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在你心中真的没有我的位置?”
莫芷珞抿了抿唇,撇过头不愿看他的表情。
木易自嘲地笑了笑:“我说过你既然心有所属,君子当成人之美。只是,若是他,我不愿见你傻傻等待,更不想你被世人……鄙视。所以……即使你不会喜欢我,我也可以照顾你。”
莫芷珞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他似知晓她心中之人是谁。也不知他是否知晓了莫离的身份。她皱了皱眉,不知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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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秋天,都有些萧瑟。莫芷珞来到娘亲的坟前。莫云苍正蹲着身子拾着落叶。他似乎不似从前那般嗜酒。莫芷珞却突然想醉一场。
她轻声问道:“叔父还有酒么?”
莫云苍抬起头来,皱了皱好看的眉,从腰上解下酒壶递给她。
莫芷珞打开酒壶,轻嗅之后,皱眉道:“怎么是水?”
莫云苍站起身子,拍了拍双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现在四大皆空。酒便是水,水便是酒。”
莫芷珞仰起脖子,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又喝了一口,看着莫云苍,问道:“叔父每晚都来看娘亲么?”
莫云苍点了点头:“舞儿其实很怕寂寞的。我得日日陪着她。”
“娘亲最爱吃什么?”
“舞儿不爱正餐,爱吃桂花糕。”
“娘亲喜欢什么颜色?”
“舞儿最喜紫色。”
她还欲问许多问题,莫云苍笑了笑,缓缓说道:“舞儿喜欢看冬雪,喜欢自己谱些曲子将别人难住,还喜耍些小性子,却总不会真正生气……”
他似陷入遥远的回忆,那回忆的景色甚美,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他似有说不完的话,她便打断了他,又问道:“娘亲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莫云苍回过神来,似是轻叹:“大概不喜欢像我这般嗜酒之人。”
“叔父以前是不喝酒的。也是在娘亲去世时才这样。”莫芷珞说道。
莫云苍笑了笑:“那么,大概,她应该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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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莫云苍对莫芷珞说他要到祥宁寺去,或许会在那里长住。莫芷珞顿觉伤感:“叔父是要出家么?”
莫云苍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莫芷珞的眼泪便滑了出来。她以前是不喜她这个叔父的。总认为他窥视着娘亲。可是,他要出家了,她真的伤心。
莫云苍微微一笑:“芷珞也会舍不得我么?”
莫芷珞点了点头,低哑着说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莫云苍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莫家宗亲也有不少人。何况……还有子离。”
莫芷珞摇了摇头:“你不是说要日日陪着娘亲的么?”
莫云苍点了点头。莫芷珞还欲发问,他却笑着说了声:“芷珞保重。子离之位不可变。博鸾也是个不错的人。”最后又叹息一声:“世俗啊……”
大将军府人员本就不多。现下连莫云苍也走了,她顿觉空落落的。木易来看她时,她正在院子里,斜倚榻上,半梦梦醒地唤着“娘亲”及“莫离”。
时值深秋,寒意渐重。木易见了一个婢女,责骂一声:“为何不替你家小姐拿些薄被?”
莫芷珞是吩咐了旁人不得打扰的,婢女有苦衷却又不便说,只得去拿了被褥来。
木易接过被褥,为莫芷珞盖上。她睁眼时,双眼有些晶莹的泪花。木易已然知晓莫云苍出家之事,也是想着她一人在家,便抽空来陪她。此时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只觉阵阵钝痛。他轻声说道:“珞珞要睡也得回房。若是着凉了,如何是好?”
莫芷珞感觉双眼湿湿的,欲挥袖擦拭眼角,木易却先她一步拭去了余下的泪花。她呐呐地说道:“叔父也走了……”
木易点了点头,坐在榻沿,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你叔父是寻得了更好的生活。你应该为他高兴。”
莫芷珞点了点头,又问道:“莫离传消息回来了么?”
木易点了点头:“子离说还待最后一击,便可班师回朝。”
莫芷珞终是笑了:“如此便好。”
木易看了看她,轻声询问:“待子离得胜回来,我们成亲可好?”
