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两人坐在华美宽敞的銮轿里还真聊上了。
飞歌对坐在侧手边的顾采芙问起:“听顾师父的口音,不像京城人士。”
“回公主,民女是孟城人。”顾采芙将那几日住在曹老汉家中想到的应对,半真半假的凑起来解释道。孟城是归月的一座边陲小镇,毗邻齐蒙,是两国交往频繁之地,所以顾采芙某些字眼略微带着齐蒙口音便可以说通了。
“哦,孟城离京城可不近。”飞歌发出感叹,“顾师父一个弱女子从那么远到这里,真不容易。”
听她如此说,顾采芙显露出女子羞态,眸光如水似波,“不瞒公主,民女来,是为了一个人。”
“谁?”飞歌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了。瞧出顾采芙明显顿下了话语,她暗自思虑,今天自己为何对一个民女的事刨根问底。难道,真是因为段将军对顾……
飞歌蓦然打住思绪,在心里连连摇头,不,本宫怎会如那些妒妇一般!落在顾采芙身上的眼神深了一分,她心中道,皇宫里那些本宫自小看得多了,再高雅的一个女人一旦嫉恨起别人,都会变得无比丑陋。何况这顾采,对段将军似乎没有那种意思。思到顾采芙在水香阁初遇段云杨的那次表现,除了震惊,她的眼神里哪有半点与倾慕迷恋相关的情绪?
飞歌心头遂一稳,启唇道:“顾师父,算本宫冒昧了,你不必回答。”
顾采芙涩然笑了一笑,忽然抬起眼睛直视飞歌,一字一句缓缓地道:“公主,如果你注定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成亲了,你却被逼着嫁给别人,试问,你还能在那个地方呆得住吗?”她话音停下,半晌后续道:“所以,我逃了。”逃开了陈雨燕对陈明逸沉溺的感情,从此以后,我不再是陈雨燕,只是顾采。为复仇,重回到这世上的顾采。
段云杨在书房听见下人来报飞歌公主到了府中时,他也只是略微愣了一下,随后淡定的起身出迎。待瞧见随在飞歌身后的顾采芙时,他冷俊的脸上半点起伏也无。
顾采芙面色如常,也没多瞧他一眼,同盈儿一起行过礼后,跟着并肩在前的两个人进了屋内。
落座后,段云杨这才问起:“公主凤驾亲临,是有何事吗?”
飞歌柔柔笑道:“将军今日没去太子设下的宴会,飞歌怕你是被什【奇】么事耽误了,一时放【书】心不下,所以过【网】来看看。希望没打扰到将军。”
段云杨望着她平声回答:“多谢公主,臣只是最近有些疲乏,不好扫了二皇子的兴致。”
飞歌水眸晶亮,瞅着段云杨轻笑出声:“段将军,二哥昨夜可是到你府上打扰了?”想刚开始时,二皇子对这位敌国投奔而来的将军并没多少好感,甚至有一次在皇上住持的狩猎大赛里,刘景予还因为强要一只猎物同段云杨动了手。虽说最后,外人看来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输,可刘景予怎会看不出,这个段将军根本没认真的与他打,而刘景予呢,素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自那日以后每次遇见段云杨,两人少不了的要‘切磋’一番。个中缘由,飞歌自然清清楚楚,不由得笑问了那么一句。
段云杨闻言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如此,本宫该替二哥说声抱歉了。”言辞间,蓦然瞟见搁在段云杨案桌上的棋盘,飞歌笑意再加深了分,“段将军,抱歉也不能空口说说。这样吧,今日时辰还早,本宫来个借花献佛如何。”眼眸微转,窥向顾采芙。
“顾师父既然来了,便陪段将军下一盘吧。不知,段将军今日可有兴致?”
第四十九章
“顾师父既然来了,便陪段将军下一盘吧。”飞歌转头对段云杨笑颜道:“不知,段将军今日可有兴致?”
闻言顾采芙微微一怔,未待段云杨出声,她已然步出行礼。冲段云杨福了一记:“请段将军不吝赐教。”
段云杨看了她片刻,站起身冷冷的说了一个字:“请。”
顾采芙十指在袖里紧握成拳,脸上不动声色地走到棋盘前在段云杨对面坐下,芊芊玉指伸出,捻起一枚棋子娴熟地搁在了棋格之上。
屋内静悄悄的,唯有棋子落下时轻微的脆响。对棋的两人下得步步慎重,不急不缓;观棋的人反而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飞歌从棋局上移开目光,扫过顾采芙的脸庞,似花般娇美的脸颊眼眸水灵唇如桃色,眉眼间隐隐透着分妩媚。这是连女子看过也再难忘记的一副长相,只怕在世人眼中,便是那红颜祸水。
心中暗自揪起。随后她情不自禁将目光移到段云杨身上,心头又慢慢放了下去。然而,她今日挑选的这位驸马,不是一般凡夫俗子。一个绝色女子,一个大国公主,该选谁,该倚重谁,他心底自会清清楚楚。
飞歌轻轻动了下腰肢,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继续看棋。恰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公主府的下人神色匆匆的往这边奔来,在书房外叩门躬身道:“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请您速速进宫。”
屋内众人均是一震,盈儿急忙上前将门打开,让那个下人进来。
飞歌问:“母后说了何事吗?”
