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一些,不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晴陌虽然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知道今天晚上的她太过异常。从他进门看到让他震惊的一幕,到知道“君子是匪”就是宋子瑜之后对他全无保留的坦白,她似乎在心里谋算着什么,决定着什么。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但她这样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让他心里隐隐有不祥的感觉。这绝对不是因为酒精的刺激。
她嗤笑,宋子瑜在明知她过去的这一段感情下依然如此介意,萧凌晖这样说自然只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这一刻忽然非常讨厌他这样子为他人考虑,不给人难堪的好脾气,她已经做好了彻底断绝的准备,他应该愤怒或鄙夷的甩门而去才是最圆满的结果,这样她才不会后悔不会不甘心。
“是么?萧凌晖,你以前对我有过冲动么?”
“……”
“应该有一点的吧。不过现在,你还会对我有丝毫的冲动么?”哪怕她脱光了衣服,他也只会觉得她肮脏与不知廉耻而已。
她神情中的自嘲深深的刺痛了他。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他只知这一刻他心里又涩又痛,直觉否认:“不是这样的。”
分手之后,他对她的思念如此清晰,明知她已是宋子瑜的女朋友,他还常常有亲密的念头,这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
再说到以前,他也有好几次情不自禁的吻她拥她入怀,完全是自然而然,这是以前和夏芒都不曾有过的。
如果你不想娶她,就别停下解她衣服的手。现在的小年轻好很崇尚这句话,但他不这样认为。不想娶的人他不会碰,想娶的人他不急在一时。
“当时我克制,是怕伤害你。”
很可笑,她居然相信他。只是一切都太晚了,若是当时他没那么克制,若是他们那时有进一步的发展,现在又会如何?
或许她不会这么轻易说分手,或许他一早已经嫌弃她的熟练。
一时沉默。
约摸过了几分钟,晴陌弯身拿了床头柜上的安全套,几步向客厅,将它重重扔进垃圾筒,又翻找出那个鼻烟壶,递给随后而至的萧凌晖。
“这是?”
“来不及送你的生日礼物,留在我这也没用,你请我吃了这么多次饭,算是一点利息吧。”
他沉默接过,打开盒子。
是一个内画鼻烟壶,远远近近的山水,一笔一画巧夺天工。他不知她是怎么猜到的,他好像并没在她面前提及过,他一向是喜欢这一类精巧作工的艺术品,他喜欢收藏这些,这是他唯一的爱好。
“破费不少吧?”一看东西就知不便宜。
“你想还我钱?”
他没回答,但他的神情告诉她,他是这样想的。
晴陌忽然觉得她真是多此一举:“也是,你的钱比我的干净。”
所以他宁愿自己出钱买,也不屑她出钱买了送给他。
她说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鼻烟壶,重重扔向垃圾筒。
他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努力去挽救,却阻止不及,反将她撞倒在沙发上,鼻烟壶还是进了垃圾筒。
他抬眼就看到她皱眉,自然顾不及鼻烟壶了,更不觉此时两人倒在沙发上,姿势暧昧。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边问边起身想检查她有没有哪磕伤撞伤,她却拼命挣扎,他本就有所顾忌,又有些慌乱,晴陌的挣扎很用力,不顾一切似的,他刚半爬起身就又跌回到她身上。
女性身体特有的柔软与暖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胸前的□□。
她当然也感觉到了他神色的尴尬,身体的微僵,以及看她的眼神那微妙的变化。
她忽然有点想捉弄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想揭穿他刚才说对她并没改观的谎言。
如是一想,她看着他停了挣扎。
晴陌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他。
“萧凌晖,你以前对我有过冲动么?”
“应该有一点的吧。不过现在,你还会对我有丝毫的冲动么?”
她刚才的话浮现在耳畔,他知道她有恃无恐,看准了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以为他刚才对她肯定的话只是一种客套的虚伪,一句善意的谎言。
一个男人知道他喜欢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染,心里当然不会是喜悦,但如果从始至终只是宋子瑜,他虽然觉得难堪,还是觉得好过一二三四五。
知道她与宋子瑜谈恋爱,会发生点什么他心里自然明白。是之前还是之后,已经没这么大关系了,他知道在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会做这些事。
同样单身未婚,一段固定的暧昧关系,与一场又一场恋爱,又与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发生最亲密的关系,究竟哪个更高明,哪个更高尚?
