正地醒来了。
虽然将也许会长长久久地陷入那无垠的黑暗里,但她的眼前,却仿佛能看到一幅最美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