下人回道:“回公主,听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说,是大婚的事情。”
飞歌凝眉,随后舒展开,“本宫知道了。”说完她站了起来。一盘棋刚刚下到一半的两人见状,也纷纷跟着站起。却闻飞歌笑道:“顾师父便留下吧,陪段将军下完这一局。”
段云杨开口道:“不必了公主。臣送你进宫。”
飞歌一听,笑得温婉如水,步到段云杨身前站定,望着他的双眼:“段将军,本宫知道事过一半却不得后续的感觉。今日你且安心下完这棋局。再说本宫也很想知道,你与顾师父谁更棋高一筹。”
飞歌言罢,对顾采芙盈盈一笑,“辛苦了,顾师父。”转身走出了房内。
房门打开,然后再阖上,留下静站在原地的两个人。
顾采芙觉得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
像现在这样独自面对这个人,她始料不及。
段云杨望了阖上的房门稍时,回身看向她,那种目光深得让顾采芙心悸。
“段将军,请吧。”稳了稳心绪,她尽量平静地说道。
段将军默然顿了一下,反身走回棋桌前落座。
接下来的一步,轮到顾采芙出棋,顾采芙眸光淡扫棋面,略微沉吟后,探指从棋钵内捏起一枚白子。
“请问顾姑娘所用的熏香,是何人所配?”
顾采芙落子的手蓦然停在半空,随后,平静地放下,挑眉睨向对面的男子,“段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段云杨面色无差地回答:“这熏香的味道,与本人的一位故人常用的相似。”
顾采芙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哦,那段将军的这位故人,现在何处?”
霎时间,她似乎瞧见段云杨波深邃如海的眸底涌动起波澜,可转瞬再看去,只余下一片幽黑,深不见底。
“抱歉,在下问得唐突了。”段云杨止住话头,转回视线看向棋盘,思索许久都没落下棋子。
顾采芙定定地望着他,捏在手心里的一枚白子滚烫如烙铁,她就那么用力的握着,力道大得似乎要将那枚棋子嵌入自己皮肉之中。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揉着,恨意几乎灭顶。
但她只能一动不动的坐着。这时,顾采芙看着段云杨忽然不经意的抬起了手,用中指指腹摩挲上自己的唇角。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顾采芙眼眸一颤。
段云杨落下棋子,抬眼示意顾采芙。顾采芙捏起白子,不假思索的落下,棋面顿时剧变。本来隐隐站着先机的她,竟然被段云杨节节扳回,到最后颓然落败收场。
顾采芙不以为然的站起,对段云杨道:“今日能见识段将军棋艺,实在三生有幸。”
段云杨暗自皱眉,冷然问道:“是吗?”
顾采芙连眼都未多眨一下,应下说:“民女衷心佩服。”
“所以,佩服得故意落败?”段云杨话音里明显有丝不快。
顾采芙自是听得出来,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无法控制感。她抬眸瞥向他,盈盈一笑,娇媚宛若芙蓉盛放,“将军,民女可以教导公主如何赢你,可民女不敢赢,也不能赢。今日输了,民女自然再没颜面待在公主府,先行告别将军。”
段云杨目光微动:“你如何才敢赢?”
“除非,你不是‘将军’,而我也不是‘民女’。”顾采芙低下头轻柔地道,“若将军愿意,明日申时,京郊青竹林。”说罢,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门。
飞歌随着内侍进了皇后的寝宫,一抬眼便瞧见那位依躺在长榻上的相貌艳丽雍容的妇人,她翩然拜下,“女儿参见母后。”
榻上的妇人坐起,对她露出慈爱的笑容,轻轻招了招手:“来,飞歌,坐母后身边来。”
飞歌笑吟吟的步过去,依靠着皇后坐下。皇后执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嗓音温软地问:“飞歌,你大婚当天的赏赐名录在桌上,你自己去看看,还少了什么不。”
“母后,您和父皇还会亏待女儿吗?”飞歌对着自己母后笑道,露出了平素少见的娇俏。
“呵呵,你呀。”皇后在她鼻头点了一下,“对了,大婚当日,你父皇会御驾亲临主婚,到时你先安排好。”
飞歌欣喜道:“真的!父皇会去!”想到这几年出嫁的皇室公主也不少,皇帝也从未亲临主婚过,飞歌一听这消息,不禁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