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了努嘴,自是不满,很不满,相当之不满。再被他这样剥削下去,我恐怕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夷扶着我淌入池中,才说:“宫医告言说,孕妇不宜长时在水温过高的汤泉中浸泡,这样不仅会对胎儿不利,对孕妇的身体也是有损无益。所以一刻,就只能一刻。”
我寻思着,既然是医生说的话,怎么也不是危言耸听的,遂就说服自己小泡也是可以怡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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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曾想,在骊宫已属清静安宁,在骊山之上却是更甚。夜里睡觉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听到西风在窗棂边上呼啸而过的声音,甚至到了半夜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雪花坠落在屋檐上的声音。
屋外有脚步声忽至,踌躇着不知道是否要打扰我们。我看着那微映在门扉上的模糊身影吱了声:“何事。”
揽在我身上的手紧了紧,夷轻阖着眼睑,将我支起的脑袋往自己的颈窝压了压,在我耳边唔了句:“别去理他,好生歇着。”但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悦夜半被拢。
可屋外的人经我一声问去,自然就得回复。倒影微躬着,回应道:“禀太后,咸阳城快马来报,大王不日将抵达骊宫看望太后。”这轻浅的一句话,却把这个宁静的夜晚给炸开了花。
“什么?”我提高了音量,生怕惊不醒夷似的。撑着手支了身,看向外头又问:“是何人传来的消息。”
夷也跟着坐起身,微蹙着眉头,关于听到这样的消息大为反感,低咒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在骂羸稷。与我互视了一眼后,双双看向屋前。
宫人又说:“是大司马临行之前暗中派人快马送至的消息。”
“拿进来本宫瞧瞧。”我命令着,如果是魏冉派人递至的消息,大抵不会有假。夷更加的不爽了,拂了纱帐就朝外头走去。
阿裳已将左右的灯悉数点上,屋内顿时亮堂开去,她扶着我下了榻,小心翼翼地往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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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将看完的简书递至我面前,语气略显沉闷,“羸稷这小子的耳根子当真是浆糊做的,不稍三两句巧言就能令他一声不吭的跑来欲给你个惊喜。”他说着,背过身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我将看过的简书递到阿裳手里,凑近夷,揽上他的手臂,我说:“羸稷还小,又没有我身边时时督促,自然容易受到有心之人的利用。你若跟他计较,不是显得你很没肚量了。”摇了摇他的手,这又说:“我们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将他打发走,他若是瞧见我这个样子,再瞧见你在骊宫,我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刺激疯掉。”
夷转了身,想也不想,就说:“他既然这么想知道,那就让他知道好了,省得你成日跟个贼人似的。”
我顿时噎了声,直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可不想在往后的日子是在千夫所指万夫骂中度过。
夷侧身递了一记白眼与我,大抵还是恨铁不成钢,想想以往那个手腕狠绝的秦太后,几时怕起人来了。夷颜色微敛,介于怒与不怒、笑与不笑之中,煞令人吓。qi书网-奇书他说:“那么,这事你就自己解决,若让我想法,便是与他摊牌。”他就喜欢这样,先把我逼上梁山,然后再屁颠屁颠地跑去与他同流合污。
我顿时蔫了气儿,垂下双手,嘴角不自觉的往死里抽。我说:“你这不是让我难作么?”我眼巴巴的看着夷,他抬肩、摊手,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却更是欠抽的很。我不遗余力地再说:“你认为羸稷不敢同我们撕破脸皮,还是认为他在知道你我的关系后会欢天喜地的喊你仲父。”我这作死的说辞还能博得夷失声一笑,当真是不易。
他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执起我的手,正儿八经说道:“只要羸稷那小子敢喊,我便敢应。”
此言一出
39、第三九回 ...
,差几未让我当场绝倒,这是什么世道呀,太疯狂了。夷年长羸稷不过十岁,喊他后爸是不是有点恶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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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足为人道的言辞当然只有我跟夷二人私下讲讲,阿裳更是在我们开始阵厥词的时候就很是识相地落荒而逃,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而遭来灭顶之灾。
寒风不时地从门窗的缝隙钻入,惹得灯台上的火光摇曳不住,随时都有被搁浅的可能,气氛异常的鬼魅,我们却异常的暧昧。
夷自身后搂着我,这两月来,碍于我的肚子越发的福气,我们都已经快要忘了正面相拥是什么滋味。
有手滑进里衣,揉抚在光洁的腹上,好似手感很好的样子,这一抚摸上就罢不下来。我说:“羸稷到来至少还得花上三五日时间,不如我明日就返回骊宫,你待在山上,等我将羸稷打发走了,你再下山。”我这是在跟夷打着商量,可没像他我行我素。
突感胸前一紧,有人不悦了。耳垂上轻咬,他说:“将我当成招来挥去的面首了是不是。”这口气满是怨怼,恍似我将他伤了。
我扭了扭身子,拿开了那只不安份的爪子。偏首回望身后人,:“你既对此事不管不顾了,还不许我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你不满,我还不满哩。递他一记特殊的眼神给他,以示老娘也是有脾气的人。
夷自知理亏,咽了咽声后缓和了语气,他说:“那也不用你这般匆匆来回,届时我回避就是了。羸稷若真有心来看望你,就让他上山来。”
琢磨了一阵,我也觉得夷这样说在理,岂有老娘去迎接儿子的道理。遂,就照着夷说的去做,遣人去到骊宫候着羸稷。
唯令我担心的是,我这个肚子,可如何将嬴稷那小子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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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回 ...
