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绝山庄那高大的山门矗立着,以一副冰冷傲慢的姿态迎接着来自四方的武林人。
正厅大殿内站着两列黑衣人,个个身背长剑,面无表情,随着我和楚枫的踏入,他们的视线都落在了我俩身上。
“楚寨主别来无恙啊!”一声虚假的问候自上方传来。
“展庄主一向可好,楚枫有礼了。”楚枫冲着上边揖揖手。
“听说楚寨主近日刚刚大婚,皇帝也太不体恤臣子了,新婚燕尔就被委以如此重任。”老妇人对楚枫说着话,眼神瞄向我。
“展庄主消息真是灵通啊,为朝廷效力乃是我的本分。”
“好!我这里还给楚寨主准备了一份礼物,以示祝贺。来人,礼物呈上来。”
顷刻,有人捧着一个锦盒过来,呈在楚枫面前。
我从那人手中接过锦盒,轻轻掀开盖子,白稠布下边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青铜香炉。这老太婆这是给活人送钟呢给新婚人送香炉,咒人短命的,这哪是送礼,纯粹存心让人难堪!
“展庄主太客气了,您这礼物很别致,倒值得收藏,不过我楚师兄青春年华正值大有作为之际,怕是几十年之内也用不上。倒是庄主这般年龄,应该多准备几个才是。不过,既然庄主一番好意我们就收下了,回到庄园也好仿着做个大些的,俗话说礼尚往来,相信庄主很快就用的着了。”
听我一番言语,楚枫侧头看过来,发现锦盒里是个香炉,不禁面色阴沉。
“楚寨主,你这师弟真是伶牙利齿呀好了,接下来我们该商量如何进行比武大会了。”那妇人没得着便宜,从高高的首座上下来,引着我们走向旁边的偏厅。
黑衣武士们则怒视着我,估计是看上边没啥指示,也就没敢动。
“这比武选才是为了朝廷的需要,该怎么执行楚寨主有良方了吗?”我们三人落座,那妇人问道。
“展庄主有何高见,楚某愿意洗耳恭听。”
“瞧见我搭的擂台了吗?能在擂台上连赢不败者为胜。”
“庄主这样做似乎不妥,比武选贤又不是比武招亲。况且,一个人的精力体力有限,再好的武功哪有连赢不败的?似乎不公平。另外,刀枪无眼拳脚无情若出现死伤该如何处置?由谁负责?还有一点,就是朝廷设此擂台的目的是为了选贤,最好不要因为此事在武林中引起怨愤仇杀。”我不太赞同这老妇人的说法,随即反驳。
那妇人听我说完,冷笑起来:“楚寨主,这事情是你做主还是你这师弟做主啊?”
“展庄主有所不知,楚枫一介草莽,我这师弟办事牢靠细心,向来大小事务我都听他的,从无差错。”
“是吗?那真是没想到,你师弟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啊。”老妇人拿眼横着我,一抹讥笑挂在嘴角,“那不如我们设置四个分擂台,连胜十场者可选择暂时休息,同时取得上主擂台决赛的资格。另外,凡参加比试者必须签定生死状,是死是伤不可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怕死就别来比试。”那老妇人再无商议的意思了,说完这几句话就端茶送客了。
我和楚枫离开的时候,还能感觉背后两道阴毒的目光,刚才老妇人的一张脸面若冰霜,想着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竞争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人之间都具有残酷性,现在我眼前所面对的竞争不仅残酷而且带着十足的血腥味道。
主擂台前方的四个分擂台上此时已激战起来,无论哪一个人上去的结果不是淘汰别人就是被别人淘汰,这种淘汰的形式是断手断腿或吐血送命。
不时有人被从台子上打落下来,惨烈悲号声此起彼伏。
我是在一个充满竞争的时代生存的人,生活就是一个大竞技场,为了成功多数人在苦苦拼搏。我知道竞争是残忍的,要么优秀的胜出要么被无情的淘汰。可是,面对这样的场面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除了心悸还是心悸。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竞争性比武,更仿佛是人与人之间的生命屠杀,上台的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比武选贤已经演变成一场杀人游戏。
连赢了几场的人浑身都挂了彩,身上的衣服破了洞染了血,然而那脸上却洋溢着无比的兴奋。有一个粗壮的汉子扯掉自己的外衣,露出了里边结实的肌肉,双拳“咚咚”的敲着自己的胸膛,“谁还上来与我比试?”
