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不过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他想,她应该痛恨他的。痛恨他对她感情的利用和不负责,痛恨他践踏了她的一片真心……
若不是他,她何必去管这些闲事?若不是他,她哪里会有那份闲心注意这些平民百姓朝廷百官的琐事?
以她的身份、地位,本该随心所欲毫无顾忌的索取爱,可她并没有。她用了最平静的方式,她选择了放纵他,尊重他。可是她也许不明白,选择了放纵,那就意味着不再拥有真爱,选择了尊重,就不该期望回馈。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柳扶苏垂下眸,闪开视线望着地面。他曾经觉得即使不被爱,深爱一个人也会很幸福,他那时觉得,在感情中“施比受好”。可是想起东方醉寂寥清减的背影,他却不觉得是这样了。
爱别人的时候,不能忘了爱自己。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但愿她……能明白……
楚衍必然是看得出柳扶苏在想什么,眼中忍不住泛起怜惜和黯然,苦涩一笑,楚衍将玉佩强硬塞进柳扶苏手里,轻声说:“你也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不要拒绝,即便用不着也拿着,就算……就算是让她可以放心吧。”
柳扶苏吸了吸鼻子,抬眸看着楚衍:“我……我……”
楚衍摇了摇头,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本宫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本宫走了,柳公子多保重,为明堂,为你自己,也算是为……我吧。”
柳扶苏抬头看着楚衍苦涩的笑容,他自然知道楚衍口中的“我”是指的谁,除了感激、感动和内疚,他能给东方醉什么?他还能有什么可以给她?他早已非处子,身子肮脏,连最基本的以身相许都没资格,他还能如何?
他当着萧湘的面做出的选择,他要如何面对?难道,他要进燕王府做她的侍君?恐怕即便他肯,她也是不愿的。他想过要隐瞒在扬州的那些事,可是要如何隐瞒?她怕是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东方醉不是那种会做没把握之事的人,她既然有意与他,必然会查他的过去,既然她查了,那必然能查到所有,他完全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
他其实并未曾多在意过是否还是干净的身子,可是如今他却有些惶恐和不安,即便他肯留下,肯与别人分享她,可他又将她置于何地?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脸面要往哪搁?
他看着自己伤她,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狠,她都只是沉默和忍让,这对于东方醉这样尊贵的人来说,太难了。她怕是,已经倦了,死心了把。他觉得自己很悲哀,爱是不需要这样挽留的,真正爱对了,她就不用那么卑微。
他,不是她的那个良人,不能阻碍她,因为,没有人能永远提供一份爱来给你挥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爱人会逃开的,爱情是需要用心经营的,不管如何,他相信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的杀伤力。
他能怎么办?跑过去对她说“东方醉,我们从头来过”?他想走就走,想回去就回去?命运不是菜园的大门,他想开就开,他想关就关,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好……”良久,柳扶苏低低应下,“若这是她想要的,我会尽力。”
楚衍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心里面的人,看着他们两个如出一辙的痛不欲生,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可笑,他还真是个贤夫良父的典范……
转身,楚衍携侍卫离开,他眼神悠远,心想,若他也要用一句话来表达如今自己对东方醉的心态的话,那便是……
——但愿今生,从未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办公室在矫正到底是“唯一”还是“惟一”。得到的结论是这个词现在被统一写作“唯一”。这恰到好处地证明了一点:心里怎么想惟一都是扯蛋,嘴上说你是唯一才是真的。妈的,老子算明白了,君子动口不动心。
另外:《你知道我在等你吗》,《霸王,再爱我一次》,《读者的罢工生活》,《我的小说你做主》,《不能没有你》,呼吁霸王现身,求霸王临幸与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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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神马都是浮云! ...
东方醉坐在床畔,她垂着头,眼波流转相当快速,手下动作更是飞扬翻转,仔细看看,原来她是在欣赏占了满满半张床的镇纸,各式各种,花样百出。
秦殇端着个白玉龙口杯立在窗边,双眼恶狠狠的瞪着只顾玩完全无视他的东方醉,那价值不菲的玉杯都快要被他的手劲给捏碎了。
东方醉轻不可见的微颌黛眉,偏头,缓缓道:“师父,那是九龙公道杯。”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一种收束,有一股袖口华章的锦绣味道。
闻言,秦殇条件反射的放松了手劲,可是见东方醉舒了口气又转过头去玩镇纸,秦殇怒气横生,报复似的抄起案几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就往地上摔,速度之快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东方醉一惊,飞身掠去险些接住,微喘了口气,东方醉庆幸道:“还好我身手敏捷……”说到这一顿,抬起头,无奈的看向秦殇,“师父,你若再这么暴力下去,我看你倒不如直接嫁给我算了,哪里还有人敢娶你?”