莫芷珞想起叔父的话,又想了想彼此的境况,终是点了点头。
木易得了她的应允,喜不自禁:“待子离回来,应是春天了。珞珞正好十五岁生辰。一切都是刚刚好。”
刚刚好……莫芷珞在心中叹息一声。秋风萧瑟,落叶满地,或许到了最后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秋风悲画面”。
无论三生恋,还是一世欢,求不得。
秋风凉之二
邱国边疆平淌。虽说邱国大部分地区尚是深秋,然因平淌附近是天雪山,终年积雪,因此,平淌都是提早进入冬天的。此时,初雪正悉悉索索地下着。
莫离负手站在中军营房前,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开阔地带。只斜右方有处树林。雪花犹如白莲落满了他的双肩。玄色披风随风飞舞。
突然,他腾空跃出十丈,抽出腰间佩剑,右手一挥,利剑刺出,穿透漫天雪花,一阵凛冽的剑光之后,听得一声痛喝,随后又归入宁静。
莫离双脚稳稳着地。他右手轻挥,两名侍卫朝前方奔去。一名侍卫将剑取了回来,另一名侍卫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缓缓走回来。到了莫离跟前,行了一礼:“大将军,看似走散的流寇。”
莫离瞟了一眼那人,其衣着同流寇衣着一般无二。又打量着他的样貌,倒比一般流寇生得白净得多。他眯了眯双眼,随后沉吟道:“交给徐军医,无论如何要将他救活。”
莫离吩咐完毕后,转身进了军营。手下一名陈青云校尉随后进入营帐之中。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大将军,前几次我们[奇]都大胜流寇,这几日不[书]见其踪影。他们应是逃回[网]老家去了吧。眼见就入冬了。平淌的冬天大雪纷飞,敌寇也很少来进犯的。我们大可以上折子班师回朝。”
莫离看了陈校尉一眼,沉吟道:“沙场之上不可心存侥幸。你倒算算我们一共斩杀了多少流寇头颅?”
陈校尉心中默默算计,末了才皱了皱眉。
莫离见他不语,便又接着说道:“我未到平淌之前,军报上称流寇人数有三万。我们如今也只遇上一万,并也只击败一万。那么尚有三分之二的人数在哪里?而有如此规模的进犯,又怎会是小小流寇那般简单?”
陈校尉似有所悟:“大将军是说流寇,或者说敌军的主力尚未出动?”
莫离点了点头:“他们分散这一万人马只是在试探我军虚实。对其主力隐匿之所,我们却知之不多。他们正等时机一举进攻。那时才是最后一击。这期间切不可掉以轻心。”
陈青云顿首:“只是,这就快到冬天了。若是作战,必不同以往那般顺利。”
莫离微微一笑:“这倒说不准。他们若是真的流寇,粮草哪里来?若不是真的流寇,我们便以他们的粮草物资运输为突破口。无论真假,这几日附近的村庄必然会有所谓的‘流寇’去抢夺粮食。不管怎样,我们都大可以向昭然国修书一封。”
陈青云思忖着这假流寇必是要做出是真流寇的样子来,而向昭然国修书……他又问道:“那内容要如何写?”
“便说流寇进犯贵我两国,恳请调兵一同袭击流寇。”莫离悠悠说道。
陈青云有些纳闷:“若是假流寇,定是昭然人假扮的。他们怕是不会攻打自己人吧。更何况,让他们出击,倒像是让他们又派兵来犯了。”
莫离笑了笑:“自古兴兵皆有缘由。这次流寇犯边便是以‘流寇’之名而为之。昭然自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冒然进犯我国的。当然,这是明里说。至于暗地里,谁又是全然在明呢?”
陈青云经莫离的一番分析顿时茅舍顿开。余下那部署之事,他便能办得极好。他正欲出去,莫离又补充道:“即日起,将士们的口粮减半。以将军们为表率。这最后一击必定是还要些日子的。若是有劫持敌军粮食的,都分给附近的百姓们。”
陈青云应命而出。莫离又撩开帐帷,雪下得越来越大。这第一场雪竟来得如此猛烈。他掐算着日子,想着能否在过年之前结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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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一直是邱国的传统。在莫离前几次捷报之下,圣心大悦,下旨十六岁以上有志之士皆可报名参赛。此次,木易负责整个防务,一连几日皆在部署,并领着属下操练。
自那日莫芷珞应允会同木易成亲后,她便也试着与木易多多相处。而不易自然是求之不得。校场之内,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莫芷珞站在场外,倒也能清楚瞧见木易骑着一高头大马,手执长鞭,指挥着士兵阵型及节奏。
她尚未见过他训诫下属的样子。见他满脸肃然,一声喝斥后,士兵们顿时分成了四列。木易再一扬鞭,那四列士兵便齐声吼了一声,然后迈着整齐的步伐朝东南西北四方奔去。木易再一喝斥,他们便翻滚了几下。
木易骑着马,绕着校场转悠了一圈后,停在了一个小兵面前。他长鞭出手,将那小兵卷着站了起来,然后沉声说道:“你,先去伙房帮忙。”
小兵一脸不满,嘟着嘴道:“将军,我也想出任务。”
木易哼了一声,赫然道:“这里要的是严谨!大家都匍匐在地,两眼平视前方。你一人别出心裁的四下环顾,是看什么稀奇么?”