我觉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在一群疯人中,越是武功高强伤人甚多者其疯狂的程度越厉害,那倒毙的生命和满台的鲜血激发出了他们兽性的凶残,我不敢设想这样的比武最后能有多少人完身而退。
我旁边的八月看见这样的场面兴奋的跃跃欲试,血腥让一头狼嗅到了自己的本性。
“这哪是比武选贤呀?”楚枫低喃了一句。
“我快看不下去了,得去透透气。”我拽了拽八月的耳朵,这家伙极其不情愿的跟上我,对我放弃这样血染的精彩很是不满。
千绝山开辟这片空地伐倒了很多树,我沿着人群外围向东绕过去就看见了小山似的成堆的林木,都已被砍了枝杈,整齐的堆放在那。
这座千绝山方圆也有几十里,虽不象凉山那般高峻险恶,却因地处偏远,生着许多珍奇生物,上次来时我就见到了许多不认识的生物。
信步走着,侧耳听听,周围有水声,急行几步再细听,是水流声,心甚欢喜,细细搜寻起来。大约又向东走了数十步远,真的看见了一条小溪淙淙流淌,溪水清澈透明,水底的石头颗颗圆润,这条可爱的溪流一下子冲走了我刚才的阴郁情绪。
摘下面具,捧起一汪水拍在脸上,冷冽冰凉,我猜这小溪的源头可能有一眼温泉,流水不腐,这十月的天气里它还流的这样欢畅。
我准备顺着水流溯上去,看看那溪流尽头是不是真的有一眼泉,在自然中寻觅和挖掘是一种乐趣,可以感受造化的神奇也可以体验发现的惊喜。
正要往前走,听身后的八月低低的吟啸,那是它发动攻击前的警告声。我赶紧出声制止,折身回返。
八月弓身在一垛树枝柴草前,向我示意那枝垛后面有状况。我谨慎的悄悄走过去,一纵身落到树枝垛的另一面。那里蜷缩着一个人,这样的冷天里他只穿着一件单衣披着一个破羊皮,头发乱糟糟的沾满干柴草屑,胡子已粘住了下巴,一张脸满被头发遮住,只闪烁出两个眼珠,眼神却毫无光彩,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着什么。
很明显,这是一个疯子。
他就那样蜷在着,对旁边的我看上几眼,继续嘟嘟囔囔的说。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蹲下身子,对千绝山出现这样一个人很好奇。
他突然伸出两只黑碳似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哎彻底疯了。”我摇摇头,知道再问什么也没有用了。
我站起来,叫上八月准备回去,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将我刚才发现溪水的愉快都冲跑了,没有什么兴致再去追溯那源头了。
奇怪!
我在前面走,那个人立刻从树枝草垛里爬起来跟上我,就在离我五六米远的后边紧紧跟着。
我戴上面具回过头去向他摆手,示意他别跟着我了,然后自己也笑了,他哪能明白呀。人要是成了白痴,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解痛苦幸福不识忧愁烦恼,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活而不自知,可悲到极点。
心中对这个疯子寄予了很多的同情,同时更加厌恶千绝山庄,只觉得这山上充满阴谋诡计,如那《西游记》里的盘丝洞,住着两个心如蛇蝎的蜘蛛精,将每一个不慎落入洞中的好人折磨成疯。
顺着人群外围原路走回去,那台上的比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来去。
楚枫看见我回来,绷紧的神情一泄,有些责怪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上午的比武都快完了。”瞧见了我身后的那个傻子,他问:“这是谁呀?”
“我也不认识,一个疯子,看见我不知怎么就跟过来了。”
楚枫警惕的将我拉到他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个邋遢不堪、目光呆滞的人,又转过头对我说:“还是小心点好!”
这时,四个分擂台连胜十场以上的人都敲定了,总共大概胜出了二三十人左右,每个人都在楚枫这里作了登记:名字、门派、所使用的武器等。我大致浏览了一遍,看见少林、武当、峨眉等诸多大门派,也看见了诸如神剑、雪鹰等没听过的小门派。更为诧异的是,我也看见了千绝门,难道这老婆子的千绝山庄也参加了比武?
能在众多高手中连胜十场以上,足以说明这些胜出者武功精湛功力深厚。
下午的比试又该是怎样的惨烈情景啊?我正在思忖的当儿,转身对上傻子呆滞的目光,他那呆呆的目光一直定定的落在我身上,眼珠间或一轮,一直在蠕动的嘴唇也不动了。八月对他来了兴趣,不停的在他脚边转来转去。
楚枫依然警惕,嘱几个兄弟盯住他。为了缓解楚枫的紧张,我说:“放心吧,没啥危险,我试过了,就是一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