他知道她素知她的本份,也知道她心里若有了喜欢的人,必是不会再放纵自己。因为若她懂得将就,不至于现在还未婚。
骨子里她或许有些小叛逆,又太爱自己,但她是个安分的人,不会三心两意。他与她在一起时,从来没感觉到她的游移。
落水事件之后,他心里反而更明。不过想着与宋子瑜的关系,只能在一旁等待机会。可是这一个晚上他分明感觉到她不顾一切破釜沉舟的决心,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会有任何牵扯一样。
“晴陌……”
她撇开头,不看他,笑,被他的这一声轻唤触动,眼角有晶莹的水珠滑下。
从此以后,不管是他,还是宋子瑜,都与她无关了。从此陌路。
他们或许不完美,但他们无疑非常优秀。可惜,她注定与优秀的男人无缘。
那一滴泪灼痛了萧凌晖的眼,更灼伤了他的心。他几乎下意识的伸手去拭那滴泪。
眼角一暖,晴陌回过头,便撞上他眼眸。
深情而怜惜,还有一种疼痛。那种疼痛瞬间击碎她所有的伪装和理智。
这一次是萧凌晖主动,久违的清甜感觉。晴陌的唇舌有特属于她的味道,让他流连,让他不能忘怀。
欲望一旦不被克制约束,就如洪水猛兽,势不可挡。他对女性的身体有种异常的熟悉,但这种熟悉是在他脑海里,在他心里,在他的手术刀下,表现在他手上却是生涩。
他对她的敏感点一无所知。
唇舌相触的刹那,晴陌清晰听到理智的崩塌声,她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他唇舌的的温暖与温柔,让她失力一般,没办法推开他。
她的心背叛了她的理智,在这一刻,在这个人面前,让她无处藏身。
她贪着他的温柔他的怀抱,理智又告诉她不该沉沦。她的思想还在激战,手却有了自我意识,几乎带着引导性质,此前设想过的场景,设想过的假装生涩与纯洁,因为刚才的坦言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但她的主动她的引导点到即止,并不给人亵渎与沦丧的感觉。
安全问题在最后一刻将两人拉回理智。
晴陌跳脚一般将手中不知何时从垃圾筒翻找出来的安全套用力一扯,又狠狠往垃圾筒扔。萧凌晖这时候注意力却被垃圾筒里的另一样事物吸引。
那个内画鼻烟壶静静躺在垃圾筒里,下面垫着晴陌之前哭过用过扔掉的纸巾,竟是完好无损。
“晴陌……”他心里汹涌起伏,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但至少有喜悦。他不仅从她刚才的沉醉中看到她心里分明还有他,而且这个鼻烟壶的完好好像预示着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一样。
“还给我!”她脸上还有□□未褪的嫣红,看起来分外娇美。
“谢谢你的礼物。”他小心翼翼地将鼻烟壶放回礼盒,手一伸又将她拉回怀里,低头印上她的唇。
“不要……这样……”她没办法抗拒他,所以愈发觉得绝望,泪又落下来,忍不住抽噎。
他从来都不舍得喜欢的人如此,所以也不勉强,只是一手替她拭泪,一手极轻极轻拍她的背,好像她还是个孩子般安慰:“晴陌,我教你游泳吧。”
她摇头,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止也止不住。
“对不起……”他拥着她,任她在他胸前哭成泪人,“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的。”
“晴陌,对不起……”
宋子瑜很晚回到公寓,看到晴陌的公寓有灯光,打她手机却一直联系不上。
他反复拨打几次都如此,看了下时间,想了下还是决定上门看看。
门铃乍响,惊了晴陌好大一跳。她看到可视门铃里映出的人影,不免有些慌张。
她虽然在这个晚上决定从此之后与萧凌晖与宋子瑜都再无干系,但她不想以这种难堪而尴尬的方式。
要是被宋子瑜撞见她与萧凌晖在一起,她怕他们两人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不该被她一个女人破坏毁灭。
萧凌晖本想留下,却被晴陌推出了房,并被授意上下电梯不能被宋子瑜撞见。
亲□□人之间对这种事其实是很敏锐的。宋子瑜等了一下才等到晴陌开门,上来只见她双眼红肿,进屋看到屋里的狼籍,心中疑惑更深。
“手机怎么回事?”
“摔烂了。”
“手指怎么了?”
“割破了。”
他还想问客厅怎么这样,垃圾筒最上面的那个安全套包装盒怎么回事,今天的晴陌,今天晴陌的公寓,在他眼里没一处对劲的。但他又有些不敢问,他开始害怕事情会有一个最可怕的真相。
“怎么不问下去?”他分明心里有疑,才问了两句怎么就不问了?
宋子瑜沉默,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没喝完的啤酒,自顾打开就喝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对于她与她公寓的异常,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在害怕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所以闭口不语。
这不像他。
“我不说你也可以猜到吧?”她不想辩驳,甚至希望他这样误会下去,因为不可否认,她刚才精神上已经出轨了。
他沉默,握着啤酒罐的手无意识用力,易拉罐发出一个闷声,两侧陷进去好大一片。
“宋子瑜……”
她还没说就被他打断,他神情中的仓促与狼狈是她不曾见过的:“别说了!”
“或许我该叫你‘君子是匪’。”
他手中的啤酒罐“啪”一声稳稳滑落在茶几上,点滴未溅。他抬头看她,这一瞬间明白一切。
瞒了这么久,还是被她知道了,他失去了最好的坦白机会。
或许换成别人,知道真相反会被他的这份感情感动,可是晴陌不会,他一直知道。她太懂得保护自己,所以不会接受别人的欺骗或欺瞒,何况是他这样多年的处心积虑。
“晴陌……”
“别说你这样做是以爱为名。”
他不说话,突然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晴陌觉得她也是爱宋子瑜的,所以这一刻才会如此难受。君子是匪就是宋子瑜,这么多年他掩饰得这么好,她几乎从未作此联想。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那时候他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她才会对他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不够了解他,怪不得她常常觉得他太深沉,似乎心里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真是如此。那么他这样,她又算什么?一个最后才知道真相的傻瓜,一个猎人眼中的猎物?
“我们……”
她想说我们分手吧,又被他打断:“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一怔,心狠狠往下一沉。这不应该是宋子瑜会说的话,真的不该是。他既然猜到了今天晚上她做了些什么,他怎么能忍受能接受?
他抬眼看他,他也同样看着她,眼神坚定而沉痛,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摇头,忍不住落泪。
这一刻她才知道,不是她不配得到幸福,而是她亲手将幸福一次一次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