秦殇挑眉望着东方醉,瞧见她小心翼翼甚是心疼的将那九龙公道杯之一擦拭半天才放回案上,忍不住哼了一声,“那又有何不可,反正我也没想过要嫁人,再者说我这般年岁的男人怕是都该做爷爷了,嫁人!?哼,你故意戏耍为师乎?”
东方醉背对着秦殇打理着那一套杯子,这是她唯一喜爱的风雅玩物。她素来独尊武道,对那些酸腐文人的所作所为从不屑一顾,只是自从她在藏宝阁见了这套九龙杯,就仿若情窦初开一样,那份迷恋甚至超过了对天子剑的痴爱。
若有所思的抿唇摇头,东方醉眼眯起,似乎,对于柳扶苏也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心动呢。他有什么好的?还真是看不出来的,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的。感情这东西无非就是那么回事,不一定是最好的,却是最顺眼的,他卑微他贫贱,她不必对着他做戏不必担心有人把权,所以那一眼,看见了,就是他了。
没道理,也解释不通,想也白想,不若不想。
“你究竟要不要喝药?”秦殇的怒吼惊得东方醉身子抖了一下,秦殇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架势,哪里有织锦公子该有的大家贵气和姿态?
东方醉苦笑着捂住胸口,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怎么跟我年轻时一样幼稚。”
秦殇凤眸瞬间眯起,一种叫做危险意识的东西渐渐在东方醉意识里散播开来,悻悻的左顾右盼,东方醉缓慢挪动脚步抱着本该三个却被秦殇夺走一个的九龙公道杯闪到一边去,寻求心理上的安慰。
“喝药!”秦殇似乎不想闹了,皱着眉将杯子递了过去。
东方醉一呆,垂眼看了一下,然后抬起来望着秦殇,眼神相当飘渺,“师父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秦殇抿唇不语,似乎不愿回答,眉头深锁,仿佛在不满抗议。
东方醉倒是不甚在意,神色悠远的望向别处,自顾自道:“其实我在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何必再去浪费良药,拖累其他人。”
说完话,东方醉还自我赞赏的略一颌首,抱着九龙公道杯走到床畔坐下,继续玩镇纸,她从众多样式里挑出一块蓝釉琉璃彩月牙形的,拿起放大镜,颇有兴致的认真鉴赏起来。
秦殇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毫无预兆的,一阵冷风袭来,东方醉浑身一动,艰难的躲过秦殇用了十成功力的袭击。
“我看你去一趟西蒙回来更暴力了,真是疯了……”东方醉白了脸,倒不是因为害怕和什么的,只是体力不支罢了。
秦殇却是笑了,绝美的盈眸里带起点点邪气,“我一生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如今你只有想死这一丁点愿望,为师若不成全你,岂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东方醉眼角猛的抽了一下,没言语,怏怏的抚了抚鼻尖,转身灰溜溜的回到床畔,双坏护住九龙公道杯,扁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殇可不管她那点小情绪,对于他来说神马东西都是浮云!是浮云!
“给。”杯子这是第几次递过来东方醉不记得了,只是神色为难的看向秦殇,希望可以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打动他,怎奈秦殇从小看着她长大,又当爹又当妈的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貌似拉扯人家的是小侍的说,秦某人你只不过是教的人家武功罢了),根本不上她这个当。
“你且说你是喝……”秦殇眸间戾气一闪,“还是不喝?……若不喝,为师不介意让人去查查柳扶苏如今住在何处,身边还有谁,哪里风水好,买块墓地送给他,如今这世道可乱哪,说不准哪天谁一不小心经过他那里就把他给杀了,为师要提前替你打点好。”
东方醉呵呵笑了一声,好不尴尬,“你威胁我……”
“对。”秦殇傲然道,“这就是威胁。”接着,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商业化笑容--如何?
东方醉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抬手接过那杯红褐色的汤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喝完之后,嘴里忽然一甜,睁开因苦涩而紧闭的眸子,正好看到一只白花花的小手退回去,她的嘴里多了颗葡萄。
“多谢。”含含糊糊的吞了葡萄,连葡萄皮都没吐,东方醉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低头继续摆弄那些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