嬴稷到达骊宫,也就是再两三天的时间,除非在路上给耽搁了,否则定如魏冉所言如期抵达。这日子越近,我却越无闲散之心,在那日之后夷就真的回避去了。这回避可不是让他在院子里找个房间躲起来,我不会这么蠢,夷也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屈。所以他这一回避,就避出了骊山的范围。
临去前他还故意着在我跟前说着令人置气的话:“骊山北麓五十里有一城,我就先到哪儿去歇歇脚,你们母子俩可得好好珍惜这久别重逢的日子。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城内有一歌坊,相传不逊于咸阳城的曲坊,我就去那儿落脚,羸稷那小子什么时候回去了,你再差人去只会我一声。”说罢,面色未改就来抚摸着我的肚子跟孩子窃窃着道别之言。
这不要脸的,我当时只差没将他的心肝脾胃肾通通挖去喂狗,敢当着我跟孩子的面阵如此之厥词,当真以为我没过他家的门就可以在外头乱搞男女关系。于是,我将肚子一挺,两靥微陷,面上呈初桃绽放之姿。我说:“冬日气寒,若是温柔之乡暖和,你也不必掂记着回我这儿,瞧这些日子将你给委屈的,委实令我过意不去,不若等我生完了孩子你再回来也不晚。”
那时夷的脸色,可谓是五味杂成。也许他只是想同我戏谀两句,没曾想我较真了。所以他走的时候,满脸的不爽与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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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红梅的枝桠绕到了屋檐下,花骨朵儿还未炸开,就已经令人神往不住,它们若是齐相绽放,满枝娇艳的景致该得有多美呀!我令人搬了张卧榻到梅树下,然后趁着明媚的暖阳依旧当空,摆了个还不算太风骚的姿势令画师给我画一幅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全身相。
老画师在距我十米左右远的地方设了一方画布,半眯着褶皱丛生的眼角,时不时的抬头往我的方向瞅上几眼。没过多久,我躺不住了,垂下了托起的手,朝阿裳吱去。“你去瞧瞧画好了没有。”这若令我定型半日,我还不把自己废在榻上不可。
阿裳过去一下又匆匆的跑了回来,她说:“回太后,画师说,这才将画出一个轮廓,您看。”
我不禁抚额,这时才发觉,相机果然是个好东西,喀嚓一声完事,“拿来让我瞧瞧。”要是画了个大概,我就再忍忍,再怎么说也摆在这儿这么久了,不能半途而废了。
当老画师把那幅所谓的轮廓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近要将眼睛瞧到脱穿也未能看出个所以然来。我抬眼,讷了声:“这哪是哪呀!”
老画师不疾不徐地为我道来,“此处是太后身旁这棵红梅,此处是身形轮廓,此处是……”他这样指个来去,令我唏嘘不住。原来我还给看反了,这老头莫不是玩的抽象派,连我这现代人都看不懂。我不禁要感叹一声,艺术果然是一门高深的玩意儿呀!
既然他画了一个抽象的轮廓给我看,我自然是看不明。于是我说:“那还得多久才能完工。”总不能让我跟一条死鱼似的拍在这儿死磕不是。
画师吱唔了声,语气不详,恍似这个伟大的工程不是一眨眼就能完成。突的,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鬼主意似的,忙又抱拳躬身说:“其实,只待将太后的神形容貌绘出,余下部分可令他人着上太后的衣装以代为替之。”
忽觉眼前一亮,这老头儿的主意貌似可取。正待我赞去,阿裳语气不善地叱了声画师,“放肆,你之意是想令他人扮作太后。”
画师身子微震,抬头瞅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止不住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说:“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奴并无他意,太后恕罪……”经阿裳这一喝去,他吓的不轻。而我这时才想到,他说这句话的严重性,大抵着跟造反无异。
我挥手制住了阿裳的无事生非,本来无事,平白的倒给自己惹来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